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去门口迎接圣使了！”见自家殿下无动于衷，刘洵与丈婆婆相视一眼，开口提醒道。
康延一脸平静，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道：“为首的是谁？可是宗亲？”
闻言，刘洵、丈婆婆内心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殿下，来的是一位内侍，带来皇家仪仗，数百巡武卫开道。”刘桐不疑有他，如实答道。
糟了！
此言一出，刘洵二人暗道一声欠好。
别看殿下对圣上忿恚不已，可心里总存着几分对父亲的期望。
虽说随着时间流逝，那份期望没剩几多，但有总好过无。
可现在，没了，彻底没了。
在场的四人明显感受到，祠堂的气氛有些差池，压抑沉闷，像是狂风雨前的宁静，却远比狂风雨来的可怕。
“薰姨，为我加冠！”
康延平淡的声音响起，让看着他长大的刘洵、丈婆婆两人，内心不由得一颤。
越是了解殿下的人，越是明白殿下平静的外表下，蕴藏着多大的恼怒，这场恼怒足以让临安县城为之一震。
殿下的实力有多强，刘洵、丈婆婆二人很清楚，连动用灵兵的薰女人都不是殿下的对手，临安县城又有谁拦得住。
“殿下...于礼不合...”
刘洵、丈婆婆想劝，话还没说完，一个眼神将他们瞪了回去。
两人无奈，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余小薰身上，面露急色。
在封地成年的皇子，大正帝国也曾有过，圣上不能亲临，可也遣来了圣使，圣使劈面，如帝亲临。
皇子加冠需要圣使在场，如若否则，便犯下了无君无父的大逆之罪。
只求薰女人能劝住殿下，否则临安县城的天就要破了。
二人明白，他们与余小薰虽同属芊嫔的托孤老人，但无论是实力，照旧在殿下心中的职位，余小薰都远胜于他们。
更况且，作为芊嫔娘娘的侍女，余小薰手里另有娘娘的遗物。
“桐儿，你先去府门，将圣使请入正堂，好生伺候，随后我便将殿下带来！”余小薰目光不离康延，神色看不出任何变化，付托道。
“是，薰女人！”
刘桐也察觉到了差池，究竟他也是和殿下一起长大，殿下的性格，他也有一定的了解，现在的殿下恼怒到极点，一个不慎，天翻地覆，忙朝府门走去，照薰女人的付托去办。
“刘公公，请出鸯羽簪！”刘桐一走，余小薰接着道。
“是！”
刘洵一脸正色，弓身蹑脚，朝祠堂中央的祭台走去。
祭台最顶层的是始帝及承天孝勇皇后，尔后层层下来，成帝、武帝、恒帝......包罗其皇后，林林总总十二个，直至最后两层，一层一个灵位，孤零零地摆放着。
这两个灵位，一是当今圣上的正妻贤仁皇后，另有一个即是康延生母芊嫔。
芊嫔灵位之下，放置着一半尺檀木长盒，不染纤尘。
“惊扰娘娘了！”
刘洵默念了一句，伸手正要取下木盒。
“住手！”康延喝道，起身欲阻拦。
“跪下！”余小薰喝斥。
康延一怔，转身面对余小薰，想要开口，却见余小薰取下了头上形似鸳冠的发钗，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跪下！”余小薰举着发钗，再一次作声。
康延不甘地跪在芊嫔灵位之前。
这时，刘洵来到余小薰身旁，打开了木盒，露出了一株镌刻着鸯鸟的玉簪。
一钗一簪，一金一玉，散发着柔和的光线，交辉相映，朦胧间飞出了一对鸳鸯，鸳啼鸯鸣，相偎相依，于辉煌中嬉戏。
鸳冠钗、鸯羽簪本为一对，位列万器山第两百三十六阶，是芊嫔遗物。
“一钗一簪，殿下可曾记得？”余小薰问道。
“记得，鸳冠鸯羽本为一对，见钗簪，如见生母！”
“娘娘遗愿，殿下是否忘记？”
“不求权倾一世，不求富贵一生，但求平平安安地在世......”康延心不甘情不愿地念道。
“既然殿下记得，那就随我一道面见圣使！”
康延几经挣扎，握紧的双手照旧松了下来，颓然道：“我知道了！”
见殿下允许，余小薰收起了发钗，挥手让刘洵将玉簪放回原处。
“薰姨！”
突然，康延侧首，叫住了余小薰。
余小薰身体一顿。
“母妃之死，当今圣上是否有愧？”
脸色一阵变换，余小薰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圣上无愧！”
话音一落，余小薰抬脚往外走，丈婆婆半托着三梁冠，紧跟其后。
“无愧...无愧...”
康延呢喃了许久，倏地猛然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无愧！”
身为皇子，他从未见过父皇，他对皇宫的影象，只有那一座酷寒的宫殿，冷冷清清，来来往往只有那四五小我私家。
唯一一次凌驾六人，照旧十岁。
一份冷酷无情的帝诏，将他赶来了临安。
他可以不敬父，却不能不敬母。
母妃给了他最纯正的爱，与母妃相处是他皇宫生活里的唯一美好。
只是，他至今不明白，母妃临死之前，那一声声致歉，是给谁的。
“殿下，时辰到了，该去正堂面见圣使！”刘洵在门口侯着，殿下的苦，他自然明白，知道内情的他，心中唯有怜惜。
出了祠堂大门，余小薰、丈婆婆二人在去正堂的必经之路等着。
“薰女人，殿下不会有事吧？”
“放心，殿下不是软弱之人，只是...”
话未说完，康延、刘洵二人已经来了。
看着神色如常的康延，余小薰那半句话只能留在心里。
只是芊嫔娘娘特意隐瞒的真相，怕瞒不了多久。
十九年前，那场叛乱，历历在目。
在余小薰追忆之时，四人穿过拱门，离正堂只有百步之遥。
百步的距离，数十位巡武卫扼守，清一色的暗红直裾紧身袍，上有双目重明鸟飞纹，头戴乌黑缠棕帽，腰间有刀。
巡武卫放行，四人还未入正堂，正堂里的景象就让几人脸色一沉。
正堂里，一位老太监，面色倨傲，端坐在主椅上，曼斯条理地品着茗茶，他身旁杵着一位巡武卫百总，堂上正中平头案上供着一份未打开的帝诏。
刘桐、小灵儿二人，跪在老太监脚下，身前有茶杯碎片，茶水溅了一地，脸上留有两道巴掌印，嘴角渗血。
“哟，五皇子来了，奴婢见过五殿下！”
老太监见康延到了，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对于这位五皇子，老太监照旧知道些内情的，能保留皇子身份，还多亏了三王爷。
虽贵为皇子，实际还不如一位普通子爵。
武功也未曾入品，整一混吃等死的废物。
“薰姨，为我加冠！”
康延极为平静，瞥了一眼老太监，目光随即放在肮亓帝诏，双腿一屈。
“给脸不要脸！”
见康延对自己视若无睹，老太监面露不悦，暗骂了一句，却没有出言阻拦，皇子成年，乃是大事，即便再不受宠，也不能误了时辰，否则上报宗正寺，他吃不了兜着走。
余小薰心知，殿下也有为刘桐二人解围的意思，厉色道：“还跪着干嘛，赶忙滚，若延长了殿下加冠，我扒了你们的皮！”
刘桐慌忙带着小灵儿离开。
一出正堂，小灵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哭声跑开了，刘桐赶忙去慰藉。
小灵儿的哭声，自然瞒不外四人的耳朵。
丈婆婆心里担忧，未曾表露。
相比之下，刘洵直接得多，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堂上正坐的老太监，直盯着老太监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