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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夜雨十年灯

第十四章 乐天县主

宫廷夜雨十年灯 合眸一瞬间 3363 2020-04-14 19:58:15

  是夜,楚瑾去了陆梓柔房里。不知为何,我却突然心安了不少,一夜安息。

  楚然的病却并没有因为楚瑾纳了侧妃而好转,缠缱绻绵到了二月廿八,撒手人寰。

  楚然死后,楚瑾登上帝位,改年号为嘉安,尊生母陆夕为太后,封大兴嫡公主江青妍为皇后,天下戎马大元帅陆正之女陆梓柔为柔妃,太傅白益之女白释冰为贤妃,先帝皇子也袭了爵,二皇子楚瑜封渊王,封地在西齐最富庶的南鞍,四皇子楚玮、五王爷楚珂也划分得了封号和封地,先帝丧仪结束后便启程前往封地。

  只楚瑜,向太后请求待妍公主生产后再前往南鞍。楚瑾与楚瑜皆为太后所出,两兄弟的名字取自“怀瑾握瑜”之意,加之楚瑜幼时作为质子羁押在大兴,太后对其怀着愧疚之心,便允了。

  丧仪结束后,太后、太妃、太嫔等将后宫挪了出来。我住进了兴庆宫,白释冰住进了我旁边的瑶华宫,陆梓柔则住进了西齐历代皇后的居所未央宫。

  一时间,陆家风头正盛,陆梓柔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

  “陆梓柔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己免了给娘娘的请安,也不打发人来说一声。”心菱絮絮叨叨地说。

  “管她作甚?她不来我正好落得清闲。”我说到。

  “倒是贤妃娘娘勤勉,日日请安不说,上次娘娘偶感风寒,她还衣不解带地伺候在旁。”单嬷嬷笑着说到,“我瞧着贤妃对娘娘很是上心,比对陛下还要上心三分。”

  “谁对我的皇后上心?”楚瑾走了进来,笑着说到。

  我赶忙起来,说到,“他们在说贤妃妹妹。”“贤妃倒是个好的,也不拈酸嫉妒。”

  他笑着将我打横抱起,“过几日是你的生辰,父皇刚刚过世,也不宜给你放肆操办,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说,“礼物就不要了,你陪我出宫去玩。”

  “那岂不是自制了我?”他欺身上前。“明白昼的,让人看见,羞死人。”我看着悄悄掩门而去的心菱和单嬷嬷,说到。

  “你想去哪玩?”他笑着,刮刮我的鼻子。

  “三月初三,正是放鹞子的好时节。”

  “也行,我给你扎个纸鸢,你想要什么样式的?”他说着便来吻我的唇。

  春宵帐暖。

  他走后,照样有宫女送来十全饮,朱嬷嬷被乱棍打死后,十全饮也并未断过。

  “娘娘怎么叹气了了?”单嬷嬷问到。

  “嬷嬷,我今年几岁了?”“到了三月初三,娘娘便十六了。”

  “为何镜中的我看着如双十年华之人?”

  我看着镜中的脸,哪里像二八年华的女子?

  “可能是因为娘娘太过思虑。”

  “因为我成了江青妍,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照旧我,厥后我就真的成了她。”

  我成了她,她又成了谁?

  到了五月底,妍公主即将生产了,太后特许她到流云殿来住。

  因此我们晤面的时日也多了。那日,我出了太后的重华宫,便看见衣着华美的她扶着腰,一步一歇地走过来,后面随着两个婢女。

  “你怎么自己来了?楚瑜呢?”我急遽上前扶住她,问道。

  “他,他有事。”她苦笑了一下,抽脱手,“我要进去给太后请安。”

  她疏离的样子让我好惆怅,我叹到,“我们到底是怎么了呢?以前明明不这样的啊。”

  “你,等我一会,我有话对你说。”她突然转过身说到。

  不到一刻钟,妍公主便扶着婢女的手走了出来。

  “走吧,去你宫里。”她示意到。

  到了兴庆宫,我对她身边的宫女说,“前日我得了一匹蜀锦,心菱房中,你们随着她去挑挑,好给你们娘娘做身衣裳。”

  “是。”那二人得了令,与心菱走了出去。

  “妹妹,那天你为什么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呢?”她轻轻摇着手中的百花图团扇,问道。

  “我,我想着你若想说便会说的。楚瑜对你好吗?”

