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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悟梦

十五、梦醒《菊花诗》

红楼悟梦 寒隽 4631 2020-03-28 06:42:47

  对于第三十八回的十二首菊花诗,我已经在前面的几篇文章中多次引用。我认为它们同其他的种种“十二”现象一样,并不是偶然泛起的,而是作者的苦心经营。第三十七回,曹翁就曾以大量的篇幅描写宝钗和湘云二人的拟题历程,随处离不开“十二”的话语,足见他对这些诗的重视。作为十二钗的判词,这些诗为我们提供了研究《红楼梦》后几十回佚文的重要线索,下面就让我们来逐一分析:

   首先要明确一点,十二首菊花诗的题目自己就有明确的意义和指向,

  其内容指向比力明确。因此,不必再使用其他要领,按顺序解释就可。

  忆菊蘅芜君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

   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

   谁怜为我黄花病(瘦),慰语重阳会有期。

  第一首忆菊是秦可卿的判词。诗题中的“忆”字是第五十一回怀古诗中,广陵怀古“隋堤风物近如何”(喻可卿)一句的结语。“怅望西风”暗合她的风骚;“蓼红苇白断肠时”和“空篱旧圃秋无迹”暗指她的命短;“梦有知”则暗合了十三回秦可卿给凤姐托梦的情节;“黄花瘦”潜伏了她得病的情景;最后一句“慰语重阳会有期”体现着八十回后会有可卿重阳再次托梦“慰语”的内容。

  访菊怡红令郎

   闲趁霜晴试一游,酒杯药盏莫淹留。

   霜前月下谁家种,槛外篱边那边秋。

   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

   黄花若解怜诗客,休负今朝挂(拄)杖头。

  第二首访菊是妙玉的判词。题目中的“访”字,又潜伏了“方”字,与

  芳官的“芳”同出一炉,又是“身自端方”引发的暗语。不用看其他句子,

  一句“槛外篱边那边秋”便足以说明它意指何人了,因为第六十三回作者

  借邢岫烟之口,说妙玉自谓蹈于铁槛之外,自称“槛外之人”。访菊诗的后四句体现出了她作为脂砚斋在书中的影子,与作者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也成为我关于妙玉的生活原型就是脂砚斋的结论的又一佐证。尤其是最后

  一句“休负今朝挂(拄)杖头”,更是曹雪芹自己对脂砚斋的情感流露。红学前辈徐恭时曾著文《有谁曳杖过烟林——曹雪芹和张宜泉在BJ西郊运动之断片》(见《红楼梦研究集刊》一),文中引录了张宜泉和曹雪芹的诗《和曹雪芹〈西郊信步憩废寺〉原韵》。

   和曹雪芹《西郊信步憩废寺》原韵

   君诗曾未轻易吟,破刹今游寄兴深。

   碑暗定知含雨色,墙颓可见补云阴。

   蝉鸣荒径遥相唤,蛩唱空厨近自寻。

   寥寂西郊人到罕,有谁拽(曳)杖过烟林?

   (《春柳堂诗稿》刊本)

   其诗最后一句即是“有谁曳杖过烟林”,我认为这句诗说明了曹雪芹生

  前外出很是喜欢用手杖,“休负今朝挂(拄)杖头”显然是他对原型生活的实写之笔。虽然“酒杯药盏”“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等语,相信也是他对真实生活的描写。在张宜泉的《春柳堂诗稿》里另有一首诗:

  晴溪探友

   欲寻高士去,一径隔溪幽。

   岸阔浮鸥水,沙平落雁秋。

   携琴情得得,载酒兴悠悠。

   未便张皇过,轻移访戴舟。

  

  (《春柳堂诗稿》刊本)访戴舟:刊本误作“访载舟”。

   诗中的“情得得”“兴悠悠”:与贾宝玉所作《访菊》诗相同,可见曹雪

  芹与张宜泉、脂砚斋这些人经常在一起和诗、交流。或许,诸如这《访菊》一类的诗是他在写《红楼梦》之前早已写成的旧作,拿来稍作改动便使用了也未可知。因为,任何作家都不行能是一夜之间突然成才的,通过脂砚斋的批语我们知道曹雪芹在写《红楼梦》之前就曾写过《风月宝鉴》一书。

