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自然不会同意在云州同秦家做这笔交易。在云州从秦家手头劫人,无异于从虎口抢食。两厢商议,决定在雁城做这笔买卖。天子脚下,谁动手脚,都得思量三分。于两方也公正。
苏寻自皇上寿宴后,便又病了。
徐医生绝不受惊,只说,盛夏已过,若他还像这般劳心劳力,病情重复,亦是正常。
随念听后,接过了府里府外大部门事务。她每日忙得不行开交,那些事也不是多艰辛,就是颇费脑子。她脑子比体力要弱些,倒是觉得比行军打仗还累。整日挨床就睡。
这日好容易清闲了些,却见她用了饭便要去睡。苏寻无奈,只得随她一同上床躺着。
他的手在她脸上轻抚,有些痒。随念捉了他作乱的手,握着。脑子昏沉,昏昏欲睡。
苏寻不满,另一只手越发放肆。
随念被撩得面红心跳,睁着一双含情目瞪他。
苏寻亲亲她的眼皮,低声埋怨,“念念,你多久没同我好好说会儿话了?”
如怨如诉。
随念倒是仔细想了想,然后惊觉,似乎有十多日,都未曾好悦目看他了。
心中有些愧疚,往他怀里钻了钻,“那我们说会儿话。”
苏寻满意得抱住怀中人。
她的体温向来比他要暖些。天气渐凉,倒像是抱了个暖炉,极舒服。
“我给你选了匹马,你得空去试试。若觉得合适,围猎的时候可以骑着去。”
“嗯。”
“可能及不上你的小红马,但性子也挺烈,长得也漂亮,听马市井说,也是匹万里挑一的好马。与你应当很相衬。”
随念听着他的絮絮念叨,觉得他或许是真的被憋坏了,平日可不见他有这么多话。心头有些可笑,又熨帖很是。
苏寻自己在那头念叨了半日,却没听见一点儿消息。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又在他怀里睡着了。
低头去看,那双黑亮的眼睛怔怔得望着他。心头悸动,不及她仰起头,便俯身吻了下去。随念亦热切回应。
一番温存,随念沉甜睡去。
苏寻望着她的睡颜,有些心疼,但又满心暖意。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声音低到如同呓语。
“有些话我不知道如何同你说,但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有太多的秘密,若都说出来,会不会把你吓跑?”似乎是这个念头过于让人不安,他揽着随念腰肢的手,又收紧了些,“你胆子那般大,应当不会被吓到。对吗?”
怀中人已睡熟,无法回覆。苏寻靠着她的肩,放心好眠。
一晌贪欢的结果即是随念起晚了。
“横竖也晚了,再睡会儿。”苏寻轻拍她的背,似乎在哄小孩儿。
随念没了睡意,只是有些懒散。瞧着他神清气爽的脸,她是真的疑惑。于是抵着他的胸口,问道,“你说,你是不是话本子里头写的采阴补阳的妖怪?”
原来病怏怏的,怎么一做了那事儿,精神头儿反而更好了。
苏寻倒是习惯了她的脑袋瓜,捏着她腰间的细肉,语调暧昧,“昨晚不是才采过么,不记得了?”
随念觉得有些腿软,只能叹一句妖孽。
两人腻歪到日上三竿才起。
吃过两口饭,随念又去了书房。
苏寻看着她碗里未吃完的饭,皱了眉,“要紧事不都打理得差不多了?她还在忙什么?”
常言回道,“北部南部近日都不太平,消息频传,王妃很上心。”
他倚在竹椅上,右手轻叩扶手,“南部的事,让石先生多担待些。他新官上任,自是应该多出些力。北部的事,让阿璟自己盯着。”
说曹操曹操到。
“我倒不知道,你竟是个护短的。”
苏寻抬眼看他,又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徐元道。这两人,是真的斗胆。
不等他生机,徐元道便主动将自己摘洁净,“不赖我,我在大门口碰见的他。”
真没节气。
叶璟一屁股坐下,将怀中揣着的一味药扔给苏寻,“父皇让我来看看你,奉旨来的。”雁城线人众多,他怎会不知。“我一直有个疑惑。元道你才是手握他性命的朱紫,为何每回他一变脸,你就怕得要命?”
徐半仙苦哈哈得趴桌子上,哼哼唧唧,“你若不是仗着比他大几岁,也跟我一样的命。”
这两人一唱一和,苏寻懒得搭理,“有事就说。”
这是在赶人?