  “其实,我在大兴是就对楚瑜一见钟情了,那日,是我用计嫁给他的。”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脸上浮现着我从未见过的温婉,“楚瑜对我很好。”

  “不行能,我不信。”我坚决地摇摇头,她心上人明明是严肃。

  “真的,”她盯着我的双眼,笑道,“否则我为何千里迢迢随着你来西齐?否则在静江府的时我为何不跟严肃回皇宫?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为了你才跟你来西齐的吧?”

  “我,我”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你是什么时候对他情根深种的?我竟然一无所觉。”

  “那年三月初三,是你的生辰,我去踏春,看到一只纸鸢很精致,便想买来送你。谁知却在甬道里看到了他。”她轻轻摩挲着手上的鸽血红宝石戒指。

  “你竟对他一见钟情?”这件事,除了心菱便再无一人知道,我的心不住下沉。

  “你知道的,从小父皇母后对我有求必应,朝中世家令郎谁对我不是鞍前马后?只有他,偶尔对我笑也不外因为我是你姐姐。”她恨恨地看着我,“其实,我好恨你。”

  说罢,她又用团扇遮了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外如今我成了渊王妃,待我生下世子便离开这里。而你,将永远困在这后宫里,争来斗去,至死方休。”

  我呆呆看着她离去,千百种滋味在心里萦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嬷嬷,你可听着她说的话了?”我问身边的单嬷嬷。

  单嬷嬷轻轻点颔首。

  怎么会这样?那个在我梦魇时抱我入睡,在我惆怅时总会轻轻拥抱我,在我想母妃时给我做绿豆糕的长姐,为了一个楚瑜竟然如此欺我!负我!

  “呜呜呜,”我心如刀绞,高声地哭了出来。

  纷歧会意菱走了进来,问到,“刚刚贤妃娘娘过来请安,奴婢说娘娘身体抱恙,打发了她。娘娘可好点了?”

  我摇摇头,“嬷嬷,心菱,如今我只剩你们了。”

  “公主,”心菱也动容,“奴婢立誓这辈子定不会叛逆公主,奴婢永远伺候公主。”

  我破涕为笑,“别了,我还想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呢,我看何长就很好。”

  “何护卫?”她摇摇头,“他便而已。”

  “你可是有了心上人?”单嬷嬷笑道,“是谁家小子?大兴的照旧西齐的?”

  心菱笑着摇头,“我可没有心上人呢嬷嬷。”

  一日,我正与楚瑾在前厅用膳,小厨房来了个大兴的厨娘,做饭很是合我胃口。

  “陛下尝尝这腌笃鲜,味道不错。”我对楚瑾说。

  他点颔首,笑着看我,“我觉着你宫里什么都好吃。”

  正吃着,敬忠进来说到,“未央宫椿喜求见。”

  “没看朕和皇后正用膳吗?”楚瑾不耐烦地招招手,“让她先回去,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椿喜说,柔妃娘娘今早身子不爽,请了刘太医去诊,结果是”敬忠抬头看我一眼,继续说到“怀了龙胎了。”

  “有喜了?”楚瑾喜上眉梢,“朕去瞧瞧。”

  “恭喜陛下。”我放下碗筷,福身说到,心里却泛起酸涩,倘使我不是日日喝这十全饮,约莫也已有了孩子了吧。

  “皇后,柔妃头一次妊娠,朕先去看看,晚间来瞧你。”

  然而,他再没来过兴庆宫。

  白释冰一边用鎏金银剪子修剪着琉璃瓶子李里的玫瑰花束,一边说到,“这陛下得了皇子,不知多兴奋呢,竟有十天没来姐姐宫里了。”

  “陛下膝下空虚,如今柔妃有孕,他定是兴奋。”我看着她狠狠将玫瑰花都剪碎了,便说到,“妹妹可别再绞那花儿了,再绞就没法看了。”

  “姐姐,我是觉得这柔妃命好啊,听说她在家时陆将军和陆夫人很是宠她,她又是嫡女,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陆将军也要摘给她呢。进了宫,一朝得了宠,居然比姐姐先怀上龙胎。”她撇撇嘴说到,“听说太后娘娘赏了她许多工具,她天天将那些步摇首饰带着满宫炫耀,当谁没见过一样。我真为姐姐不值啊。”

  “怎么不值呢?”我笑道,“人各有命,勉强不来。”

  “姐姐,听说太后娘娘常赏你十全饮,为何你怀不上呢?你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她盯着我的肚子说到。

  “而已,还没到时候罢。妹妹你呢?承宠时日也不短了,怎么没消息?”

