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凡感受有人正拍打着他的脸。
意识恢复的瞬间，全身的疼痛也紧随其后，那感受像有山羊在身上跳过踢踏舞。
他试图睁开眼，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最简朴的行动在当下居然如此费劲。
他实验看清面前昏黑暗的人影，但一阵阵眩晕向他袭来，有一阵尖叫声在脑袋里响起，像是在重播他的影象片段。
他摇晃着头，想从回忆的湖水中游上岸边，但这不恰当的移动脑部让一切都变得更糟。
虽然他只是想弄明白当下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待他好过一点后，看到眼前泛起一张圆脸，而且巨大无比。
轮廓仍是重影的，就似乎他的视线穿透了玻璃，而难办的是这扇玻璃多年未经清洗。
接着细节清晰起来，就像时镜头聚焦那样。
圆脸男人的年纪瞧起来不小，但他一双友善的大眼，以及剔的如同鸡蛋般平滑下巴，都将岁月的痕迹隐藏起来。
他套着鲜亮黄色的特大号运动衫，看起来活像只巨大气球。
这胖子正想让他坐起来，用粗壮而短小的手臂扶着张一凡。
张一凡躺在地上，发现自己正以棺材中的视角看着周围。
他能读到的第一个信息，就是在胖大叔脸上不加修饰的恐惧。
于是他坐起来，显然要解析他的的困惑，还需要更多的视觉信息。
旁边是软垫靠椅，一排排像影戏院里泛起的那种。
地面上散落着琐屑零星，其中就包罗不少玻璃碎片，上面沾着未凝固的血迹。
他的感官变得更敏感，似乎是因为视觉被光线不足的黑暗限制，他听到外面的雨声，雨水打在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里，发出像铁皮盒子那样的消息。
他的目光重回起点，胖大叔的恐惧似病毒熏染给他。
“这是哪？”张一凡摸着头，手掌落在令他难忍的痛处。
他一缩手，那是痛觉强制他做出的反映。他望着手掌，上面沾上了血。影象模糊不清，他感应恐慌，他既想不起身在那边，又不知面前的男人在畏惧什么。
他在期待着，试图从胖大叔嘴里获得一个解释，但面前的男人没有作答。
“其他人呢？”那是女人的声音，张一凡能听出那焦虑不安。
但他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人声让头疼更厉害了。
张一凡搜寻着，视线循着声音的来源在昏暗的空间扫过。
他看到一对老匹俦，两人蜷缩在靠椅里，看起来惊魂未定。
妻子在发抖，而丈夫正耐心的把她头发里的玻璃渣捡出来。
女孩坐在旁边，她身着白色套头衫，扎起的头发正随着脑袋晃动，看起来无助又惊慌。
他终于看出来这时是在一辆车内。
张一凡忽略了后背，他只顾着看着眼前，没发现两个男人正站在他身后，一位瘦高，另一个则是秃顶。
“我们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发生了车祸……你还好吗？”瘦高男人前半句显然是对那高马尾的女孩所说而问题则是留给张一凡的。
他颔首，但没说话，他能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出某种坚贞的工具。
“看看其他人受伤没。”两个男人继续走向车厢的后部。
张一凡记得，虽然只是依稀的回忆——他坐在车上，其时那辆大巴正准备开往山上的佛寺，车内挤挤攘攘的游客谈笑风生。
而如今，雨中的车厢里除了他们，就是几个仍在昏厥着的搭客，其余人却完全不见踪影。
消失了？这只是一个状态，然而潜藏在后面的行动及其历程是什么？张一凡搞不清情况，只是发现思考时眩晕感更为强烈，似乎头要裂成两半。
天空低垂，给人触手可及的错觉。厚重的云层下漆黑如夜，云层里还酝酿着雷电。
外面这场暴雨，给寒秋又添了几分凉意。
雨点落下，敲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雨水倾泻，通过一扇破碎的车窗。路灯的照射下，雨的轨迹清晰可见。
张一凡呆望着，那些雨点光束一般划过。
雨天在他看来，是能抚平人情绪的恩赐，更是失眠者的良药。
空气让人心安，虽然散发着泥土气息，闻起来像枯枝败叶。
雨声若风铃，让人思绪明朗、灵感迸发。
但那只是往昔，从现在的暴雨中张一凡没有找到丝毫乐趣，这鬼天气只是平添了几分诡秘，车厢的平静里满是困惑与不安。
除了神秘事件喜好者笔下的外星人，有什么力量能让一大车人全部消失呢？
