第五十五章 踏遍山河
“殿下，司命上神求见。”
存华闻言，旋即起身。“兄长醒了？”
“嗯，现在正在厅中恭候殿下。”
“好。”
至厅上，只一眼，存华便知当年的兄长回来了。
百结仍旧双手结印，兄妹谈话化作花瓣摇曳之声散于风中。
一日后，曜央卸任，庞襄履新。
禅位之典定在一月之后，天界万象更新。冥府将彼岸花中唯一一朵花灵献给太女以示敬贺。
去往源清宫前颜失看了看被她珍藏的那副皮囊，脖颈处的界徽不知缘何消散。想起自己被天光毁损的容颜和琼蓁宴上存华淡漠的神情，她问明荼道：“我本微末，认真能得花神怜惜吗？”
“我已陈明你即是颜失，当年花神确实对你有情，你应该也能察觉到吧。放心，我带着你，不会被天光灼伤的。”
就如平日一样，颜失依旧看不清明荼浅笑的狐狸眼里究竟是什么情绪。
到了源清宫外，明荼俯在颜失耳旁说道，“莫沉湎欢愉，别忘了你的任务。”
由侍者将颜失带入源清宫。到殿中她施了个全礼。
“认真是你吗？”存华两步向前，将伏在阶下的花灵扶了起来。“我探访人间寻你踪迹，竟未想到你原是彼岸花灵。”
颜失一时说不出话来，叫她如何相信她追寻了数千年的花神，现在就在她的眼前。
赐院落、助登仙、赏法器，存华待颜失极好。花仙并无性别一说，源清宫内外也无一人对颜失投以不敬的目光。
“不知禅位大典上，原司命大人可会出席？”某日饭后颜失不经意问到。
“兄长前往第七界中，归期未定。”
且说曜央卸任之后，前往第七界求取妋衣原身。
观婆婆却道：“你只要她的尸身吗？”
曜央原以为魔族心如死灰，妋衣之殁无可挽回，但观之所言显然事有转机。
“晚辈恳请界主明示。”
“你们都以为妋衣是执念化身，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其实早在天魔大战之前，迭渊中世间仅存的一朵冷云花，受月光孕育滋养，反抗住瘴气污染，已即成花灵。不外大战终了，魔族含冤，执念裹挟着冷云花，造就了体质特殊的妋衣。只因魔族执念过于强盛，她才感受不到自己的真身。现在执念散去，区区花灵接下天将一击，元神分崩离析，四散魂海。”
“魂海？”
“不错，完整的元神马上叫她复生或转世都不难。但元神四散，混入魂海，与其他散魂结合，若无战神魔君的修为，那么世间便再无此人了。”
“敢问魂海所在？”
“所在？魂海无处不在，不外不行直视而已。”观取出一发光小团，道：“此物乃妋衣心脏炼化，遇妋衣元神碎片便会有反映。只要你踏遍世间，寻齐碎片所栖之身，妋衣自能复生。不外记着，混魂转世并不稳定，取出之后不用多时又会游离于魂海中。若你找到携带妋衣元神碎片的生灵便要保其不死，否则前功尽弃。”
观一拂衣，第七界顷刻间天摇地震，二人脚下土地化作高台迅速升起。片刻后，整个第七界尽入眼底。
观道：“若是三五碎片便也而已，但若你倒霉，那元神碎作千百碎片，你便要以自身修为构建一时间凝滞的极乐幻界，将他们存于其中。有别于尘墟，暂居幻界中的生灵将由你代他们蒙受诸般苦痛。”
曜央低头看着第七界中不行胜数的生灵，他们满面东风，似不知痛苦。
谢过界主，小心收好妋衣的心脏，他踏出这场不知何时才有尽头的旅途。
我不怕等，只怕至死也不能再见你一面。
便自她出生之地将这世间每寸都踏过。迭渊外寸草不生，曜央看着雾狭间入口，心想存华践祚后不久，庇牙便可回到舟城渊了吧。
不用术数，一步一步向北海走去，从草木葱茏走到秋风萧瑟。北海渔民撒下渔网，捞起的带鱼腌制后运往安庆，可吃到草长莺飞时节。自安庆向南，沼南领土妖与人竟开始通商往来。行至苍梧有八百胜景。百濮民俗迥异，各有风情。吐蕃一望无垠，令人心境开阔。柱州灵气充沛，信徒虔诚。大漠牛羊肥美，长调高亢悠远。冀州人口繁荣，街头巷尾氤氲烟火。湘楚烟波浩渺，雾气浓时更显诡秘。黔中山高谷深，密林之中精怪隐现。
踏遍六界，熟悉风物，循环往复，曜央第二百三十七次回到迭渊时，所筑幻界中栖息了三千生灵。时光已过千载，行程或许未半。
“还要继续吗？”
观忽临迭渊，眼前这个栉风沐雨的人哪另有半分上神的样子。
“千年来你一刻未歇，步履不停，时时代幻界中生灵受老、病、死、怨憎会、爱划分、求不得之苦，难道未曾想过放弃。”
曜央摇了摇头。
“呵呵，痴儿。我便告诉你，加上我手中这条小蛇，妋衣元神已齐，只要你将碎片自幻界生灵中取出，她马上便可复生。”观突然狰狞一笑，“不外，那三千生灵元神忽缺一片，轻则失忆疯癫，重则六神无主。”
曜央本就憔悴的脸色猛然又苍白一分。
“不要这么惊讶，我是个生意人，又未曾受你利益，怎么会一开始就将有价值的信息都交给你？来吧，做出你的选择。何须愧疚？那三千生灵渡过数百载极乐时光，也值了。”
观十分期待，期待这个曾经胸怀天下的神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三千无辜生灵。三千而已，即是三万又如何？难道要将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难道要让挚爱之人永无重回世间之日吗？
曜央沉思良久，这个选择其实没得选择，但他认真舍不得。
要我如何接受，失去你第三次？
在观的注视下，曜央轻念咒语，解开幻界，三千生灵归其原位。
“哈哈哈哈。”观虽笑着，却泪如泉涌，自言自语道：“算了吧，便算了吧。”
曜央怀中妋衣的心脏飞了出来，发出耀眼白光，化作一朵冷云花落到他的手上。
观：“在月纱呵护下，她的元神从未散过，自己踏入这幻梦的那一刻，便陪伴着你。”
观语罢，四周景象崩落，原来这千年时光不外是第七界中观所构筑的幻象。
“去吧。”观一拂衣，一股强风袭来，曜央护着冷云花，被吹出了第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