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您怎么可以就这样放简昆离开了呢。他若是在桐巷遭遇了危险可如何是好？”
范晨逸急红了眼，急急遽地跑到程启仁的营帐中质问。
程启仁正在观摩着霓光的舆图，双手背于身后。
“我自然知道他回了桐巷会有危险，可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这个做师父的可强求不得。”
“可是。”
范晨逸似乎并不认同程启仁的看法，他不由得担忧起了简昆的安危。
“你放心，简昆若是出了事，我这个做师父的定不会袖手旁观。”
卯时，清宁宫中，孟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觉察面前一片漆黑。
她大惊，又挣扎着眨动了两下杏眸。
可眼前却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宛儿，宛儿。”她惊叫，双手在身前来来回回的摸索。
慕容宛急遽地赶来，却看见孟莲双眸无神地呆望着前方，失去了往日应有的灵性。
“宛儿，我的眼睛。”
孟莲眉心紧锁，瘦削的面庞是难以言说的悲苦，“我的眼睛。”
慕容宛马上慌了神，“娘娘，您怎么了？”
“宛儿，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的嗓音沙哑着，无光的杏眼中透过两道泪痕。
“怎么会这样，我这就去禀报太后娘娘。”
慕容宛说着，便要离开，纤细的手臂却被孟莲死死地拽住了。
“不，宛儿，你一定不要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
“若是她们都知道我眼睛瞎了，那我日后在这深宫中的处境……”
“你放心吧娘娘，除了太后，这皇宫中不会再有人知道。”
巳时，乾清宫，洪毅正于御榻前闭目养神。
“陛下，孟荀来了。”小木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让他进来。”
洪毅漫不经心地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折扇，唇角是抹意味深长的轻笑。
“草民孟荀参见陛下。”
孟荀说着却并未向洪毅行膜拜礼，只是微微的作揖。
“你为何见朕不跪？”洪毅定定地望着他，眸色中多了几分冷意。
“膜拜适用于君臣之间，草民并非臣子，为何要跪？”
孟荀一句话竟噎得洪毅说不上话来。
做了这么久的鲸帝，他自是见过对自己不敬的。
可是像孟荀这般明目张胆的，倒是屈指可数。
“你这般大放厥词，就不怕朕伤及你的性命？”
洪毅冷眼一笑，倒觉得孟荀勇气可嘉。
“不怕。陛下是海之骄子，自不会与我这等草民盘算。”
“更况且这天下子民的性命本就握在鲸帝手中，早已身不由己了。”
孟荀言语坦率，却让洪毅听来有几分舒心。
“既是如此，你可愿意做我鲸朝的臣子。”
“考取功名可是几多书生梦寐以求的事情，你不会不在乎这份荣誉吧？”
洪毅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与此同时，看着孟荀的眼睛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在乎又如何？不在乎又如何？”
“这世间万物也不外是鲸帝眼中的棋子而已，草民们的想法又有这么重要吗？”
这些话足够的犀利，让洪毅听来还带着几分熟悉。
他曾经也这般看待高屋建瓴的父帝。
然而直到有一天，他自己登上了这个帝位，他才觉察这场权力的游戏让他何等的痴迷。
“你说的对，因为你们生来低贱，所以你们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无法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甚至是守护自己心爱的人。尊卑贵贱本该如此，这即是天道，违天者死。”
洪毅丝毫掉臂及地吐出这般酷寒的话。
他不会游戏人间，也没有父帝那般虚伪的帝王面孔。
与其在臣子众生面前冒充善良仁德。
他更愿意告诉整个霓光，他就是个残忍的君王，彻头彻尾的冷血。
“所以，你要强娶我阿姐，即便她心中没你，即便她另有所爱。”
“你可以不择手段的将她收入自己的后宫，令她生不如死，过活如年。”
孟荀将牙关紧咬，眸光中透着几分凶色。
“是又如何？朕能看上她，即是她的福气。”
“做朕的妾室是几多女子寻求几世都求不来的福气，她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洪毅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悔意。通常他看上的工具就肯定是他的。
即即是毁也要毁在他的手上，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条。
“是，你险些拥有了一切，可是你幸福吗？即便你获得了整个天下又如何？”
“这世间可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你堂堂鲸帝也不外是霓光的傀儡，有着无上的帝位，也被剥夺了去爱的权力。”
洪毅为孟荀的伶牙俐齿感受到些许的瓦解。
阿荀的话正如一把把雪亮的刺刀直直插入了他的心脏。
那一刻，洪毅忽而缄默沉静了，却见孟荀冷漠地转过身去。
“陛下赐予的官职草民是不会接受的，陛下请便吧。”
夜风习习，朦胧的幻影中，他们又晤面了。
这一次是在泰夕河的劈面，简昆远远地望着她。
远处的女子长发飘飘，衣衫蹁跹。
在浓厚的发丝遮挡中，他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孟莲却走的很小心，一步一步摸索着。
眼看着便要走到简昆面前，却又与她擦肩而过。
那一刻，他的心凉到了极点，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惆怅。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他都叫不着名字的女子。
“你……”
简昆忽而想说什么，那红衣女子则停住了脚。
“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有些吞吐地说出了这句早就憋在胸口的话，面颊甚至泛起了几分青涩。
“你认错了，令郎。”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却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的气息。
“可是……”
简昆正要再说些什么，那红衣女子却徐徐地走远。
她眸角倘出了两道血泪，不经意地打湿了她的衣衫。
昆子忽而感应一阵剧烈的头疼。
他很想拦住那女子，却见她徐徐消失了眸光中。
“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
不知何时身后忽而传来了仙灵的声音。
“你与她之间是一段孽缘，剪不停，理还乱，若这般执迷于情爱，终有一日，只会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