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将落了。今日少云,霞光万丈,染红了半边天。渡口依旧繁忙,人来人往。
云玗一行人抵达淮里了。淮里还残留着冬季的酷寒天气,霜花未散,薄薄地盖了一层在房檐上。王真拉着马车,看到云邈吹了声口哨,高高举起双手。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淮里不太平,一会儿细说。”看着云邈身后的人,王真收了口。
“不妨事,这位是我从淮南群岛请来的家客,于愿,以后各人便一起共事了,有什么事可同她商量。”云玗恭顺重敬行了礼,退到一旁。云邈牵过白琅,扶她上马车。
“将军,您寻个这么悦目的家客回来,夫人会嫉妒的!”王真小声在云邈身后嘀咕,不怀美意地上下审察云玗。
“我才不会嫉妒!”白琅掀开车帘,“愿姐姐同我很要好,不许你说她!”说完愤愤地放下了帘子。
“你听到了,夫人不介意的。”云玗朝王真撇撇嘴,“我为家臣,自当为自家令郎谋灼烁,又不是来谋位分的。”说罢刚要翻身上马,忽觉不妥,提着裙摆踏进马车。云邈摇摇头,翻身上马跟在一旁,王真驾着马车驶向府邸。
守云府今日张灯结彩,家仆们都很开心,前些天还以为自己将要被遣散回农了,如今将军回来了,生计再不用愁了。
“这淮国的将军府为何叫守云啊?”云玗有些纳闷。
“将军这些年力守边疆,为保淮太平支付了几多心血,守云意为守将云家之府邸,这是肯定我家将军守国有功,也是敦促他要守天职。”王真摇头晃脑地说出“守将云家”四个字,一如说书先生。
“你家将军平日里同朝中何人交好?”
“没什么人,硬要算的话,淮王看重将军,丞相阳朔是将军的老师,其妻扶柳夫人也教过将军。”
“扶柳夫人?可是那位淮王的妹妹。”
“正是正是。”
云玗一路问,王真一路答。就这样一路回了守云府。
守云府门口站了两排家仆,个个开心又好奇地往门口张望。
“将军果真带了个俊俏的女子回来,唉,原本以为府里只一位夫人的。”
“瞧起来是个练家子,怕是欠好惹哩!”
云玗听到有人在身后议论,转身抛了一记眼刀,吓得几个家仆六神无主,赶忙散开干活去了。
“邈兄……,我有事同你商量。”刚进院落,云玗就叫住了正要扶白琅进屋的云邈。
“何事?”云邈抛了个“不识趣”的眼神给云玗。
“他日可否引荐我与师娘见上一见?”
“扶柳夫人?”
“嗯。”
“就这事?”
“嗯。”云玗看着云邈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不再说了。
“好。”云邈允许了一声就进屋了,随手把门一关。云玗识趣地走开了。
还未到宵禁,云玗计划出门走走。
从前身后总是随着几个跟屁虫,如今自己潇洒一人,反倒觉得有些冷清了。淮里比千云郡风物要好上不少,千云郡城郭肃然,比不上淮里这般热闹。路边随处是卖书画的摊子,记得儿时自己也学过一些,夫子还夸赞自己“颇有造诣”。云玗走进一家店肆,想挑一些笔墨。
“女人是来看纸张照旧砚台?今儿个新到货的,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店家遣人随着云玗,替她拿着挑好的工具。
“这副画不错。”云玗停在一幅画前,画中有一伟岸男子,手持一秉长枪,一脚踩在祥云之上,有些腾云驾雾的仙将意思。
“这是扶柳夫人的画作,展品,不卖,女人要是喜欢,店里有拓品。”伙计连忙蹲下身子在柜子里翻找。
“画中人是谁?”
“还能有谁,当年的阳朔将军呗。那秉长缨枪淮国上下只有阳丞相了。”伙计翻出了一幅卷好的画卷,递给云玗。云玗也不打开,直接握在手里,让伙计将工具都包起来。
“最后一戏啦!最后一戏!”梨园的小二敲着铜锣,招呼客人进场。
云玗提着笔墨晃身入场,梨园里险些没什么人了。她挑了处好位置,着小二上了茶果点心,津津有味地听起戏来。讲得竟是阳朔与扶柳的缱绻故事。英雄美人,原是佳配。原来二人当年是在战场认识的,扶柳女扮男身偷入战场,不意惨遭敌袭,厥后被阳朔所救,二人今后结下良缘。好一个伉俪情深啊。戏而已,云玗意犹未尽,梨园却是要关门了。
“女人明日再来听吧。轻语楼明日唱五场呢。”小二歉仄地鞠躬。
“这故事可是真的?”
