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下来,都把吴冕累得够呛,有一天甚至要打二十余场,以至于每天一睁眼,除了用饭睡觉,都在交锋台上,连龙泉剑宗那边的饭都没时间去蹭了。
倒是周玄这个小妮子天天跑来吴冕这边的交锋台看吴冕交锋,自家师兄赵晋凡那边可是一次都没看,让赵晋凡每次回来都气笑着说女生外向。
凭据周玄的话说,自家宗门来了这么些人,也不缺她一个嘛。
随着选拔进行下去,人数越来越少,至于那些滥竽凑数想碰碰运气的江湖人,都在这一两天就给淘汰出去了,越往后,人就越少,也就越精彩。
吴冕回忆起这两天交过手的对手,真有那么点大浪淘沙的意思了。
随着他一记鞭腿把最后一名对手扫飞出交锋台,边上作为副判的万剑堂掌律门生随即向主判台那边示意,这边告一段落了,就可以静等其他交锋台的擂主决出。
吴冕拍拍手走下交锋台,端着茶水的周玄早已在一旁期待,两人相视一笑,见眼下没什么事可做,便带上一旁观战的胖子和彭冲,四人往龙泉剑宗那边走去。
降龙岗上的交锋台另有许多没有交锋结束,赵晋凡这边就是其中之一。
交锋开始到现在,吴冕一直进展顺利,一旁观战的胖子和彭冲也随着沾光,顺带着在一众观战的女侠眼中也开始行情看涨。
各江湖大派在万剑堂荟萃,吴冕在交锋台上大放色泽,自然一战成名天下知,许多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都在这边想瞧个热闹混个脸熟,甭管胖子境界实力如何,自然都得给这个吴冕的师侄天大的面子。
彭冲跟在胖子一旁,又是吴冕带上山的人,也就顺理成章感受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热络。
事实上这两天交锋下来,其他门派的饭局邀约络绎不绝,吴冕不胜其烦,大多都让胖子和彭冲取代出头了,胖子不吃白不吃,眼看着小山一样的身躯又长了一圈的肥膘。
胖子咧开嘴朝着走在前面的吴冕笑道:“总算有点当你师侄的实惠了,瞧瞧胖爷这两天改善伙食,脸色多红润。”
吴冕头也不回拆台道:“以前在三清山清汤寡水的也没见你怎么瘦过呀?这两天这饭局蹭得,比我这个交锋的还忙。”
胖子哈哈笑道:“这还不是都为了你?没良心的家伙,胖爷在外应酬劳力劳心,还不是给你在外拉人脉搭台子?日后行走江湖,可少不了胖爷如今结下的香火情。”
吴冕撇撇嘴道:“劳心劳力不知道,横竖你劳形就肯定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胖子扭过头掏了掏耳朵置若罔闻,随着吴冕往前走去。
赵晋凡所在的交锋台在中间观战台的另一侧,吴冕一行四人来到之时,赵晋凡正在台下歇息。
看到吴冕走来,颔首笑道:“稀客啊,我作为师兄,还得你来了才气沾光让周师妹过来观战一次呢,太不容易了。”
吴冕笑着回礼,周玄俏脸一红,转头瞥向别处,突然看见上方一人,神情极不自然。
赵晋凡本想抓住时机接着好好打趣一番,顺着周玄的目光往上一看,马上面沉如水,恼怒之情犹如滚水泼油,险些拔剑。
中间圆心的观战台上,一位身穿绯色绣白鹇补子的年轻官员迎风负手而立,风神玉朗,正静静地低头看着他们,眼神戏谑。
如果不是底下众人跟他有着深浅纷歧的过节恼恨,心底还会由衷赞叹一声此人的风范出众。
此时端水走近赵晋凡的李冬渔也抬头瞧见台上的谢镇,眼神庞大。
谢镇嘴角冷笑,面对着赵晋凡吴冕他们轻轻摇头,便回到座位上,饶有兴致地坐下品茗。
赵晋凡在谢镇消失在视线之后很久,依旧双眼死死盯着台上的偏向,口中含恨喃喃自语。
不多时,对手上台,也是一位和赵晋凡一样在这座交锋台赢得全场喝彩的年轻人,吴冕留意到身边的彭冲呼吸一凝,转眼定睛一看,原来是他。
就是那个江湖权门,冀北道飞雪山庄的许獾。
只见他一手负后,一手握着一把折扇走上交锋台,长袍飘摇,眼神漫不经心,轻轻摇扇站立,高冠博带,一股子儒生的风骚倜傥。
赵晋凡持剑上台,抱拳行礼,开口道:“在下龙泉剑宗赵晋凡,师承......”
许獾一脸不耐烦摆摆手道:“不打就下去,啰里八嗦的,本令郎还乐意记得你是谁?”
