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赤水旱灾
既然不是天界的原因，曜央决定暂回刻命司。
“你是去天界，照旧回桃止山。”曜央问。
“卑职自然是要誓死追随司命上神。”妋衣双手抱拳，做出一副悲壮的心情。
曜央查了半宿卷宗，妋衣伸了个懒腰说：“不如今晚就看到这，我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再等等。”
“那不如，我先回去？”妋衣小心翼翼问。
“请便。”
得了这两个字，妋衣欢脱地蹦到门口，正起步御风往山上去，却被司命拉住转换了方憧憬赤水飞去。她一脸哀怨地看着曜央：“这是何意啊司命星君？”
“是女魃。”司命说
女魃乃上古旱神，所到之处无风无雨。寿终之时会化作犼，一犼可斗三龙二蛟，凶悍至极。不外她隐匿凡间已久，又在神族中被视为禁忌不得提起，年纪稍轻些的神仙自然是不认得了。
赤水以北，有一个小村子叫绿溪村。村口数十具焦尸，村内一个村民也没有，许多家的门户都还开着。村边一条不算窄的河也已经干枯，只剩下龟裂的河床。
“想来女魃应该不远了。”曜央说。
两人往村子里走去。一个小巷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跳出个十来岁的孩子一把抱住妋衣，哭喊得撕心裂肺：“师父不要再离开霖儿了，霖儿不怕，霖儿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孩子长相怪异，稀疏的红发，全身肌肤呈灰褐色，另有可怖的纹路，似是烫伤，头上还长有牛角。见孩子哭得伤心，妋衣计划先好好抚慰，再问个究竟。可是霖儿却突然跑开，捡起路边的木棍，恶狠狠地说：“你不是她，你为什么要冒充她？”
我的化相神仙都难辨，这个小孩是如何分辨的？妋衣说：“我并无恶意，霖儿，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师父又是谁吗？”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旱魃，想杀我，那就先追上我。”说完，那个孩子便跑了。仗着自己熟悉地形，专挑些崎岖狭窄的路。可是她哪能跑得过神仙呢？妋衣轻松跟上，捏着她的领子，那孩子及扑腾半天发现自己跑不掉，便转身狠狠咬了妋衣一口。曜央见状，以掌风将霖儿打到在地，下手不重，孩子却昏死已往了，头上的牛角也掉了下来。
“曜央，她只是畏惧。”妋衣着急道。
曜央面无心情道：“她与旱魃肯定关系匪浅。”
妋衣不再说话，上前察看霖儿伤势。这个孩子的胳膊细的如同树枝，似乎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身上除了烫伤，另有刀疤鞭痕。妋衣将她抱进就近的一个废弃屋子，灌了些存华给的能够恢复精气的花露。
霖儿转醒过来，妋衣忙抚慰道：“别怕，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的，你先吃些工具好吗？”妋衣又取出些鲜花饼，她接过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霖儿吃着吃着，又哭了起来，只是这次并没有放声大哭，而是隐忍呜咽。妋衣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守在屋外的曜央有些心烦意乱。作为司命，最大效率地解决人间异常，不受情绪影响，朴直不阿地执行天地法度难道不是职责所在吗？
回到天界，雨神青木犹豫许久，照旧决定往风神居所长风斋去一趟。
长风斋内，楚荷正在抚琴，青木站在门口听见这琴声想起六千年前自己方任雨神的场景。
青木原是凡人修行成仙，神力微弱，自己也没什么宏图雄心。某日天帝寿宴，此等宴会，他这样的小仙自然是不在受邀之列的。他只是远远地听见风神雨神琴箫合奏，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眷侣。厥后雨神韩夏在与魔族一战中牺牲，雨神之职空缺。众仙认为应推举能者任雨神，可是天帝却认为雨神一职，与下界生灵联系紧密，由原是凡人的青木担任最为合适不外。青木上任，饱受争议。楚荷与韩夏本是一对恋人，韩夏尸骨未寒，自己就要入主风雨司，青木心中颇有些忐忑。
青木初到风雨司，布云术数修练不精，法器不会用，图纸不会看，时值不会排，总之是手忙脚乱。从前的韩夏是何等强大的神明，风雨司上下莫不钦佩，相形之下，显得青木越发无能。他虽然举步维艰，但也可以理解同僚失去挚友的悲痛，因此他们故意刁难他也不放心上。只是楚荷自韩夏魂去世地后便隐居了长风斋，一直未泛起，青木想着应去造访。到了长风斋门口听见琴音，曲调平静又潜伏凄切。想起曾经琴箫和鸣，他叹了口气，又折返风雨司。
