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獾看似简简朴单地伸脚一撩地上的佩剑,外人看似稀松平常,可无比熟悉气机细微流转的吴冕看在眼里,这一脚是悄悄加了内劲的。
这一剑直直激射向赵晋凡的心口,明白是不想再让他在世了,赵晋凡看着前偏向自己飞来的佩剑,绝望地闭上双眼等死。
一个剑客,被人用自己的佩剑所杀,或许是这个江湖上最憋屈的死法了吧。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佩剑瞬间便至,龙泉剑宗众人哪怕看得见可也离着几丈距离,也没这种身法能截下那把弑主之剑。
电光火石之间,吴冕一身雄浑气机攀至极点,闪身来到赵晋凡跟前,同样一脚撩出,踢中剑身,将那柄剑原样踢回许獾那边。
许獾咦了一声,看见眼前这个突兀加入战局的奇怪少年和自己的招式如出一辙,那佩剑去而复返,射向自己,竟比去时越发迅疾,不禁吃了一惊。
难不成也和自己是一样的路数?
许獾收敛起轻蔑神情,那把被踢来踢去的剑眨眼已至身前,连忙撑开折扇格挡,众人可见那剑尖撞击折扇之时,炸起一圈圈细小涟漪,随即传来一声闷响,恰似一记撞钟。
剑尖撞上折扇去势不减,扇面被破出一孔,许獾大惊失色,慌忙收扇,扇骨夹住剑身,不让此剑继续洞穿,随即转身卸力,折扇和被夹住的佩剑脱手而出,才堪堪止住颓势。
许獾一脸的不行置信,舍去了折扇继续向前,朝着那位多管闲事的少年一掌拍去。
吴冕看着许獾还未知足偏要杀人,不由得心头一怒,运起气机和许獾硬接了一掌。
这次江湖选拔简直没说过不许杀人,生死由命,可是现下胜负已分,还要不依不饶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取人性命,这就有点说不外去了。
再得势不饶人,起码别不老实地要人命吧,这得多大仇?
两掌相接,激起一阵狂风,向四周散去,台下众人纷纷或扭头或抬起手臂回避。
赵晋凡等了半天这才被风吹得睁开狐疑的双眼,只见许獾被一掌逼退,在交锋台上划出数尺才止住身形。
看着吴冕岿然不动,许獾愈发好奇,止住身形后阴笑着重新到尾审察了几遍,才阴笑着问道:“敢问你又是何人?”
吴冕懒得搭理他,只丢下一句:“不着急,到时台上自然相见。”
看着吴冕搀扶着赵晋凡走下台的背影,许獾脸上一阵阴沉。
龙泉剑宗在台下接人,赵晋凡看了看那柄被师弟捡回的佩剑,又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右手,眼神黯淡。
今生能否再提剑也难说,即便可以,多数也不行能再用这把曾经差点杀了自己的佩剑。
练武之人,尤其是练剑,就算没了只右手,心性豁达一些的都觉得无妨,但要是毁了精纯剑心,今生也就无望登顶了。
赵晋凡转头看着依旧在交锋台上站着的许獾,阴差阳错望向观战台上,不知何时又探身世来的谢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适才黯然的眼神又像重新燃起火焰,目光如炬。
龙泉剑宗众人蜂拥着回到所属的小院,李冬渔双眼通红地给赵晋凡包扎右手。
师兄妹两人从小在宗门一起长大,早已把赵晋凡当成了亲兄长,除了心中那点从不与人言说的隐秘心思以外,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适才离开交锋台以前,她曾悄悄转头看过那人的脸,有时候她也痛苦假设过,要是没有那么多争斗恼恨多好?
可惜这个世上从没如果。
低头看着师兄赵晋凡,从小到大也没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重新拿剑,深知师兄爱剑如命的她如何能不心如刀割?
