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谷山恶鬼
小道狭窄，冉殊走在最前。
白衣令郎：“在下步知年，前面的是如清，是我的……我的挚友。”
如清，跟原名八竿子打不着，不错不错。三人在场，两人用的都是假名，一芙突然觉得被蒙在鼓里的步知年有些可爱。
“我叫一芙，一朵小芙蕖。”
“一花一世界，一朵芙蕖也自有一番天地。”
竟然有人能领会到自己这个名字的意义，一芙立即对这个陌生人生出十二分的亲切：“知年兄，相见恨晚啊！不知你们此行原是要去哪？”
刚刚另有些羁绊的一芙如此激动，步知年忍俊不禁。“不外是游历四方而已。”
如清见身后二人相谈甚欢，不耐烦道：“这名字有何特别？若是一人、一狗可还好听？快些走吧，将工具送回立元村还得去谷山除鬼呢。”
远在都江的杨戬不知为何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走了不到半日已近日暮，日头仍盛，已经远远能看见乡村房舍，如清却突然转头问道：“要休息一会儿吗？”
一芙下意识摇了摇头，却瞥见步知年已有些脸色发白，似曾见过。
步知年淡淡一笑道：“不用。”
一芙觉得他笑得勉强。
如清有些生气般道：“我要。”
语罢他便自顾自坐到路旁树下阴凉处。
步知年无奈道：“歉仄，一芙女人，是我拖累了。”
“哪里哪里，我早已腰酸腿痛，只是欠美意思说而已。”
待二人也坐下，如清变了一片莲叶出来，微微一卷，便成了一个杯子。他手腕微微一晃，杯中自有甘泉涌入，递给步知年。
“等等。”一芙接过莲叶杯，往里面滴了几滴花露，道：“这可是出自存华上神之手，解饥消乏，恢复精力的良品。”
如清道：“你不外是一个小花灵，如何能拿到这么珍贵的工具？”
“这个嘛……”一芙知道冉殊是最不行能与天界打交道的人，便道：“我偷的，这不，被轰出绥岛了。”
如清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
步知年道了声谢，喝的时候给一芙一种颇有些郑重的感受。
略一休整，日已西沉。
一芙觉得自己刚刚破冉殊结界耗尽的法力应是又恢复了。她的神力来自魔族执念，如今魔族日益牢固，她正像个倾海瓶，暂时不会干枯，但也只能是涓涓细流。
三人再度出发，越走却越觉得差池劲。
朗月当空，前方的乡村却像隔着一层黑纱，叫人看不清。
步知年心中升起一种欠好的预感，谷山恶鬼聚集伤人已有数月，但一直也只局限在谷山上，难道今次却下山了吗？
如清看出他的不安，拍了拍他的手，道：“我先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如清走出两步又不放心地看了一芙一眼。
“我会照顾好知年兄的。”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她算是明白了，知年兄虽仙风道骨恰似修为高深，其实是白瓷般美好却易碎的人物，这样的人总叫人特别心疼。
待如清没入夜色，一芙问道：“知年兄，你和如清是如何认识的？”
她是认真好奇他们两人的性格差这么多，居然也能处得来。
步知年想起六十年多前他躲在一个小村子里当教书先生，某夜批阅学生的课业，突然几案上，纸窗前倒吊一小我私家影下来，吓了他一跳。
那小我私家影说：“他们说你悦目，你不恼吗？”
那人一双桃花眼，薄唇如樱瓣，脑袋上长了两个小小的角。
是只小龙啊。
步知年伸手轻轻触了触他的角，冰冰凉凉，手感极佳。
那人却登时脸红，兜帽一拉，一个翻身又不见了。
说我悦目，为何要恼？步知年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回味起来，那小我私家的声音也像龙角一样，冰冰凉凉，沁人心脾。
直到一年后村里非他不嫁，为他守身如玉的女人越来越多，他才觉得自己的容貌似乎确实带来了一些麻烦。同年传来了一个天神的死讯，百花凋零时愁煞了村里黎民，幸而花只败了七日。
厥后他想踏出那个小村子，去看一看自己逃避了数千年的世间，走到哪里，总觉得身后随着一个小尾巴。
一个岔路口前，步知年站定，问道：“你为何随着我？”
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插到他身前，往左边走，“怎么？此路只有你走得吗？”
于是步知年便往右走。
他走到下一个城镇，踏进一家客栈，柜台处一个戴着兜帽的人气喘吁吁地开了一间房。
步知年走上前，道：“好巧。”
“是啊，殊途同归。”
“殊途，何如偕行？”
那人愣了一下，原本生而柔媚的眼睛突然清澈了许多。
“知年兄？知年兄？”一芙见步知年半响不说话，也不知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步知年回过神来，道：“志同道合而已，也不知如何就走到今日了。”
冉殊的志是恢复水族，步知年的呢？
“对了知年兄，你可见过妋衣？”下午的那种熟悉感照旧让一芙难以释怀。
步知年笑笑道：“天界上神，岂是我一个堕仙可以得见的。”
“堕仙？”
