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伏击

　　公元2398年3月4日。“太空七号”飞船。

　　“陈诉船长，再过三个月，我们就将抵达半人马座阿尔法A星四周的目标星球。”

　　站在张选面前的，是“太空七号”的机械领航员，他的名字叫“夏”。

　　十年前，为了接管“太空七号”，宋歌将八十二名“致远号”海员提前叫醒，其中就包罗张选和于倩。

　　他们紧张忙碌地准备了好几个月，直到那激感人心的对接时刻终于到来。

　　所有人都穿上了重型宇航服。“太空七号”虽然是关闭的，但是，作为一艘无人飞船，她的内部舱压很低，险些没有空气。

　　“致远号”一侧的对接舱里，张选和于倩手拉手站在第一排，目不转睛地望着劈面这艘充满传奇色彩的无人飞船。

　　隔着宽大的透明舷窗，她那斑驳的身躯似乎触手可及。

　　终于见到你了，在遥远的外太空，在整整两百年之后。

　　他们耳边响起了速度播报声，“致远号”与“太空七号”间的相对速度已经降低到只有零点几米每秒。

　　张选突然发生了一种错觉。

　　这片星空下的宇宙幻化成为平静、幽深的海洋，两艘飞船如同两头巨鲸，从差异的偏向浮游而来，徐徐地靠近，慢慢地围绕对方旋转……最后同时伸出嘴巴，轻轻地吻在了一起。

　　他扭头看一眼于倩，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噙满泪水，雪白的脸庞上却洋溢着笑容。

　　对接指示灯从红色酿成了绿色，舱门左右滑开。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

　　机械人“夏”孤零零地站在“太空七号”舱门边，张开双臂迎接他们的到来......

　　“太空七号”有人化升级革新工程竣工的当天，宋歌宣布了两项决定，一是任命张选为船长，二是原来隶属“致远号”的八十二名海员正式入列“太空七号”，尽快出发，重返半人马星系，对其进行深入细致的探索，寻求向那里移民的可能性。

　　甫一上任，张选便下令对船上所有机械人进行一次全面评估。“重点是搞清楚，经过这么多年的自我进化，它们的智能究竟到达了何种水平？”

　　结果令他又惊又喜。在“太空七号“上，智能进化速度最快的是导航控制类机械人，其“机械智商”全部凌驾900，其次是设计制造类机械人，智商介于500和800之间。

　　凭据《机械智力丈量尺度和要领》中的界说，“普通”机械人的平均智力商数为500左右，越往上越智慧，凌驾1000后，即被归入“绝顶智慧”一类，而“夏”的智商高达1210，凌驾了99.99%的机械人。

　　开始他怀疑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于是亲自对“夏”进行了第二次测试，结果照旧一样。

　　简直不行思议！要知道，“太空七号”可是一艘已升空两百多年的“骨董”级飞船，来自那个年代的“夏”，其原初智能水平肯定不高——甚至可以说十分低下。

　　他是如何进化到如此智慧的呢？

　　宋歌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告诉他：“公元二十二世纪中叶，也就是‘太空七号’发射前后，人类科学家已经在人工智能领域研究了一百多年，正是他们制造了‘夏’。

　　从质料和工艺的角度来看，两百年前的机械人虽然没法跟现在比，不外我们也要看到，有关机械智能的理论，已往和现在其实相差不大。”

　　他豁然开朗。“我明白了，‘夏’只是年纪大了，他的智能内核其实与现代机械人相差无几——就像人类，今天的我们与数万年前的祖先相比，大脑结构和事情方式险些没变。”

　　“对！夏的智力生成架构、学习进化模式、逻辑推理范式……应该都不算过时，唯一的弱点是芯片阵列的运算速度——换言之，他学习新知识的速度可能比力慢。但是，对于漫长的星际航行来说，这一点恰恰影响不大——横竖有的是时间。”

　　张选严肃所在颔首：“严格说来，夏一点也不老，我检察了他的《制造和使用说明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设计使用寿命三千年。”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机械智力”都还属于“狭义”智力。而真正的智能，例如缔造性、突破性或者涌现性的研究分析、逻辑推理和决策判断——依然为人类所独占。”