赵晋凡疼得龇牙咧嘴,没有近水楼台留意到李冬渔脸上昏暗不明的变化,仰起脸笑着和吴冕说道:“谢谢吴兄弟脱手相助了,这份恩义,赵某记下心中,只能留待以后再报了。”
吴冕微微笑着摇摇头。
此时龙泉剑宗的大师兄宋明理走进小院,冷着脸看着吴冕,默默走回房间。
众人有感于平日里这位大师兄的积威深重,默不作声,但脸色都有些深浅纷歧的微妙变化,尤其是周玄,更是冷哼一声便扭头看向别处。
其时他就身处观战台上,难道看不见?本该是他在千钧一发之中救下同门师弟赵晋凡一命,可是重新到尾未曾露面,照旧吴冕这个“外人”资助救场。
今日之事传将出去,输了选拔的赵晋凡不丢人,起码在身受重伤将死之时也未曾认输求饶半句,可是宋明理的所作所为,同门危在旦夕也不管掉臂,龙泉剑宗的脸面都让他丢光了。
看见众人神色异常,赵晋凡打了个哈哈道:“宋师兄本就是这个寡淡性子,没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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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岁山山巅的一处观景台上,站着两个身影。
台下站了一水的素衣剑客,每一位身上都别着一枚黄铜领章。
看着远山黄昏的绚烂云霞,像火烧一般映衬着整个天空都千奇百怪,如梦似幻。
许獾从小在北疆长大,长河落日圆的景象早就看腻了,望着眼前与北疆的雄浑完全差异的秀美群山,在落日映照下特别妖娆,不由得心生叹息:“谢大人,原来南方落日的景象竟一ó分迷人啊。”
谢镇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云霞道:“咱们这边有个说法,叫做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悦目是悦目,但预计明天应当不是什么晴天气了。”
许獾从没听过这个说法,转头向谢镇说道:“谢大人,北疆风物雄健磅礴,与南方差异,有时机过来的话,在下很乐意与你再赏黄昏。”
谢镇笑着颔首道:“是该随处多走走。”
两人平静了许久,谢镇轻声说道:“今日之事,有劳许令郎,谢某记下了。”
许獾一愣,摇头笑道:“举手之劳,替谢大人排忧解难,在下乐意之至,只是不知为何跑出个奇怪少年,否则在下还能做得更好。”
谢镇眼神阴沉,凝视着群山之上的余晖,默不作声,许獾只当谢镇责怪他没能亲手杀掉赵晋凡,低头不敢作声,身体僵硬站直,唯恐被他误以为表露出丝绝不敬。
他许獾可以在江湖纵横跋扈,不把人当人看,但身边的人是谁?清河谢氏的长房嫡子,尚书令谢大人最痛爱的孙子,一个家族命脉都在朝廷手中的飞雪山庄,如何招惹得起?
飞雪山庄这次受谢镇驱使,也不外是纳一张小小的投名状而已。
谢镇缄默沉静了一会儿,才悠悠然道:“那个奇怪少年,才是真的必杀。”
许獾心中初定,躬身抱拳道:“在下可以勉力一试。”
谢镇嗯了一声道:“辛苦了。”
许獾抱拳退却三步,随后转身走出观景台。
余晖将尽,被群山割裂成一缕一缕,谢镇依旧独站在山巅,愣愣入迷。
一只飞虫落在栏杆之上,刚刚收起翅膀,谢镇伸出一根手指,把飞虫压死,感受着指尖甲壳碎裂的消息,谢镇喃喃自语:“会飞又如何,还不是蝼蚁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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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真下起大雨,交锋台上的选拔依旧继续,万剑堂只在观战台和底下的观战席上才挂起避雨的油毡大帐。
昨日其他交锋台上也都只剩下最后一小我私家,无疑已经到了江湖选拔最有看头的时候。
据说添岁山内外都有自发的外围场子,一场场交锋结束都市有人报出,险些人人都几多加入些注筹,这也是他们仅有的加入方式,万剑堂这边也不多禁止。
那三位三甲大热人选留在了各自交锋台上这也在情理之中,新晋声名鹊起的大热包罗吴冕、许獾、司徒湛,另有那个颇有意思的净法僧人都在其中,甚至比那三个大热门更有话题性和不确定性。
一时间整座江湖都在关注这一场场交锋的结果,这些人的名气也将在这一次次下注前的各方争论中水涨船高。
谁是哪位江湖名宿的门生,哪个门派的功法更为厉害,谁的修为越发高深,都在他们的评估规模之中。
有人输得一分银钱不剩,也有人赢得盆满钵满,山内山外的争吵声、喝彩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胖子在人堆里走出,摇了摇头道:“最近你的行情涨了不少,着名太快了,每场下来胖爷吃的油水越来越少了呢。”
吴冕没好气地说道:“可别到时候交锋输了,连回三清山的盘缠都输光,难不成咱俩一路乞讨回去啊?”
胖子一听急了:“你可别吓我啊,你好好打,这次对上许獾,赢面说是五五开,胖爷可把全部银子都搭上了啊!”
吴冕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去往降龙岗交锋台路上的通告,缄默沉静不语。
自己对上许獾,乍看之下不外是巧合,可想起昨天谢镇的心情和赵晋凡的遭遇,似乎就显得不那么简朴。
看来这位谢大人良苦用心,自身的能力照旧不小嘛。
横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外,任你刀山火海,我自泰然处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