   我有理由相信曹翁在写小说之前早已创作了大量的诗歌,在写小说的时候他自然会大量使用已写成的旧作,虽然不行能完全照搬,大部门已凭据实际情况作了较大改动。

  种菊怡红令郎

   携锄秋圃自移来,篱畔庭前故故栽。

   昨夜不期经雨活,今朝犹喜带霜开。

   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护惜,好知井迳绝灰尘。

   第三首种菊是说黛玉无疑。在第五回《〈红楼梦〉引子》中,首句就是“开辟鸿蒙,谁为情种”。而各人都知道《红楼梦》的这一段故事是源自绛珠仙草的还泪,所以黛玉即是第一位的“情种”,种菊的“种”字即是暗喻黛玉。诗文中“携锄”是讲她的葬花,“带霜开”是说她寄人篱下的处境;“冷吟秋色诗千首”是下文第四十五回《秋窗风雨夕》的伏笔;“勤护惜”是言她的多病;“绝灰尘”是道出了她泪尽之后回归离恨天的最终结局。

   对菊枕霞旧友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丛浅淡一丛深。

   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阴。

   第四首对菊是指宝钗。宝钗的判词中有“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一句,“对”字,对宝钗来说并非是和黛玉作对、争执的意思,而是与黛玉的相比力、相对应的关系,最后作者把两人的关系处置惩罚成了黛钗合一的局面,这个“对”字最终被定位成“对称”的意义。诗中“贵比金”点出了宝钗的金字招牌;“一丛浅淡一丛深”,道出了她的温柔与颖慧;“冷香”更是作者着意刻画的,她最突出的特点;“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是暗喻黛钗合一,宝钗成为黛玉知音的故事情节(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风雨夕闷制风雨词”);“秋光荏苒休辜负”,正对第三首种菊中黛玉的“冷吟秋色诗千首”;末句“相对原宜惜寸阴”,体现了她与宝玉的婚姻并不恒久。

   供菊枕霞旧友

   奏琴酌酒喜堪俦,几案婷婷遮盖幽。

   隔座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

   霜清纸帐来新梦,圃冷斜阳忆旧游。

   傲世也因同气味,东风桃李未淹留。

   第五首供菊是说元春。“供”字突出了所指人的职位。“奏琴”二字更

  是讲明供菊暗喻元春的点睛之笔,“幽”字亦为《红楼梦》书中元春的专用(第五回幽微灵秀地之语),“来新梦”暗合她痴梦仙姑的天界身份。这些我在《太虚幻梦四仙姑》一文中已经详细介绍,不再赘述。“忆旧游”是指她第十八回省怙恃的场景,最后两句“傲世也因同气味,东风桃李未淹留”,体现了她在权利争夺中虽久有故意却最后失败的死亡结局。

   咏菊潇湘妃子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第六首咏菊是指探春。“咏”字说明了她“才自精明志自高”的志向与

  才气。诗中的“毫端蕴秀临霜写”,讲明了她书法的出众;“自怜”说出了探春对于自己身世的遗憾(庶出);“题素怨”“诉秋心”讲明了她对贾府的费心和对荣华富贵即将子虚乌有的怨恨,(第七十四回探春语“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气一败涂地”);“从陶令”及“平章后”是言她远嫁和贵为王后的结局(“陶令”隐远,“后”字隐王后);末句“千古高风”,表达了作者对她个性的喜爱和肯定。脂砚斋对探春的批语是“使此人不远去,未来事败,诸子孙不至流散也,悲哉伤哉”,可见探春这个角色,在真实生活里是存在的、有原型的。

   画菊蘅芜君

   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

   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

   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

   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第七首画菊的意指最为明显。十二钗中只有惜春与“画”字沾边。诗中的“丹青”“染”等寥寥几笔便点出了惜春对绘画的擅长。“跳脱秋生”,指她最后出家的结果;“莫认东篱”,指第七十四回“杜绝宁国府”一节,“东”字暗喻宁府(第五回“东边宁府”)。“慰重阳”是与忆菊诗中“慰语重阳”相衔接的妙笔,如果再斗胆地设想一下,这极有可能是体现着佚文中会有秦可卿在重阳节托梦惜春的情节。

