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惊庭乍一听到公主的命令另有些不行置信。
君瑶长公主虽然被陛下指婚给了个草泽将军,但她好歹也是陛下的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怎么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简直...简直毫无风骨,不外一个照面就向那些个泥腿子弯了腰。
“萧大人,你这番姿态是作何?公主的命令你都不听了?”
碧玉本就心中不忿,因为担忧领土开战忍着将军的怠慢就算了,现在看这个送亲的官员都敢对公主的命令千般犹豫,立即就垮了脸。
碧玉这般‘蛮不讲理’的模样让萧惊庭对长公主的印象更跌了一层。
既然她自己都不在意别人落她面子,他又有什么幸亏意的,左右嫁过来的人又不是自己。
萧惊庭落了脸冷声道:“不敢,臣这就领队入城。”
旁边本还在萧惊庭面前伏小做低种种赔罪的老管家立即也楞了神,他本以为这般怠慢会让天家来的长公主勃然震怒,却没想长公主如此轻巧就主动放过了。
老管家不知道君瑶心里的推测,也不懂太多弯弯绕绕,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位长公主真是个善解人意的未来主母。
“真是冒犯了,我家将军并非有意怠慢,实在是前线战事紧张将军还未从战场下来。老奴在这里代我家将军给公主赔个不是。”
“开战了?”
萧惊庭心惊不已,难怪那穆鹤清连长公主的亲都敢不来接。
可要是早知道开战了他也不会在这里和老管家僵持,这人刚刚为何不说?
老管家若是知道萧惊庭的想法怕是要大叫一声冤枉,他刚刚走近才刚刚亮身世份就被萧惊庭一阵猛批,哪里开得了口解释哟。
“可不是嘛,年年都这样。”
想起战事老管家心里就不得劲儿,愁绪爬上眉头,叹息道:“唉~都战了好几日了,每年冬日那北国就会来犯,只是可怜那些将士从未好好过个冬,团个年。”
老管家叹息完又道:“不外这场战事应该要结束了,还请公主放心,待战事结束将军定会快快整装前来迎亲。”
碧玉不是个傻的,将军领军是正事,可不能闹事。
她姿态得体端着笑脸回道:“公主早猜出怕是开战了,战场可比这里更需要将军,要害时刻不考究这些虚礼,老管家请先引我们进驿馆吧。”
萧惊庭在旁边听着不太对劲,长公主早推测出来了?不是因为软弱的缘故?
那他刚刚还那样想公主,真是……小看她了。
老管家顿觉惊喜,长公主这般体贴入微,能和将军结婚真是他们将军府的福气啊。
“是是是,老奴这就带路。”
碧玉回到车内,全然不复刚刚镇定得体的模样,拍着心口喘大气,眼里另有一丝惊慌。
“公主,那外面竟然真的开战了,遭了遭了,我们会不会被战火殃及啊~”
知道今日不迎亲的君瑶又懒散下来,靠在身后的枕垫上笑看着碧玉怕死的小样儿。
“既然老管家都说了战事马上结束,那他定然是得知此战会赢,以后我们会否死在战火中倒是不确定,但这次应是不会了。”
笑过之后君瑶又垂眸沉思,穆鹤清虽然贵为镇国将军,但这将军的名衔可是用命拼来的。其中危险自是不必说。
以前她虽然忧心将军的生死,但也是站在国家大义上。但现在,她实在是担忧要是哪天这位穆将军不在了她要怎么办?
“希望穆鹤清福大命大,活久一点。”
......
穆鹤清不知道即将成为他夫人的长公主已经开始担忧他的生死,他现在只体贴面前这些敌军将士死不死。
“将军,此时敌刚刚是真正生了退意,我军将士正士气大振,抨击之机已到。”
符天果真是个上得了战场,出得了主意的好军师。
穆鹤清快速扫过战场的局势,也将敌军将士的颓丧看在眼中。
前两日敌军故做颓势诱夏军上当未能乐成,大夏军队奋力厮杀后倒真将那些颓势给坐实了。
“军师说得是,抨击的军号,是时候吹响了。”
穆鹤清那沾染着鲜血尘灰的坚贞面庞终于露出笑模样,只是这血肉纷飞的战场上,带笑的杀神将军在敌军眼中和勾命的阎王没什么两样。
夏军大捷。
君瑶刚刚睡醒便听闻了这个消息,刚刚被噩梦缠绕的心神也连带着放松了许多。
“穆将军神武。”
“将军出马战无不胜,打得北蛮跪地求生。”
“将军英武不落败绩,北国蛮夷难得生机。”
“将军......”