　　宋歌心情不错，兴致盎然地侃侃而谈。

　　“科学家们早就预言，一旦‘智商’到达1500，机械人就迫近了所谓“智力奇点”，再继续进化下去，他们随时可能‘突然地’拥有和人类一样的缔造性思维能力。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机械与人类之间就只剩下‘自由意志’这个唯一的区别了。

　　据说，‘超级太阳风暴’降临之前，曾有人在实验室里制造出了智商高达1400的机械人，不外那也只是昙花一现。你知道，灾难导致了严重的技术衰退，人类在很短的时间里就退回到前信息化时代。

　　正所谓世事难料！由于远离太阳系，‘太空七号’上的机械人并没有怎么受到‘超级太阳风暴’的影响，自主进化的法式始终没有停止，终于到达今天这个惊人的智力水平！

　　众所周知，机械智能和太空制造是星际旅行的两大基础技术，没有它们，人类制造的任何飞船都只能在太阳系里游荡，永远无法进入广袤的宇宙。从夏的身上，我看到了人类遨游银河系的希望。”

　　“真没想到，船长您对机械智能有如此深刻的研究。”张选由衷地赞美道。

　　“那倒也谈不上，不外‘太空七号’上的机械人进化得这么好，对你们接下来的行动会有很大的资助。作为新上任的船长，你肩上的担子很重，要把这些机械用好，尤其是夏，我从没见过如此智慧的机械人！”

　　不久以后，“太空七号”依依惜别“致远号”，踏上了重返半人马星系的旅途。

　　张选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夏，心想宋歌船长确实没有看错，这家伙真的很智慧。

　　他放下手里端着的茶杯，从椅子下面抽出来一支手杖递给他。

　　“你看一下，然后告诉我这工具怎么样？”

　　夏驱动脚底下的那对轮子，稳稳当当地“走”上前来，双手平伸，接过手杖，把它从上到下仔细端详了一番。

　　“船长，您交给我的是一支等离子体手杖，属于贴身肉搏武器。它可以同时发出三层等离子体火焰，最外面一层是紫色的，可以烧穿几厘米的复合装甲；中间一层火焰为银白色，普通质料遇到它将直接气化；最内层的等离子体光柱无色透明，温度极高，能够电离所触及的一切分子和原子。三层火焰既可以划分发射，也可以同时发射，控制按钮就在手柄上，使用起来很方便。”

　　“能看出来这是谁的作品吗？”

　　“我完全可以肯定，这支手杖是‘秦’设计和制造的，上面随处是那台机械人的特征。由于内置了大容量微型聚变电池，所以手杖的分量很重。恕我直言，虽然这工具威力惊人，但是没有谁能够长时间连续挥舞它，连半小时都做不到。”

　　这个回覆让他很满意。

　　“秦”是“太空七号”工业舱的机械人主管，之所以把制造等离子体手杖的任务交给他，主要是为了检验飞船“工业舱”的综合能力。事实证明，只要给予清晰准确的输入，秦的工业舱就能按要求完成产物的设计与制造。

　　夏把等离子体手杖交还给他。“这是一件很不错的产物，但是用处很有限。从逻辑上说，当船长本人都只能通过近身搏击来守卫自己的时候，本飞船恐怕已经濒临扑灭，到那时，多击杀几名入侵者并没什么特此外意义。”

　　他点了颔首，体现听到了。

　　虽然有意义，只是你不懂！很遗憾，你的系统里只有酷寒的机械逻辑，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不会和你争论。

　　“好吧，我认可你说的有原理，这工具可能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不管怎么说，照旧谢谢你。”

　　“不客气！随时为您效力，船长。”

　　夏转动双轮，轻快地离开了船长室。

　　从外型上看，他基本上就是个四四方方的柱体，分成上下相等的两个部门，中间是可以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转的枢纽。

