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回天宫
妋衣翘首以盼了三日,牧灯大赛终于开始了。天府宫外飘着百盏花灯,各有特色。
宁凡与庞襄的花灯外形简朴,暗含机关。无莫与鉴心恰似将宁凡的法子杂糅在了一起,造了个巨无霸。归染与千愿的花灯中规中矩,正是盏莲花灯。
“妋衣上神欺负小仙啦。”人群里有人扯尖了嗓子喊出一句。
人群另一边有人捏着嗓子赞同道:“就是,妋衣上神得晚一炷香出发才公正。”
“张四李三,别以为换了嗓子我就认不出你们了。”一起上过那么多回牌桌,我还能不认得你们吗?妋衣食指微动,刚刚喊话的两名小仙便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
张四李三举起袖子盖住自己的脸,他们可不想以这种方式给司命留下印象。
“不外本上神差异你们一般见识。”妋衣将二人放了下来。“你们说的也不无原理,那我便晚半炷香出发吧。”
却火雀王仰天长鸣一声,众仙便驭灯往山下去。远远望着,像是星河倾泻于桃止山上。
天府宫外只剩了妋衣曜央二人。冷云花灯静静浮在妋衣身前,淡淡清辉映衬妋衣如雪发丝。曜央不觉伸手取下妋衣面具,风起,恰似那夜天河畔惊鸿照影。
妋衣问到:“喜欢吗?”
曜央微微颔首。
“那我下回去第七界给你带一个,这个是别人送的,你还我。”妋衣伸手将面具拿了回来,塞进尘墟里。
半炷香的时间到了,妋衣兴冲冲往先前选好的捷径跑去,曜央快步跟在身后。
这条路草木茂密,树枝将月光拦了个严实,漆黑难行。
行至深处,前方突然传来沙沙声,听着这声音另有往这边来的趋势。妋衣马上起了鸡皮疙瘩,头皮发麻,默默祈祷不要是那玩意儿。
冷云灯淡淡的辉煌获得呼应,地上几道鳞片反射着白光。
“啊!”妋衣凄厉惨叫一声,跳到曜央身上。
山腰处,宁凡隐约听到什么声响。刻命司都是文职,众仙疏于锻炼,论起脚力庞襄与宁凡竟拔得头筹。
宁凡:“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庞襄喘着粗气:“我累得眼冒金星,还能听见什么?你不是说机关加持,我不需全程使用灵力支持此灯吗?”
“谁料今夜风向多变……”宁凡不敢告诉庞襄自己的机关现在反而成了负累,只能庆幸庞襄不明白机关之术。
妋衣缩在曜央怀里瑟瑟发抖。“回去。”
“怎么了?”曜央看法上趴着的几条小蛇,早已被妋衣刚刚无意释放的神力震晕在地。
“我说回去!”妋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凶狠。她不怕狂化魔族,可斗上古凶兽,唯有密密麻麻的小蛇,那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恐惧。
回到房间里,妋衣擦指点亮灯火通明,抱膝坐在床边,还一直盯着地面,生怕下一刻某一处就会爬出一条小蛇一般。
曜央站在她身旁有些无措。
“我不知道你怕……”曜央不知这个字能不能提起。
妋衣略镇静了一些,抬起头,脸色苍白。“从前我去哪儿都带着存华做的驱蛇荷包,时间久了我自己都忘了,想来是时久失效了。”
要是存华在这儿就好了,我要好好闹上她一场,诓她给自己做好吃的。细一看,曜央与存华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窗外有烟火盛放,这是有人到终点了。
刻命司前,庞襄挥汗如雨,瘫坐在地上。
“庞老前辈果真老当益壮,英姿勃发啊。”宁凡奉承到。
庞襄见他一副轻快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宁凡不会术数,自己一路驭灯,听他冷嘲热讽还没力气反驳。
“倾、倾海瓶可、可得归我。”
宁凡道:“自然自然。”
那么个没用玩意儿谁跟你抢。
庞襄见人渐多了,扶着墙壁起身,自己在刻命司任职多年,可不能在子弟们面前失仪。
宁凡装作不经意往庞襄肩上一搭,庞襄又顺着墙倒了下去。
可奈见妋衣迟迟不现身,便将妋衣之前付托准备的宴席开了,众人宴酣。
纸人们坐在同一席上,鉴心与无莫眉目往来被宁凡尽收眼底。
宁凡道:“你们两个终日眉来眼去的,莫非……”
鉴心心想“各人都是妋衣所造,怎么宁凡就比其他人智慧许多呢?”
“许是因为他爱看书吧”,无莫回应。
“传心语的异能我还不想让旁人发现。”
“心语?这名字你可没同我商量过。”
“又不是给孩子起名字,还要商量着来吗?”