靠在驿站的临街窗边,君瑶笑看着街道上吟唱口水诗的孩童们,嘴里也慢慢同他们一道念了起来。
“生机勃勃,喜气洋洋。市井街道果真热闹,比皇宫有人气多了”
君瑶撑着下巴,也学着底下小孩唱念顺口溜。
“这些话语朗朗上口,很容易能记着。别说,还颇为押韵。”
常年生活在宫中的君瑶很少看到这些市井的热闹,哪怕只能旁观也让她很舒心。
“可奴婢听这些话,总觉得这些人将穆将军推得太高,似乎...似乎眼中没有天家。”
碧云说完连忙垂眸跪在一旁:“奴婢失言,公主恕罪。”
君瑶换了右手撑着下巴,脸朝内笑看着地上的碧云,满不在意地说:“知道失言你还说,认真认为我不会责罚你?”
碧云心头一紧,趴伏在地:“公主恕罪。”
君瑶没让她起,也没说要治罪,只目光随着吟诵的孩童们徐徐飘远。
“玉龙城黎民面对敌国屡屡来犯,保命是他们的头等大事。穆将军能保住他们的命也就如同他们的再生怙恃,崇敬他也无可厚非。”
“至于是否过盛,呵,既然我是未来将军夫人,这份盛誉日后也有我一份,白白沾光有什么欠好呢?”
几位随侍婢女深深埋着头,听着这番话大气儿都不敢出。公主的态度摆明了基础不在乎天家如何。
“既然你们自愿随我到了这里,以后你们也就和我一样是这玉龙城的人,至于旁的,不应你们去理会的也就不用去理会。”
君瑶从绝不阻挡的接下赐亲圣旨时就已经在心里和宫里那位‘亲弟弟’划清了界限,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从进城那一刻起,我就再不是往日的君瑶长公主。你们,也不再是往日的一等大宫女,顶多也就是未来将军夫人身边的随侍丫鬟。”
从皇家的一等大宫女到普通家宅的随侍丫鬟,这样的落差说不遗憾是不行能的。但这几人也认得清楚,要是没了公主他们什么都不是。
公主是她们存在唯一的意义,她们从来都是唯公主马首是瞻。
“奴婢清楚了。”
四人齐齐膜拜之际,一直在暗处探听的人也悄悄退开,将这边的消息传回了将军府。
正在包扎伤口的穆鹤清听到传信忍不住哈哈大笑,差点又崩裂了伤口。
“这位长公主倒是识趣得很。”
符天皱着眉,倒不觉得君瑶真这么识趣。
“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将军可别被她骗了。”
穆鹤清满不在意摆了摆手:“不外是个妇人而已,能翻得起多大的浪。再说了,入了我玉龙城,想做什么也由不得她。”
这倒是真的,玉龙城在他们的管控下俨然是铁桶一个,有什么消息都逃不外他们的线人。
“那将军预备何时去迎亲?”
一场战事刚毕,军中另有许多事情要处置惩罚,穆鹤清倒是一点不想去迎什么亲。
“照旧待军中事务处置惩罚妥善后再说。”
符天劝道:“军中杂事有我等便可,既然将军未曾卧病在床,不如早早迎娶的好。”
“早早迎娶,嗤。”穆鹤清嗤笑道:“早早娶个天家的暗探在我府里待着,牢固觉都不给睡一个?”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穆鹤清因常年身处战场,对外人的存在异常敏感。
还没娶妻他就想过在身边多了一小我私家的感受,就两个字,难受。
这个原理符天也懂,但这次要娶的究竟是天子的亲姐姐,就算他们心里不在意,态度照旧要拿出来的。
“你先将人娶回家,要睡觉去军营里睡个够就是。”
穆鹤清眉头一挑,单脚搭在桌上,道:“怎么?将军我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符天恍若未闻,起身拱手告退:“属下这就下去为将军部署。”说完,转身离开,没给穆鹤清再说话的时机。
“嘿~这军师什么狗脾气!”
穆鹤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符天离开,也没说让他回来的话。
为他上药的军医笑了笑:“要没有将军的默许,军师就是想做也做不成啊。”
“老胡你也敢笑话本将军了?”
“不敢不敢,属下什么都没说。”言罢,军医老胡就笑着闭了嘴。
平日里穆鹤清和手下人相处都很随和,各人也习惯了开玩笑。
“没想到啊,我穆鹤清一介草泽出生还能娶上天家顶顶尊贵的长公主。我爹娘要是不早死,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顶顶尊贵的长公主,我可是占大自制了。”
他闭上眼,就着长椅徐徐沉入睡梦中。
梦里,战火连天、血肉飞溅......护子的怙恃被残暴的北蛮一刀砍断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