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办公室奇遇（上）
当“乔正义”这个广义上的差生迈入齐晓竹位于三楼中间的办公室时，周围的老师们向她投来或嫌弃，或审察，或好奇的目光。
看办公室的气氛，就算齐晓竹最后被他说动了，其他几位老师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听他们嘴里念叨着的都是“一考室这次变化不大”“诶你们班那个七选五错三道，好好批评一下”“哎呀语法填空其实挺简朴的怎么各人就是要填错呢”“……”
齐晓竹先随口问道：“这次感受怎么样？”
何解点颔首：“好。”
“啧，”一个老师翘着二郎腿摇摇头，“小乔啊，你说的好，是挂几科呀？”
有办公室里的学生笑起来：“挂科怎么能叫好呢。”
“诶，你这就不知道了，小乔的水平，挂两科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啦。”老师语重心长的说道。
何解疑惑的收回视线：
各人都不看好我，难道我是哪里做错了？
哦。
他点颔首。
原来结果差就是原罪。
何解竟然生出了这种叹息。
如果他一直待在一中，怕是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这种感受。
何解的感官一向很灵敏，他能感受到身后审察的视线中充满恶意，可是自己明明并不是做错的一方，人们却总用批判的眼睛看他。
齐晓竹面色疲惫，明明才二十多岁却劳累成这样，拼死拼活也没有职位的升迁，周围的“老教师”们看她的眼里都写着轻蔑。
年轻又不再年轻的老师涂了口红，但已经掉色了，她的嘴一张一合，牵动嘴边的小痣像浮萍一样上下漂泊。
乔正义的后背，在蝴蝶骨上也有这样的一颗痣。
何解易服服的时候看到的。
他从来不畏惧身体，也从来不为直视裸露感应羞涩内疚。所以何解感应和人们格格不入，而差异就是他身上的原罪。
想起一中关于自己的传言，何解一阵模糊，也难怪各人都觉得我是怪物。
乔正义的身上有许多磕磕碰碰结痂的痕迹，尤其是在腿上。何解觉得这双腿一定丢进碎肉机里绞过，否则一个女孩子的腿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划痕。
可是这么一双算不上公共眼里“悦目”的腿，何解却不想让她们被不识趣的主人包裹在厚厚的裤管里面。所以他穿裙子。
在何解看来，没有好欠悦目、应不应该、对差池。只有想不想。
他想为乔正义做点什么，正如同乔正义也想为他做点什么。这种天然的奉献只能在两个完全洁净、坦诚的灵魂上浮现。
不外才一个月不到，何解却觉得，已经和乔正义成为旧识了。朋友是很难得的，如果有意见分歧，那友情就会从晶莹剔透的宝石变为工地上破碎的玻璃。乔正义和他就有许多的差异。
道差异不相为谋，就像听说他被叶争“教训”后就讪讪离开的学生一样，他和乔正义也一定会有走散的一天。
或许……就在交流回来的那一刻。
何解又陷入了自我世界中。
如果是欧文永在这儿，就会等着他，然后温和的问何解想到了什么。但是落在“不解风情”的齐晓竹眼里——
“乔正义！跟你说话，你怎么又走神了？”齐晓竹生气拍桌子。
和她背对背而坐的老师赶忙抚慰：“诶诶小齐别跟学生置气……”
“你说说你一天到晚在做什么？”齐晓竹捏了捏眉心，看着目光呆滞的何解——好家伙，还没醒呢……
“乔正义！乔正义！”齐晓竹拍了拍她的手背，何解一怔，目光转向齐晓竹：“老师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齐晓竹无语：“你刚刚在干什么？”
何解一愣，原来这个老师也会像欧文永一样问他“在想什么”。于是他照着回复欧文永的话回复齐晓竹：“我在想道差异不相为谋的原理。”
“我在跟你说话，你在东想西想！”齐晓竹直直的看着面无心情的少女，“我看我们俩才是道差异不相为谋！”
“乔正义”颔首：“对。”
“对什么对！别以为考试完了就能放松，你这次又要搞什么事情啊！是不是又要来找我说情啊？”
说起这个齐晓竹就来气，乔正义每次都在某些科目上挂科，偏偏就是差一两分及格，搞得齐晓竹怪尴尬——给她提也不是，不提又会影响评级。
乔正义也狡猾，只有大考的时候基础不提这事。
但要是平时的考试，刚刚结束就来办公室又送水又送零食的……齐晓竹经不住诱惑和她一起吃零食，然后就稀里糊涂的允许她。考得差要改分的时候，乔正义就像是用完就丢的渣男，考得好年纪前面的时候，乔正义还要到她这里来要零食吃。
齐晓竹：世界上另有比我更惨的老师吗？
“我也没指望你考得多好，但你起码要认真对差池，我看你最近东搞西搞的，也没搞出个什么名堂来。”齐晓竹说道。
“乔正义”纠正：“现在还没有。”
“你跟我说说，你最近在做些什么？”齐晓竹虽然知道乔正义在做什么，但是她照旧要故作不知的让学生自己给她讲一遍，看看对方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乔正义”想了想：“跟老师你说不明白。”齐晓竹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来找他，就证明这位年轻老师确实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不懂人情世故的何解已经坚决的给这位齐老师下了界说。
“哈？”齐晓竹一怔，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来办公室吗？”
“乔正义”迷惑的摇摇头，看向齐晓竹。年纪轻轻就有白头发的齐老师立誓她在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看到了求知欲！
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猪。
齐晓竹在心里重复三遍，这才压着脾气，不咸不淡的说：“你说不明白，那就让你的家长来说吧。”
终极大招——请家长！
齐晓竹说完这句就开始视察乔正义的心情，按理来说，普通学生这时就应该已经吓破了胆，要哭着恳求了。
齐晓竹请家长也是无奈之举，她虽然面上允许那些“老教师”要好好收拾乔正义，但是小乔究竟是自己班的学生，而齐晓竹也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乔正义最近上课都专心不少，上次数学课还能被那么多古诗，可见小女人已经改邪归正了。
组织学生抗议也是用的非暴力手段，并没有滋扰正常上课，初衷也无可挑剔。
要是乔正义在她面前——在这些虎视眈眈盼着他们出丑的老师面前服个软，齐晓竹就算身上再多压力也不会继续为难她。
没想到“乔正义”脸色未变，目光落在脚尖上，轻轻的“嗯”了一声。
齐晓竹瞪他一眼，继续“威胁”：“晚上我就给你爸妈打电话！”
“乔正义”神色淡然：“好。”
齐晓竹拧着茶杯：“我一定把你最近的情况跟你家长说一说。”
“乔正义”双目微阖：“麻烦老师了。”
齐晓竹：……
“乔正义，你！”齐晓竹还想说什么，她喝了一口冷茶，又把话咽回去了：“算了，你回去吧。”
这个活该的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妖精！
“嗯。老师辛苦了。”何解点颔首，稳步离开办公室。
好吧……头都不带回一下的，太渣了。
齐晓竹伤心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