赵晋凡性子极好,在交锋台上无论对敌何人,一直是客客气气,丝毫没有许獾这样仗着江湖门第盛气凌人,不愧龙泉剑宗一直秉持的闲淡门风,见许獾今日如此无礼,也难免有些怒容。
许獾见赵晋凡皱了皱眉头,嗤笑一声,招呼见礼都懒得,直接一步跨出,收起折扇往前递出。
赵晋凡没有丝毫轻敌,见对方一言不合就大打脱手,倒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继续迂腐客套,直接拔剑相向。
两人在空中互接了一招,双方皆有试探,许獾虽然仗着家族职位平日里不正眼看人,但也绝非缺心眼只会装模作样的花架子,龙泉剑宗位列十大宗门,那么赵晋凡自然就不是之前那种撑不外一招半式的乌合之众。
一招试探,双方对对手的实力评估,都略微心中有数,许獾收敛起之前的漫不经心,身形不退反进,气机舒展,折扇犹如手中短刀,直刺赵晋凡面门。
赵晋凡竖剑一撩,荡开折扇,提剑便刺,许獾身形飘逸一转,折扇打开,拍在剑身,卸去那一剑的凌厉,和赵晋凡恰好换了个偏向站定,茕茕孑立轻摇扇,说不出的写意风骚。
这让台下觉得刚刚许獾犷悍无礼纷纷皱眉的女侠仙子们都有新目眩神摇,心里对他的印象悄悄改观。
好打欠好打的先不说,起码这风骚倜傥的做派,实在是悦目得紧。
可是一招一式之间的韵味,内行的才气看出门道来。
许獾身形腾转,折扇开合往复,简直是招式漂亮闲适,外人看来有一股极端自信的高人风范,可在吴冕看来,此人用扇,偏不用剑,可招式之中都有剑意剑招,确实可圈可点。
尤其是身法转换,十分的圆转如意,面对赵晋凡连绵不停的攻势,不光能巧妙应对,隐约中似乎另有几分余地。
吴冕冥冥中觉得此人境界实力不说横跨赵晋凡太多,最起码稳高一线,这让他有些隐晦的担忧,看起来赵晋凡现在占尽上风,可说不得一个破绽露出,就要吃大苦头了。
赵晋凡一个辉煌光耀剑花绽放,身前剑气微闪,犹如三剑齐出,剑意浩然,许獾略微皱眉,收拢折扇左右挥出,拨掉赵晋凡身侧两剑,扇骨轻轻夹住当中一剑,回手一撤。
赵晋凡剑势前冲,被许獾就势一带继续向前,许獾欺身而进,左手一拳罡风四起,正好砸在赵晋凡胸膛。
这一招漂亮至极也凌厉无双,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赵晋凡躲闪不及,被一拳砸出数丈,双脚站定却不止退势,随着身躯在台上滑行出去,若不是用剑尖抵住交锋台边缘,差点就被一拳打出交锋台外。
赵晋凡被这风雷一拳打得气机凝滞,强行咽下翻涌出的一口鲜血,刚要提剑再战,抬眼却看见许獾身形一闪已到身前,准备接上一招爽性利落地将自己彻底打出交锋台。
可是被逼到边缘进退维谷,只能急遽出剑,被许獾近身屠杀,便失了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许獾闪身躲开剑身,左手探出抓住赵晋凡右手往旁边一扯,右手折扇发力一抡,像一记闷棍砸在赵晋凡后背上。
赵晋凡被砸得踉跄几步,嘴角渗出血丝,就要转身一剑挥砍,可惜这种情急之下毫无章法似孩童的一剑早被许獾料中,赵晋凡挥剑的右手又被他抓住,折扇往手背狠狠一拍,交锋台四周都能明白听见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
赵晋凡的手中剑因掌骨断裂颓然落下,还来不及发出吃痛惨叫,就被许獾用力捏住受伤右手,一股钻心疼痛遍布全身。
许獾得势不饶人,不等赵晋凡有喘息之机,又是当胸一脚踹出,赵晋凡被踹得两脚离地,许獾还不撒手,拉着赵晋凡受伤的右手又是往地上一砸。
赵晋凡被拉扯得全身砸在交锋台的石基之上,一时间碎石翻飞,起身不得,嘴里涌出大口鲜血,已经无力再战。
许獾抓住他的受伤右手,用力挤压得咔咔作响,赵晋凡咬紧牙关,任由鲜血渗出也一声不吭,无论是小我私家的尊严照旧宗门的脸面,他都不允许自己发出一声惨叫,更别说认输求饶。
许獾伸出一脚,一只锦靴轻轻踩在赵晋凡脸上,把还在挣扎着起身的赵晋凡踩回灰尘之中。
在旁观战的龙泉剑宗众人不禁紧握双手,个个激怒难当,李冬渔双手捂住嘴巴,泪流满面,周玄更是吓得躲在吴冕身后,面无人色不忍再看。
许獾一脸冷笑,看着脚下苦苦忍耐挣扎的赵晋凡,眼里没有一丝恻隐。
就像高屋建瓴的神仙俯视凡尘蝼蚁,许獾这才徐徐张口挖苦道:“星月之光也敢和烈日争辉?跟本令郎交锋,量你是十大宗门,也配?”
说罢又是一脚,赵晋凡被踹出十步以外,仰倒在地的他双肘撑地,紧咬嘴唇,脸上青筋暴起,还想要继续起身。
许獾轻笑着摇头,看看法上赵晋凡的佩剑,伸脚一撩,在围观众人瞠目结舌和龙泉剑宗惊呼之中,那柄佩剑犹如离弦之箭,射向它的主人。
吴冕眉头紧锁,一直盯着场上进展,他对赵晋凡其实说不上有如何深厚的友爱,如果说渊源,倒也有点,只能说是旧识,凭据他的性子还不至于迫切火燎地拔刀相助。
但是要到胜负已分还要暴起杀人的田地,为了周玄爱屋及乌也好,看不下去了脱手帮衬一把也罢,他今日还真要管上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