  “陛下来我宫里原来就来得少,我身体又不太好,约莫是欠好怀的了。”她又笑嘻嘻地说,“我就等姐姐生七八个皇子,分我一个让我后半辈子有依靠就行了。”

  “就你一天胡诌,”我笑着佯装要去打她,她也笑着,兴庆宫似乎不再那么冷清。

  我留白释冰在兴庆宫用了膳,她很喜欢大兴来的厨娘做的菜,说要天天来兴庆宫白吃白喝。

  楚瑾少少到我宫里来,北方铁勒骚扰不停,他忙于处置惩罚政务,剩余的时间也都留在未央宫陪陆梓柔。

  一日我与白释冰去太后宫里请安,恰好陆梓柔也在,她见了我,也并不起身请安,反而挑衅地看着我。

  太后见状,赶忙打圆场说到,“妍儿见谅,柔儿刚刚有孕,身子弱,你就免了她行礼吧!”

  “是,母后。”我笑着说,“看柔妃妹妹的脸色,应是怀了皇子呢,儿臣在此先恭贺母后。”

  太后听了“皇子”两个字,很是兴奋,说到,“柔儿能得此胎,全靠哀家指去的张嬷嬷伺候有功。只是指给妍儿那个朱嬷嬷,也不知是不是失心疯了,竟然给妍儿下毒,你说她图什么呢?”

  她笑着看向我,但眼里却笑意全无。

  “母后,儿臣想来,许是这朱嬷嬷有不行告人的目的吧!”我也笑着,“儿臣乃大兴嫡公主,倘若有何闪失,怕会累及母后和陛下,故儿臣自作主张,将这朱嬷嬷乱棍打死,以免让我父皇母后以为是母后所为,伤了两国的和气。”

  “妍儿做得对。”太后说到,“这后宫交给你,哀家放心。”

  “母后,皇后娘娘并非我西齐之人,就连规则都是进了宫才学的呢。”陆梓柔讥笑地看着我。

  “母后,待柔妃妹妹生下皇子,儿臣愿将这后宫执掌之权交给妹妹,相信妹妹定能比我做得好。”我笑着说,“儿臣确也不通西齐人情民俗。”

  “妍儿能这样想,哀家深觉欣慰。不外这件事,要由瑾儿来定。现在呀,哀家就盼着柔儿平安生下皇子,妍儿和冰儿也得抓紧,早日给哀家再添两个孙子。”太后乐呵呵地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白释冰。

  出了太后的慈宁宫,白释冰冒充挽着我的手说到,“任凭她生下皇子皇孙,也越不外姐姐去,姐姐千万别生气。”

  “我本也不生气,”我笑到,“你这个丫头还会为我打行侠仗义?”

  “我就是为姐姐不值,论身世,她陆梓柔不外将府之女,而姐姐是陛下亲自去求娶的大兴嫡公主。论容貌,姐姐乃天人之姿,陆梓柔不外小家碧玉。”

  我正欲打断她,却听到身后陆梓柔的声音响起,“皇后与贤妃倒是会背后嚼人舌根,后宫得宠与否得看陛下心里有谁!”

  “要不是你怀了龙子,陛下怎会看得上你?你要当皇后,除非,”白释冰突然改了以往温婉软弱的样子,咄咄逼人,“除非皇后姐姐死了,否则也轮不到你。”

  “你!白释冰,你别以为有江清妍护着你,你便可以胡作非为了!”陆梓柔气得要过来打白释冰。

  我听着白释冰的话,心里不知为何觉得很不舒服,便劝到,“二位妹妹别闹了,叫人看了笑话。”

  二人在宫人们的劝阻下各自回了宫。

  到了兴庆宫,我对单嬷嬷说,“真没瞧出来这白释冰照旧个有心眼的主儿。”