“再不说话可就太明显了。”
二人异口同声:“你是不是书看多了,眼睛看坏了。”
宁凡以为他们发现了能以目光传意的目语什么之类的,见他二人不愿说的样子,也不勉强。究竟谁缔造的工具本就该完完全全属于谁,这是没有心的纸人都晓得的原理。
可奈道:“也不知妋衣有何事延误了,竟现在还没到。”
“良心发现,欠美意思同小仙竞争了吧。”宁凡举起一壶酒,慷慨道:“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众仙闻言,同举酒杯。
越日清晨,纸人们料理好残宴后由庞襄带着回到了天府宫。他倒不是有多热心,不外是想借个由头来取倾海瓶。
太沉了,这几个纸人太沉了,庞襄坐在茶室内,喝完了一壶茶还没缓过来。
可奈轻叩妋衣房门,没有回应,便直接推门进去。
曜央坐在床边,斜靠在床柱上,眼带红丝,似是一夜没合眼。妋衣枕在曜央腿上,指尖松松捏着他的袖子,呼吸沉沉。
曜央腾出一只手,取出倾海瓶。
可奈小心走近,双手接过瓶子,悄声退出房间,带上房门,到院子里长出了一口气。
“妋衣是不是又想赖账?”庞襄见妋衣迟迟不现身,直接走到了妋衣的院子里。
可奈急遽将他往外拉。
“你还让人赶我?”庞襄嚷得更高声了,昨夜那么辛苦,可不能让妋衣赖已往。
“仙上慎言,司命大人……”可奈不知刚刚所见能不能说。
“司命怎么了?司命护着她也不能赖账啊。”
房内妋衣迷迷糊糊转醒,觉得脑袋枕着的工具好生舒服,忍不住蹭了蹭。
这触感,不是我的枕头啊?
妋衣惊然睁开眼,追念昨夜发生的事情。她觉得曜央长得与存华有几分相似,然后想借他袖子擦擦眼泪,然后呢?
然后觉得曜央的袖子摸着很舒服,就睡着了?
曜央察觉妋衣似乎被庞襄吵醒了,皱了皱眉。
起,照旧不起,这是个问题。就这么起了多尴尬啊,最好是曜央有事要处置惩罚,将自己挪开,然后再冒充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妋衣心中默默祈祷,刻命司出点什么岔子才好。
她不知道自己纠结的心情曜央尽收眼底。
曜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抽出自己的衣袖,将妋衣扶到枕上。
走了吗?怎么没声儿啊?妋衣不敢睁眼,连呼吸都觉得羁绊。
“好好休息。”曜央轻声道。
接着吱呀响起房门开合声。妋衣眯缝着眼睛,确认房内无人了,腾地起身,喘起粗气。
院内庞襄还未消停,见推开房门的是司命,直想把自己的舌头咽下去。
妋衣在房内待到晌午,约莫着曜央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刻命司内,才小心翼翼踏出房门。可奈正在院中洒扫。
“可奈,我去天界一趟。司命问起,你就说我几日便回。”
“是。”
妋衣走出几步,又转头:“要是没有问起,就不必说了。”
“是。”
妋衣先前闭关五百年,出了关不几日又去了桃止山,天界神仙过了段安生日子,都松懈了下来。
“遥遥,今日不妥差吗?”迎面走来两个男仙,其中一人开口道。
妋衣一心只想找存华再配好荷包,随口应了声便走了。
开口男仙奇怪遥遥今日怎么如此冷淡,名顿开。另一男仙不住庆幸自己嘴慢。
源清宫门两个守卫见来人,脸色一变,相视一眼,便知是妋衣。这是他们吃了无数次亏后定下的灯号。
妋衣道:“存华在宫内吗?”
守卫点了颔首。
走到园子里,存华果真在伺弄花花卉草。
“存华存华。”妋衣带着哭腔。
存华循声转身。
妋衣一把抱住存华,将脸贴在她肩上,哭诉道:“呜呜呜存华,桃止山有蛇。”
蛇?存华特意确认了桃止山上没有蛇才放心让妋衣赴职的,怎么会有蛇呢?
她轻轻拍了拍妋衣的背。“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就知道哭一哭存华就会意疼,妋衣狡黠一笑,带着鼻音嗯了声。
东天门,半个月来飞捷第二十次逮住心月狐想偷溜下界。
“大姐我求求你了,循分点儿吧。”飞捷捏着小狐狸的后颈肉,将它拎到齐肩的高度。
小狐狸蔫儿吧唧地垂着尾巴,可怜兮兮地看着飞捷身旁的天兵。
好可爱!天兵内心被击中一般,忍不住求情道:“将军,你将它放下来吧,你看看它的小短腿,跑不掉的。”
飞捷没有理会。心月狐加鼎力大举度,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尾巴末梢微微晃动。
飞捷身后一小队天兵都单膝跪下,齐声道:“将军!放了它吧!”
这帮没前程的家伙,要是敌营出了这么个冤家他们是不是分分钟倒戈给我看?飞捷无奈拎着小狐狸往月老宫走去。
到无人处,心月狐便挣脱开来,化回人形。
“我自己回去,你看你的大门去吧,看门大爷。”心月狐揉着自己的后颈,冲飞捷做了个鬼脸。
“这可是最后一次,你再实验私下凡间我可要将你下牢了。”飞捷也不恼,他已经习惯心月狐唇枪舌剑的了。
“将军,陛下有召。”
一个天兵来报,飞捷看了一眼心月狐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