　　他一直没有搞不清楚，就凭脚底下那两只轮子，夏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在种种地形上跑来跑去的？有一次，他心血来潮，在夏的头顶上放了一支高脚杯，里面装满葡萄酒，然后派他去飞船焦点层巡视一圈。

　　半小时后夏返回船长室，头上的红酒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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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苏鲁率领族人在卡玛星球上渡过的第三十四地球年。

　　突如其来的固体潮汐将卡玛星球破坏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大气流逝了快要百分之三十，活火山各处皆是，炙热无比、难以靠近——就像耸立在赤道上的斯纳卡亚山，那里原本是一片平原，潮汐事后，火山连续不停地喷发了二十来年，硬生生制造出一座海拔九千多米的高山！

　　固体潮汐撕裂了努阿克人的主力战舰，将大量爬行者抛洒在近地轨道上——只要不清理，那些酷寒的尸体几百年都不会消失。

　　地面上的努阿克人运气也没好到哪里去。潮汐强度到达峰值的几个小时里，大地随处开裂，薄薄的地壳像液体一样流动，体形巨大的爬行者要么掉进地缝、要么陷入流岩，生还者聊聊无几......

　　当一切趋于平静，苏鲁下令统计部落人口，幸存下来的努阿克人总数还不到一万！而六百年前，当努阿克舰队从母星出发之时，整个部落足有五十万之众！

　　灾变事后，努阿克人和卡玛人均实力大减，谁也无消灭对方。

　　就像两名角斗士，经历一场耗尽全部体力的搏击以后，双双瘫倒在地，虽然心里还想着置对方于死地，但是谁也无法站立起来，走已往，完成那最后的一击。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战略就是抓紧时间休养生息、重整旗鼓，伺机再战。

　　卡玛人率先做出了选择。他们全部搬入最深的地下——横竖除了断壁残垣之外，地面上已经一无所有。

　　而苏鲁的终极目标则是制作飞船，领导族人离开这里，前往太阳系与大统领会和。在那之前，他决定尽可能多地消灭卡玛人——他们虽然个头小、力量弱，但是反映灵敏、行动迅捷，组织性又很强，一旦缓过气来，肯定很难搪塞。

　　他也考虑过对这颗星球进行恒久殖民，通过技术封锁和精神管制，慢慢将卡玛人“革新”成努阿克人的附庸，但是，那样做既费时又艰辛，还不能保证最后一定会乐成......想来想去，只有彻底消灭这些低等生命，努阿克人才气永绝后患。

　　一个月前，手下向他陈诉，一艘不明身份的大型飞船正向着卡玛星球飞驰而来，距离约莫一亿公里，很可能在几周后进入环卡玛轨道。

　　“确定只有一艘？”

　　“是的。”

　　他命令手下人将大统领留给自己的唯一一艘太空突击艇外挂满大巨细小、形状各异的石块。

　　“要让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一小块行星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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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亲自驾驶太空突击艇，潜藏在一堆太空碎岩中，双目圆睁，瞳孔血红，死死盯着显示器，身体一动不动，似乎一具雕塑。

　　这是一艘巨大的飞船，外表陈旧，上面充满巨大的凹坑与深深的擦痕，似乎从来都没有维护过，她看上去已经在太空中航行了很久，也许有好几百年......搪塞这样的庞然大物，要害要找到正确的攻击点，否则攻击效果将大打折扣。

　　他仔细视察飞船的正面，长长的舌头不停从口器里伸出来、缩回去......突然举起上肢，在“发射”按钮上凶狠地按了下去。

　　小小的太空突击艇发出一阵强烈的振动，几块石头脱落下来。

　　一枚威力高达百万吨TNT当量的太空鱼雷犹如离弦之箭，高速冲向毫无预防的“太空七号”。

　　两分钟后，太空鱼雷起爆了，明亮的眩光轻而易举地穿透厚厚的眼皮，将他的四只瞳孔刺得微微发痛。

　　他发出一声满意的低吼，驾驶突击艇向卡玛星球偏向逃去，身后留下一团散乱的太空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