  “任她是什么大罗神仙,也逃不外娘娘的手掌心。”心菱在旁笑道,“她想挑拨娘娘和柔妃,也得看娘娘中不中计。”

  “后宫的女人哪个是好相处的?不要大意。”我说,“这种口蜜腹剑之人最会蛊惑人心,也最难搪塞。”

  六月初六,妍公主在流云殿生了个女儿,粉雕玉琢,很是可爱。太后很兴奋,亲自选了“乐天”二字封为县主,取自“乐天知命,故不忧。”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给廊上的鹦鹉喂瓜子。

  “娘娘,我听敬喜说妍公主生了。”去内务府领份例回来的心菱说到。

  “哦?”我顿了顿,说到,“将那柄天青玉的如意送去吧,好歹她是我名义上的妹妹。”

  “是。”单嬷嬷应到。

  到了七月初六,太后命人在流云殿办了弥月宴,邀请各宫上下前去赴宴。

  作为妍公主的义姐,虽然心里万般不愿见她,却也不得不去。

  我让单嬷嬷准备了一些精巧的孩子的玩物,到了席上,便见一位嬷嬷抱着小乐天现在妍公主跟前,陆梓柔和楚瑾正在那里哄逗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我不禁觉得眼中微酸。

  “请娘娘安。”身边传来任逸的声音。

  “大令郎近来无恙?”我问到,也很好奇他如何会泛起在皇室的宫宴上。

  “草民谋了个皇商的差事,为渊王准备宴席,故而有幸来赴宴。”他淘气地眨了眨眼,笑着说。

  “阿嫲,照旧你有能耐。”我低声说到,“你是不是要干什么坏事了?”

  “呸,喊表哥!”他低低的声音,让我觉得在这四面楚歌的后宫里有了一点踏实的感受。

  “皇后!”楚瑾的声音从身后出来。

  “给皇上请安。”我面无心情地行了礼。

  “你可是在怪我扰了你与任大令郎打情骂俏?”

  你怕不是神经病吧?我都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你突然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心里腹诽着,在这个场所却也欠好发作,只得说,“并无。”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陆梓柔拉着楚瑾坐了一席,我只得和白释冰坐在一起。

  楚瑜姗姗来迟,面无心情地坐在妍公主的身边。

  太后举起酒盅,说到,“今日哀家很是开怀,请各人痛饮。”

  各人纷纷说着一些赞扬的话,哄得太后和妍公主眉开眼笑。

  楚瑜却仍旧自顾自地饮酒,一言不发。

  楚瑾在陆梓柔耳旁说着什么,惹得她娇笑连连。

  “姐姐,你看渊王妃,真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白释冰指着妍公主说到,“她明明只是你身边的婢女,如今却也成为人上之人了呢。”

  我不言,心里却郁闷至极,有谁知道妍公主原来就是金枝玉叶?我与她之间的事早已是剪不停理还乱。

  “我先去易服。”我带着心菱走出了流云殿。刚行至绿漪亭旁,便听见陆梓柔身边的椿喜对着一个小丫鬟低声说,“快把这个药放进这绿豆糕里。”

  “娘娘,”心菱正准备作声。

  “嘘”,我示意她别说话,拉着她悄悄隐入身旁的牡丹从中。

  亭中并未点烛火,黑黑暗隐约听见盒子盖上的声音。

  二人走远后,心菱说,“娘娘为何不让我作声?”

  “现在什么事也没发生,你说出来他们也会狡辩。”我摇摇手中的团扇说到,“咱们回流云殿吧。”

  到了宴席上,各人仍在观舞喝酒,我悄悄坐到白释冰身边,见矮桌上放着一个黑漆描金团凤纹圆盒,心里已明白了,便问道,“这是什么好工具呀?”

  “陆梓柔身边的椿喜拿来的,说是太后娘娘赏了绿豆糕,柔妃妊娠不能吃寒凉之物,便送来给姐姐吃。”她撇撇嘴,“她不吃就拿来给姐姐吃,这是拿来恶心人呢。”

  我推了推食盒,“带回去扔了就行。”

  “是啊,只是这是太后赏的,若是太后见姐姐动都没动,怕是不太好呢。”

  白释冰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食盒,绿豆糕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哦?”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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