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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巫剑仙

第十四章 原理是我的剑

青巫剑仙 半夏烟光 2123 2020-04-08 12:37:11

  老夫子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这一年的末尾,没来得及看看新一年的春天,没能等到黎鸢十六岁的生辰。

  德高望重的陶老夫子逝世,惊动了整个西凤寨,与不久之前丛老头死得默默无闻相比,大相径庭。

  继而,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四周几个村寨。

  简陋的葬礼,在村寨老人们的帮持下,变得朴素而热闹,不停有人前来纪念。

  黎鸢一身缟素跪在灵前,作为老夫子唯一的学生兼养女,唯有她拥有这个资格跪在这里。

  木然地向纪念之人回礼,她双目空洞。

  杨铁匠没有泛起在葬礼上,用他的话来说:死就死了,人死如灯灭,找个还算可以的地方埋了就是。

  黎鸢做不到杨铁匠那般洒脱,虽然她知道,老夫子最讨厌的即是繁文缛节,即便死了也不会乐意看到这些。

  只是,人死之后,总要有这样一个过场。

  葬礼很短,只连续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期间,有两个令黎鸢决然料想不到的人,泛起在了老夫子下葬前夕。

  一个是不再一身惹目红衣的澹台玉卿,另一个则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姜煜。

  这二人一前一后孤身前来,各自对黎鸢说了一番话,相互间隔不足半个时辰。

  两人说过什么,黎鸢听得清楚,只是不愿理会,默默跪在那里不吭一声。

  相较于姜煜纪念时的虔诚祭祀,澹台玉卿显得逊色不少。

  黎鸢知道,这二人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对她有所企图。

  或者说,是对老夫子留给她的工具,十分感兴趣。

  差异的是,姜煜没那么心急,风轻云淡。

  澹台玉卿则体现的太过明显,丝绝不加掩饰。

  老夫子下葬之后,聚集于此的人们相继离去,黎鸢坐在恢复寂静的院子中,将背后的包裹解下,横在膝上,怔怔入迷。

  一连几日滴水未进,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坐着,心态正酝酿着一场剧变。

  此时的院落,已不是当初的春色满园。

  那番美丽景象,早在黎鸢得授老夫子传承的那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夫子曾说,这景象是一座阵法所化,以灵气为基,灵气没了,景象自然也就没了。

  在此期间,杨铁匠曾频频前来,想要对她开导一番。

  可惜他天生是个嘴笨之人,张口骂人能将其十八代祖宗骂个遍都不带重样的,轻声细语慰藉人的活儿,着实干不来。

  直到杨铁匠又一次前来小院,黎鸢突然问了一句:“杨大爷,你嘴里的雏凤出山,指的是我么?”

  杨铁匠愣住,没曾想黎鸢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心底马上涌起无限感伤,暗道:倒是低估了这小丫头,竟被她听了去。

  “看来是了。”没有从对方口中获得肯定的回覆,黎鸢自顾自颔首,捧着剑起身慢悠悠走了两步。

  继而又低声道:“那你能告诉我,老死板如此煞费苦心,为了什么?”

  杨铁匠听闻此言,脸上马上露出笑容。

  他知道,黎鸢心里的那道坎,算是已往了。

  立即也不再故作姿态,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没好气道:“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这小丫头,为了给你铺路。”

  黎鸢转头看着他,没有作声,静静等着杨铁匠继续说下去。

  杨铁匠咧嘴笑了笑,旋即沉声道:“相信,前些日子你带人去了一趟‘西北大坑’,颇有一番体会。我不像老穷酸那样读了许多书,大原理一套连一套。我能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黑白混淆才是常态。所谓善恶对错,也多为立场差异。归根结底,不外一个利字当头。”

  “老穷酸应当对你说过那个江湖,什么有人踏剑出海、扶摇登天,又有人摧山撼岳、力敌千军,亦或者有人以众生为子、结构天下等等诸如此类,西凤寨之外的世界,精彩纷呈,波涛壮阔。

  老子知道,你早晚都要走出去。究竟大好年华,窝在这一矢之地着实可惜了。可既然要出去,就得明白‘人心险恶’这四个字的意义。

  那些个身世配景都不算小的娃娃们,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些许异常,就对你多番言语引诱,即是因为一个利字,从而兴起了试探之心。

  他们想要看看,我这个打铁的,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对权柄的留恋,是不是另有出山之意;想要看看老穷酸在北地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说到此处,杨铁匠脸上浮现一抹讥笑,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和老穷酸来这北地之前,不是岌岌无名之辈,说是对头各处都不为过。若没有一番谋划,就让你冒冒失失出去,万一没几天就死了怎么办?岂不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听到此处,黎鸢不禁莞尔,颔首道:“是这个原理。”

  杨铁匠一拍手,赞道:“对呀!那你告诉我,行走江湖,最大的原理是什么?”

  黎鸢若有所思,隔着破布包裹抚摸那把剑,呢喃道:“原理?是我的剑!”

  杨铁匠大笑起来,似乎对这个回覆极为满意,道:“好!有你这句话,老子就放心了。我那箱子里的宝物,想要什么你自己去拿,之后什么时候离开你自己决定,不用来跟老子作别。”

  说罢,杨铁匠大步而去。

  黎鸢会离开西凤寨,一头扎进那个风浪诡谲的骚动江湖,这本就是老夫子和杨铁匠预料之中的事情。

  杨铁匠原本还在担忧,老夫子陶笠的死,会令黎鸢难以蒙受。

  现在看来,他的担忧是多余了。

  黎鸢站在原地,没有相送。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去岁年初之时,老夫子寻剑归来,曾对她说:“老夫死后,莫要在墓碑上刻字。就当是寻常之人死了,简朴做个记号便可。至于落叶归根这样的屁话,老夫从未放在心上。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

  继而往日种种,诸多画面浮上心头。

  黎鸢突然明白,老夫子和杨铁匠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为她筹谋,以免她遭受牵连,死得莫名。

  正如,杨铁匠从不愿透露名称的‘拳脚功夫’。

  正如,那座新坟前的无字墓碑……

  东岳神龙二十年,早春。

  名为黎鸢,被老夫子临终取字‘千乘’的少女,背负着破布包裹的锈剑,离开了自小生活的村寨,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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