说到堕仙一芙脑海里泛起的是女魃化犼的凶残和雷牙鹫阴谋暗算的猥琐，如步知年这样的还认真是少见。多数堕仙都过着躲潜藏藏的生活，步知年竟如此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
“知年兄好生坦诚。”
“一芙女人不也是吗？”
许是心里有鬼，步知年这么说一芙竟分不清他是真心照旧在讥笑。
二人聊得投入，一时不察刚刚笼罩在村子上如同黑纱般的工具已经慢慢扩散至他们身边。
强烈的困意袭来，一芙下意识抓住步知年的衣角，二人便相继失去意识。
刻命司内，庞襄想借着近日司命上神心情不错的时机，提一提涨薪的事情。
叩开房门，宁凡正在整理曜央已阅的卷宗。
庞襄堆笑道：“大人，近日人世风调雨顺，轮回秩序井然，大人实在是辛苦了。”
曜央没抬头。
宁凡道：“你是不是先想加薪。”
庞襄脸色一变，心里直骂这个猪队友，涨薪难道于他无益吗？
“你瞎说什么，我就是表达一下对大人的敬仰之情。”
宁凡：“那你表达完了，可以出去了。”
庞襄：“你、你……”
曜央放下手中卷宗，道：“你去趟冥府。”
“我？”庞襄不行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对上曜央不容置疑的眼神，“得嘞，我这就去，这就去。”
庞襄踏出门槛又杀了个回马枪。
“大人，我这是干嘛去呀？”
一芙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痛得满身大汗，甚至打湿了衣裳。
就在睁眼前的一瞬，她看见曜央消失在耀眼白光里，幸好，只是梦而已。
她环视四周，这里是片石柱林，黑雾弥漫。自己被绑在石柱上，步知年被绑在紧邻初，其他柱上也划分绑了数十个凡人。
周围不停传来梦呓，有人在梦中哭泣，这是不约而同都做噩梦了？看来这雾气不简朴。一芙第一次觉得自己因为喝多了水银落下的不时发作的痹痛症是有利益的，若不是她被自己活活疼醒，连续陷入梦中不知会如何。
“别看……不要、不要……”
步知年眉头紧锁，一脸戚色，得快些叫醒他才是。一芙实验张口，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极小。我去，这回轮到喉咙麻痹了。
“华儿，回来……”
“华儿别哭，不疼的……”
“华儿、华儿，不要……存华！”
一芙心头震动，步知年同存华是什么关系？
步知年脸色愈发苍白，不能再犹豫了，一芙在心里道了声歉仄，然后将力量灌注在左腿，飞起一脚。
“啊！”
步知年闷哼一声，总算是醒了过来，但似乎还未从梦中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阵默然。
见他缓得差不多了，一芙道：“知年兄，此处鬼雾定有离奇，我将它吸入体内，若是昏睡已往，还麻烦你踹醒我。”
从前的妋衣百毒不侵，现在的一芙虽也毒不死，可是疼痛的感受比之凡人愈甚，痛至昏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步知年疑惑地看着一芙，不明白她说的吸入体内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样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不会不会。”
一芙长出一口气，然后仰天长吸一口，吸入体内居然就是字面意义的吸入体内……
步知年看得目瞪口呆，不只是因为那鬼雾竟然真像可以直接从空气中抽出一般，凝成一股进了一芙嘴里，还因为一芙女人这口气，实在也太长了，简直令人疑心她平素基础不用喘息。
我的神啊，这雾气怎么那么苦啊，一芙一阵泛恶心。
可这鬼雾入体并未引起不适，原来的疼痛还获得了舒缓，甚至入口时的苦涩还会回甘？
“妈呀，这是什么情况？”远处传来一阵鬼叫。
循声看去，视野清晰，鬼雾已经被她吸收得差不多了。
远处几个黑红小鬼又惊又怒，“鬼雾呢？鬼雾怎么不见了？”
一芙打了个嗝，吐出一小团鬼雾，远处的小鬼暴起冲了过来。
“尼玛你把鬼雾吃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嗝。”
“还说不是你！”
“都放到我嘴边了，我就只吸了一口，已经很有素质了。”
步知年道：“她确实只吸了一口……”
“你们！”几个小鬼咬牙切齿：“押去见老大！”
二人被押到一个内里空间很大的窟窿内，一个脑袋略大一些的秃头鬼躺在宝座上。
秃头鬼听完属下的汇报，淡然道：“哎，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凡事总有解决措施的。她吸走了，我们再取出来就是了。”
他踱步到一芙身边，一只手按在一芙的天灵盖，口中念念有词，却无事发生。
“真是她吸的？你们没看错？”
众小鬼摇了摇头。
“怪哉，此雾是我特意研发用来吸收凡人悲恸之力的，若是被她吸了，她体力应该充满力量才是啊，怎会如此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