因为无人指点，青木偶尔会出些小纰漏，终于有一日不慎在襄阳布多了云，如果都化作雨，一定引起山洪。
他一时无措，身后响起温婉的声音：“青木神君这是见我失业久了，特给我部署了差事？”原来是风神，她一身缟素，看着颇有些憔悴。楚荷一拂衣，襄阳上空浓云便散去泰半。“我消沉多时，给神君添麻烦了。”楚荷略施一礼。既然楚荷都接纳了青木，其他人更没有理由排斥他了，青木这雨神才慢慢步入正轨。
一曲奏罢，青木回过神来，走进斋内。
“青木弟弟。”楚荷看见青木来了，忙站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楚荷不再叫自己青木神君，而是青木弟弟。听起来似乎亲近，但却更像是生怕旁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一样。青木很不喜欢这个称谓，但是他凭什么不喜欢呢？自己一直受楚荷看护，楚荷曾经的恋人又是能与战神曜央一较高下的天神。纵然心有不甘，他却也没有勇气说出一直想说的话。
一番交流，果真如妋衣的推测。楚荷深感自责，虽然自己原是美意，但不经确认就擅自驭风散云，以至赤水黎民受旱灾三年而未察觉。她连夜下凡，赶到赤水，计划解决了赤水旱灾再自请受罚。风神能驱使风掠过大地并带回她想要的讯息，可是到了赤水，楚荷其他术数都还使得出，唯独不能驭风。难道是旱魃？传说旱魃乃是上古凶兽，所到之处雨消风散，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青木布了云却不见降雨。楚荷心中有了答案，只要击杀旱魃，便可消除赤水旱灾。
破屋里，霖儿情绪徐徐平稳下来。妋衣问：“霖儿，你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装作我的娘亲。”霖儿照旧警觉着。
“这个……其实姐姐是天上的神仙，风神能起风，雨神会降雨，我的能力就是让每小我私家眼中的我都是自己最爱的那小我私家的样子。霖儿把我看成谁，是因为霖儿最爱那小我私家，不是姐姐有意为之的。”妋衣解释着：“不信你问问门外那个悦目的哥哥，让他描述我的样子，一定与你所见差异。”
霖儿看了门外一眼说：“我不喜欢他，我不想跟他说话。”
“我也不喜欢他，那我们都反面他说话。你和我说，好欠好？”妋衣顺着霖儿的话，想哄她说出她口中的师父究竟是谁。
“你真的是神仙，那你可以救救师父吗？”
“神仙虽然都是救人的啦。”妋衣这么说着，心里其实也没底。虽然这个孩子一看就是凡人，但若她口中的师父就是旱魃，恐怕旱魃不死，赤水黎民就要死光了。
“那你救救她吧，她是好人，她什么也没做……”
眼见霖儿情绪又要失控，妋衣从尘墟中掏出了澄心镜，说：“让姐姐看看你的已往好吗？”霖儿点了颔首，妋衣便结印，取霖儿指尖血滴在镜子上，镜中便泛起了霖儿的过往。
澄心镜，唯有被窥者心中坦荡才气映照出被窥者所思所忆。
镜中的绿水村正如其名，一条河流绕村而过，农妇在此浣衣，孩童在此嬉闹。犬吠鸡鸣叫卖声时时响起，充满了生机。村口的大树上供奉着神像，树下是摆着小摊子的商贩。正是一派宁静清闲的乡村景致。
“又是女的！你这个不争气的肚子又是女的！照旧个红毛的怪物！”一家农户传来男主人不满的叫骂声。
邻居隔着院墙开导道：“老王别骂了，弟媳妇儿刚生产完你体谅着些。女娃子有啥欠好嘛，俺家翠翠那嫁给城里时常还能给俺们补助，不像长根这个败家子就知道往外掏钱。”他嘴上心里这么说，心里其实十分自得自己家有个男孩。
老王歇了声，他不愿意邻居看笑话。这个昏暗的小房间里挤了六小我私家，王氏匹俦和他们的四个女儿。屋子里的人都用敌视的眼神看着刚出生的那个小女儿。女儿们想如果这是个男孩儿，阿爹就不会整日生机了吧。妻子想如果这是个男孩，自己在王家也能硬气些。老王想着这要是个男孩，以后他在村子里也不会抬不起头了。
今后以后家中只要有人不如意，便都对这个最小的孩子拳打脚踢。她略长大些就要洗全家的衣服，垫着椅子准备一家吃食。她只能睡在鸡窝里，用喂狗的盘子用饭。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或许在打打骂骂里也就渡过了这一生吧。可是她一头红发，偏偏自她出生后，绿水村徐徐开始旱了。起初是降雨淘汰，再厥后河水也浅了。村里人都说她是旱魃转世，要将她活活淹死，告慰河神。为娘的到底不忍心，夜里切断了她脖子上的狗链子，让她跑得越远越好。她才九岁，九岁的孩子疯了似的向前跑着，一刻也不敢转头，她怕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父亲拿着砍柴刀追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