   问菊潇湘妃子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寥寂,雁(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第八首问菊也明显是说迎春。“问”字为反语,暗讽迎春的“二木头”之外号,首句“欲讯秋情众莫知”,便能说明一切(问了半天白问)。“喃喃负手扣东篱”的诗意原来是指背抄着手敲门,但作者的真正意图却是以“负手”(围棋中形势危急时有投胜负手一说)和“叩”(在棋盘上落子也可为叩)字,暗喻迎春的棋艺。第七十九回,宝玉得知迎春将要出嫁的消息后所作的诗中有句:“不闻永昼敲棋声”,其中的“敲”字正与“叩”字遥相呼应,令人回味无穷。及至最后的“谈”字也暗含了下棋的意味,原因是“手谈”就是指下棋。其中的“圃露庭霜何寥寂,雁(鸿)归蛩病可相思”,体现了迎春

   婚姻的不幸,可能是最后在鸿雁南归时(“可相思”意为疏散)曾得怪病。

   簪菊蕉下客

   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

   长安令郎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第九首簪菊为凤姐的判词。“簪”字意高(簪子插在头上),与她冰山

  上的雌凤身份相和。诗中“日日忙”正合她“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的评价;“酒狂”指她第四十四回的醉酒泼醋和第六十八回的大闹宁府;“不入时人眼”,暗指她“机关算尽太智慧”,被人嫉恨。“镜中妆”暗指巧姐(巧姐为镜,详见文“灯谜谶语”),而“折来休认镜中妆”,是说厥后凤姐落魄时竟与巧姐失散,无法相见。由于有“长安令郎因花癖”一句,“长安令郎”显然就是指凤姐的丈夫贾琏(好色)了,“彭泽先生”暗喻凤姐公公贾赦。“三径露”和“九秋霜”虽然是指游弋于第六十回的玫瑰露和茯苓霜,考虑到作者习用的音同法,这无疑是体现了贾府人员“没归路”和“服囹圄、伏霜寒”的结果,王熙凤就是其中的代表。

   菊影枕霞旧友

   秋光叠叠复重重,潜度偷移三径中。

   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

   第十首菊影说的是巧姐。“影”字藏镜,我在“灯谜谶语”一文中已经

  分析出了巧姐的镜子身份,她是反映贾府兴衰、人物流变的要害人物。诗中“潜度偷移”,正与怀古诗中暗喻巧姐的《蒲东寺怀古》中的“私掖偷携”意义相同,这就告诉我们,作者早已设计好了巧姐被偷偷移出贾府、私藏在荒村野店的结局。但从“锁玲珑”“梦也空”“暗香踏碎”“醉眼认朦胧”等语来看,最后巧姐的生活并不幸福:嫁了个醉汉,行走不自由,而且经常被打骂。

  

  菊梦潇湘妃子

   篱畔秋酣一觉清(轻),和云伴月不明白。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第十一首菊梦是湘云的判词。“梦”字暗合她的香梦沉酣。“篱畔秋酣一觉清(轻)”,也是说她第六十二回醉眠芍药裀的情景;“和云伴月”暗合了她的名字和“霁月光风”的判词;下句“登仙非慕庄生蝶”使我们联想到了“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的诗句(出自李商隐的《锦瑟》)。

   庄周梦中酿成一只蝴蝶,甚至睡醒后很长时间还不能分辨清楚自己究竟是庄周之身照旧蝴蝶之身。这就是湘云的生活原则,她并不厌恶仕途经济,但并不刻意追求。《锦瑟》最后两句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其时已惘然”。想来,作者十分青睐于湘云的豪爽个性。宋朝苏轼的《海棠》一诗,全诗为“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其中的“只恐夜深花睡去”,被用来形容湘云,足见作者对此人物的喜爱。而“忆旧还寻陶令盟”就表达出了这一点,后几句中的“随雁断”“惊回故”还体现了佚文中会有久别重逢的情节,最末的“无限情”体现了佚文中会有湘云的情感戏。

   残菊蕉下客

   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

   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半床落月蛩声病,万里寒云雁阵迟。

   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

   第十二首残菊虽然是说李纨。“残”字当头,强调了她的未亡人身份。“露凝霜重渐倾欹”,就是说她如槁木死灰的枯萎生活;“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也是说她的守活寡,而且与她判词中的“披凤袄”相契合。“蛩声病”与“雁阵迟”体现了日后贾兰迟来的中举;“暂时分手”体现着李纨与贾府的分崩离析,以便实现判词中“如冰水”“枉与他人作笑谈”的故事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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