“啧啧,我倒是真佩服随家女人,就你这么个一向视红尘如粪土之人,也能成了妻奴。”
苏寻觉得理所应当,“好容易娶回来的,吓跑了,你们是管赔么?”
叶璟笑得爽朗,“你呀你,当初算计着娶人家的时候,可比我们这心肠硬多了。况且,弟妹如今肩上这副担子,也是拜某人所赐,怎么这下得了自制还卖乖?”利益全让他占了,累活还琢磨着扔给别人,这人还讲不讲理。
苏寻理亏。入了雁城,有些事,他确实还不想随念知道。于是才编排了些活,让她忙得脚不沾地。可真看到她忙得焦头烂额,连饭也不能好好吃,他又心疼了。
不及他回话,那两人却都齐齐向院门口看去。
苏寻心下一紧,转头果真看到随念立在院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今日难得放晴了,她瞧着日头好,计划回来问问他,待会儿要不要一同去骑马。见常言守在门口,也是她一时贪玩,使了个声东击西的法子,调虎离了山。
谁知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靖亲王的一番话。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误打误撞被赐了婚。如今看来却不是。可是为何呢?从前他们未曾见过。
既然不是为了她,即是为了随家了。为了随家,和随家在军中的人脉。
就如他从前所说,陈家、随家,不外都是可以斟酌使用的棋子。
那现在呢?还将她看成棋子吗?
随念有些想不明白。
她站得有些远,苏寻瞧不清她面上的心情。只觉得有些心慌。
他唤了她一声,“念念。”
随念没有应声。不外也没有转身就走,他松了一口气。
起身走近,温声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随念心头有些乱,面上镇定,不外因为碍着有客在此,不想跟他闹。
“我来拿个工具便走,你们慢慢聊。”
其实她没有工具可拿。在屋子里左右寻了一圈儿,也不知该拿什么。
苏寻一直跟在她后头,让她越发心烦。
“你出去。”
苏寻不动。
“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没有。”有什么可问的呢。那些显而易见的缘由,她都能猜出来。那些似是而非的感受,他就算说了,她能信几多呢?
如今她也成了那般患得患失的人,令人生厌。
没成想,她还没发作,苏寻却先冷了脸,“你照旧不信我。”
因为不信,所以不问。
随念觉得他无理取闹,“凭我刚刚听到的那些话,不信你也是常理吧。”
“娶你不是误打误撞,我确实使了些手段,原因你也知晓。只是如今我自问真心,你若不信,我也无法。”他不是喜欢多做解释之人。原本以为她知他,信他。如今看来,不外三言两语,他们俩也可以支离破碎。
你若不信,我也无法。呵,听他这般无所谓的话,随念终于不想再忍。明白爷才是那个被欺瞒、被欺骗的人,却还被人倒打一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若论真心,我自问比王爷多些。王爷玲珑心窍,只是随念愚钝,下回,若再有不想让我听到的、看到的,直说即是。妾身便不会像今日这般没有眼色了。”
终于不想给他留面子,黑着脸走了。
那俩看戏的,难得看了场好戏。末了还评道,“就他这性子,亏得是赐婚。”否则不得和离个七八回。
收到到苏寻不善的目光,徐元道不敢再评,赶忙告辞,“今日日头好,我去山上采药。”
叶璟略有些不自在,“我去同弟妹解释解释?”
苏寻白了他一眼,“去了也没用,你少说两句即是帮我了。”
叶璟临走前,终于记起了正经事,“围猎之后,我便要迎娶袁澄,到时候,记得带上弟妹来喝杯喜酒。”
那时候估摸着,人也得哄好了吧。
晚间自然没等来随念。
苏寻躺在略显冰凉的床上,摸摸身侧。昨夜的温热犹在,今夜便独守空房,心里头有些烦闷。从前是同她一起睡,睡不着。如今是差异她一起睡,睡不着。
那头,有桃院里,随念也在辗转。
结发为伉俪,恩爱两不疑。她怙恃是这样,兄嫂也是这样。
虽然曾经开口说,两小我私家可以做没有情感的联姻关系,但自打苏寻讲明了心意,她便觉得自己是同他比肩的妻子。
她自然知道有些事,苏寻还没有告诉她。但她不着急,从现在到以后,她都市陪着,他们会有许多时间,一起分享已往现在和未来。
可今日听了那番话,她觉得苏寻不是这么想的。她只能加入到他允许她加入的事情中去。那些不被允许的,只要他愿意,他有措施瞒她一辈子。
她不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