平静被打破，车内突然热闹起来。站在那的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看起来以及给人的感受都像是上满发条的闹钟。
两人恢复意识后，开始像对儿话剧演员喋喋不休，富厚夸张的情感快溢了出来：
“……在山路上遭遇车祸，差点丢了小命。”与其说是畏惧，倒不如说那语气是兴奋。
“简直是不行多得的旅游经历啊，老哥。”这少年看起来快哭了。
“人生重在体验，再进回牢狱，我们的人生就完整起来了。”
两兄弟大笑，马尾辫女孩一副怪心情，但这会儿总算是看起来是有些笑意了。
她侧过身子冒充看窗外。他们盯着双胞胎，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看到有人在葬礼上演唱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众人只觉得这兄弟俩是疯子。另外能解释的通的话，就是他们在车祸中撞坏了脑袋。
“郑岳风，风度的风，很兴奋认识列位。”哥哥对他人的目光不在意，并把头歪向弟弟那边，“郑岳帆，风帆的帆。”
弟弟挑起眉毛：“别用翻船行吗，特别是翻车后。”
“那不是同一个字，小老弟。”
听完这番胡言乱语，车内近乎凝固的气氛稍许松动了些。
“我记得车上挤满了人？”郑岳风说，他抛出每小我私家都想获得解答的问题。
高马尾女孩转头，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似乎水被纸巾吸收了似的。
她举起右手，撇清这谜团与她之间毫无关系：“不知道，就连司机都不知去了哪。”
双胞胎收敛了笑容，正经和严肃的心情回到他们脸上。郑岳帆的眉毛挑的更高了，似乎要连成一条弧线。
虚无笼罩大巴外的世界，在叉状闪电划破苍空紧随着雷鸣的空挡，他们甚至能听到树叶的摩挲。
万籁俱寂应该是个贴切的形容。
有人把车内灯打开，这时车内蒙上的光线说亮不亮说暗不暗，这灼烁让人困顿。
张一凡一时觉得，他们似乎置身森林深处的木屋。脑子里尽是无解的谜题，突然间他有了种想看电视新闻的离奇激动。
他想陷在沙发里体日常，最无聊枯燥的那种也行。
他想停止思考听那男声用冷漠的嗓音告诉他今天又发生了些什么破事，像是楼房塌陷、新规出台或是网络辟谣之类的，而不是在这儿被未知所折磨。
他们中的大多数，看起来都情愿躲在宁静区，而不是下车去检察情况。
最后两位搭客苏醒。
其中是一位中年男人，看起来发毛发达。
他蓄着胡子，头发向后梳，看着油光水滑的。他身着一套看似价钱不菲的西装，在他们这群穿着休闲衣饰的人中格外显眼。
在搞清状况后，他胡子上那双眼睛喷射着火焰，一副怒不行遏的样子。
他那心情，是恼怒夹杂着困惑，像是想搞清周末的清晨的懒觉是被何种噪音给吵醒。
“什么叫人都不见了？”胡子男人瞟眼手表。“今天下午另有个会等着我去开，我没时间听你们在这编故事，这就是一场车祸而已。”
张一凡冷眼瞧着他，不禁在疑惑这男人为何对这事件的反映与众差异。
“时间来得及，老板别急。”他的秘书挤出带着歉意的笑容，似乎他才该为这场车祸卖力。
从他的眼里瞧不见丝毫笑意，张一凡对这职场上的假笑十分熟悉。
而那秘书的样貌让他想起某种啮齿科动物，狡猾而世故。
随即他又感应羞愧，因为自己在娱乐至死的时代里，不经意间酿成了以貌取人的家伙。
大胡子没去接话，似乎秘书是他养的宠物狗，只是在汪汪乱叫。
“愿意跟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吗？”大胡子转向各人，虽是问句，但有着不行违抗的意味在里头。
各人看起来都在往后缩，没有几人想走到外面的马路上。
秃顶男人和瘦高男人站出来。
“别去，你们没感受到情况差池劲吗？”老奶奶在尖叫。
她这番叫喊只是凭空添加了惊慌，而且若不是天气阴沉，想必她那语言的熏染力并没有现在这么大。
车厢里的人似乎在她的召唤中变小了，体积上的缩小。
“朱云峰。”胡子男人没有理会老人的警告，只是伸脱手，那上面戴满了戒指，看起来绝对不是在路边摊上买的赝品。
瘦高男人犹豫片刻，照旧握住了那只手，自我介绍道：“赵宇飞。”
秃顶男人却只是点颔首，粗壮的手臂上能看到露出的半点纹身在手背上，
他的嗓音降低厚重：“周亚夫。”
三人走下车，秘书拿着伞，哼哧哼哧跟了已往，留下的这群人正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