“阳丞相同其夫人是城里人人艳羡的匹俦呢!女人不知,女人是外乡来的?”小二边说边归置起桌椅来。
“群岛来的。”云玗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小二,“明日我再来,这个位置给我留着啊。”
“好嘞!”小二喜笑颜开地送云玗出了门。
墨家二兄弟提起过扶柳,在那座离奇院子里教人习武,此人定不简朴,若她伉俪二人如此恩爱,说不定阳朔也加入了此事。云邈不知道院子的事情,阳淮却知道,此事蹊跷,这对伉俪有问题。
云玗细细琢磨,想着还得回皖溪山一趟,墨家二兄弟不知如何了。
“宵禁!宵禁!速速规避!”巡逻的军队骑着马飞快的驶过,看到在街上晃悠的云玗,将马横停在她眼前。
“谁家的女人?宵禁了还在外面乱逛!还不回家去!”马上的军官怒斥道。
云玗抬头瞪他一眼,突然发现这人身后熟悉的面庞,她突然收了眼光,双手围绕住自己。“军人莫催!吓坏小女子了!小女子刚刚扭伤了脚踝,走的慢了些,将军莫怪,小女这就回了。”说罢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艰难前行。
“将军,不如我送她一程吧,马上宵禁了,留她一人在外不是措施。坏了规则我们都得受罚。”
身后人躬身提议。
“速去速回!”领头的将领策马走了,“其余人跟上!”
待人走远了,那人从马上翻下来,扶起云玗,将她送上马去。
“将军你怎会在此?他们都说将军死了,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小点声!”云玗伏在这人身后,“墨乘,你二人怎么当上巡防军了?”
“是扶柳夫人部署的,我二人也是出来才听说将军被困于皖溪山,重伤不治身亡。这几日正计划逃离前去皖溪山一探究竟,您就泛起了,我就知道,您不会死的!”
“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个妖精不成?”云玗没好气地笑出了声,“这事说来话长了,我如今住在守云府,有空来寻我!”
“是!”墨乘将马停住,接云玗下马,“下次早点回家!”说罢就骑马离开了。
云玗说了一声谢谢便赶忙进了府,府门吱呀呀关上了。
第二日,巳时已过,云玗应约来到轻语楼。楼内还在弹唱,戏曲还未开始。昨日的小二见着云玗来了,远远地迎过来。“女人来了,快请上座。”
“今日演什么?”云玗抓起一块果脯塞进嘴里。
“先是云淮之战。”
云玗噎住了,连忙咳嗽几声,吞了几口水。“年前那场?”
“对,对,皖溪山那场。”
好戏开场。一英姿勃发的净者站定,“云玗小贼,今日吾阳淮在此,必不退半步!受死!”长枪环舞,气势恢宏。台下掌声一片。又行出一镖形末行,“今日定要你命丧于此!”台下一片唏嘘。
“云玗怎么是个老头?”
“听说的,如此阴险狡诈,肯定是个没胡子的老头!”旁桌的大叔一口咬定。
“我……”云玗气红了脸,“我怎么听说云玗是个女将军呢?生得还挺悦目的!”
“你乱说什么呢?”“就是,怎么可能?”“也有可能,云国男女盛武的。”众人议论开来。
“那云玗要是个美人儿!我名字倒过来写!”
云玗侧身问小二,“你觉得我生得如何?”小二被盯红了脸,“好……悦目。”云玗满意所在颔首,又赏了他几钱。
看戏看到自己头上,人生头一回,甚是有趣。百年之后,得世人影象,也是好事一桩了。
一场戏末了,台上上来一风情味道的女子,古琴婉转,琴声悠扬。这可比白琅差远了,云玗在心里悄悄嘀咕。这女子颇得喜爱,一曲而已,有许多人都往盘里投银两。受赏银的小二行至云玗眼前了,云玗却是没有给赏银。
“欠好听。”云玗摊摊手。
“女人快别说。”身旁昨日的小二急急摇了摇手,附身附耳“笙女人是丞相府的女客,许多几何人想攀攀不上呢。”
“阳丞相?”
“对呀,否则另有哪位丞相。”
“丞相府要一个唱曲儿的女客干甚?”
“唱曲儿是笙女人的喜好而已。笙女人极智慧,丞相之位,有女人一份力呢。”
“噢。”云玗掏出一锭银子,放入盘中。“可否为我引荐引荐?”说罢又塞了一锭进那端盘的小二怀中。
“女人稍等。”端盘小二喜滋滋的去了。纷歧会儿便过来引云玗去后院。
轻语楼后院装潢十分精巧,假山潭水皆有设计,随便挑一处望去都是美景一幅。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一处别苑。小二敲了敲门,一位婢女打开了门。
屋中坐着贵像夫人,刚刚的笙女人就站在一旁。
“这位是轻语楼的邹夫人,女人找我何事?”笙女人审察着云玗。
“夫人。”云玗微微行礼,面向笙女人“在下云邈将军客卿于愿,闻女人芳名,前来拜会。”
“丞相向来厚爱云邈将军,两家亲近,不必多礼。”笙女人对行一礼“奴家邹晚笙,女人唤我晚笙就是。”
“我家令郎回来得急了,还未得空探望丞相,过几日必将亲自登门造访。”云玗笑意盈盈,“届时再见,女人可莫要眼生于我。”
从轻语楼出来,云玗便拐进一家果脯店。扶柳夫人爱吃杏仁果脯,是晚笙告诉她的。晚笙是轻语楼掌柜的女儿,如今已经嫁入阳朔家了,这件事淮人尽知。阳朔好魅力,收的如此小娇娘在侧,为自己出谋划策。听说阳丞相与夫人情投意合,竟是纳了妾世也丝绝不见影响。美人知己皆有,阳朔好福气。
丞相府!定要一探究竟,云玗思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