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该不会不知道这谢府乃是一座凶宅吧,夜入此地,说是歇脚,左右也是好雅兴啊。”高墙之上的人影发出一声冷笑,“中秋快要,莫不是路过此地,来享受当年作恶的快感?”
话语中尽是难掩的杀气。
“看鞭!”
来人不等这边开口,夺命的鞭子即是挥来,鞭术精湛,气势如虹,光是这一鞭那势头便宛如一道惊雷,隐隐带着破风的声响,如一横闪电般!
柳寒芳从背上卸刀握鞘。
以刀鞘应鞭!
在二者相碰的刹那,柳寒芳鼎力大举旋鞘,横刀拉鞭!
来人力道也不小,双方发力坚持!
一时间两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一动不动。
柳寒芳顿了顿,旋即开口道:“是我。”
他收了力,徐徐松开缠绕在刀鞘上的长鞭。
其实刚刚那道人影一开口柳寒芳便知道来者是谁了,看来上进不小。
“唉?”
那道人影明显很是愣了愣,随后跳到了庭院当中。
他从腰间摸出来一个火折子,打开吹亮,一簇火苗蹿了起来,映照出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庞。
是许悠。
“头儿?你你你大晚上······来这里。”许悠受惊之余,有些许呆滞,面前的柳寒芳一身夜行装,还蒙着面,手里握着一把大长刀。
这身装扮跟他说不是去打架的他都不信。
头儿不是已经许多年没有自己脱手了吗。
“去办了一些事,路过,顺便进来看了看。”柳寒芳淡淡地说道。
顺便·····许悠的嘴角抽了抽。
“那······你也不应······呃。”许悠挠了挠后颈,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向来不在柳寒芳的面前提及当年那件事的,即是有关谢净芳的一切他都不会去讲。
“无妨。反倒是你,为何在此?”柳寒芳疑惑道。
“呃······我是黄昏时候回金陵的,不是给严府押了一趟长镖嘛,他家那三小子吵着闹着要拜我为师,他年老跟我友爱不错,刚刚去贵寓喝了趟酒,应付一下。这不大雨停了嘛,住人贵寓也不太好,想起镖局里面另有些事,我想着回去呢。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小我私家在房顶上飞来飞去落到这里面,可把我吓得不轻。酒立马可就醒洁净了。”许悠嘿嘿一笑。
“把火熄了。”
“好好好。”
整个庭院瞬间又陷入了一片昏黑暗。
柳寒芳低声问道:“另有镖吗?”
“有也不接了,押趟长镖可累死我了,除非给我个百两银子。那中秋可是要到了,我去了谁陪你喝酒啊。”许悠收好鞭子,“嘿,头儿,明儿咱们喝点呗,我可在外面整了坛好酒回来啊。啧啧那味道,闻起来可香得不得了,贵得我心窝子疼。”
“好,你早些办完了事就回府吧。”柳寒芳笑了笑,“散了。”
许悠点颔首,也不再多话。
二人一前一后跃起,朝着差异的偏向离了去。
三两下便没了影。
柳府,夜半困敦。
隔着一扇窗,里面有一束摇曳着的烛光。
小七实在是困了,眼皮子直打架,陪不下去了。她见见凉了些便给亦舒玥拿来条毯子过来,道是先回房睡去了。
骤雨初歇,万籁俱寂。
亦舒玥独自在书房里提笔捻墨,纸香墨色染。
似乎那要考取功名的书郎还在埋头苦读。
这是她几多年未曾享受过的时刻,她一边写着字,墨笔从容,脑海中却是石桥弯弯,垂柳婆娑。白墙青瓦,画舫花灯。
年幼时同聂叔叔奔走,间歇片刻,无聊的她只能拿着石子在地上写写字。厥后留在别人家里,有时机方得伴读,也是由此虾不少字儿。
但过不了多久她又要去下一个地方。
年华流转,看那当下光景。
别是一番滋味。
长坐久写,亦舒玥手腕也有点酸了,她停了笔,扭了扭胳膊肘,一抬头就望到了劈面挂着的那副画。
她托腮注视着。
未曾想到这位柳令郎身上居然有那么一个故事。
练字间歇,在她的追问下,小七支支吾吾讲不出话来,原来她想要就此作而已,但是小七也照旧讲了出来。
她虽未经情爱,但是那份痛楚,一番咀嚼,宛同当年她丧家那般,尽管彼时的她尚且年幼。
这个柳府虽然人丁少,但是每一小我私家似乎都与柳寒芳颇有渊源。同他一样,见首不见尾的周管家整天窝在偏房里头,神神秘秘,小七和六子倒更像是管家。六子憨厚,小七机敏灵巧。
饶是也没有任何刁难。
她很好奇,柳寒芳说很早就见过她了,是在什么时候呢?
得找个时机问问他。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这天的天气出奇得好,明媚的阳光打在枝头上,给贵寓的花卉添了一层亮辉。
亦舒玥早早便起了床,小七一口一个亦女人叫得欢,给她送来了早点,王婆悉心做的红枣粥,说是她身子骨太瘦,得好好补补。
一时间有人这般体贴她,亦舒玥几多有点不自在,但是心里也泛甜。
用过早点之后小七便在这边教她礼仪,还学一点女红。亦舒玥也并不是全然不会,女孩子家向来手巧,一教一个准,小七也开心得很。
天色近黄昏,残阳渐深。一缕缕昏黄缠绕着这一轮欲离的日。
云层缥缈,似是遮盖着这片落寞的美。
亦舒玥独自在书房练字,日落西山,她刚想着差不多到饭点了,小七便来了。
贵寓的膳厅陈设倒是简朴,亦舒玥过来,一眼就见着了桌上摆上的一堆佳肴,柳寒芳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外,见她来了,微微一笑,亦舒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叫道:“令郎。”
“不必了。”柳寒芳摆手说道,“平日里你同你聂叔叔如何相处的,便同我如何吧。都住进来了,还这般行礼,生分过了,这里可就只是个住处了。”
亦舒玥心领神会,俏皮地轻点了下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另一道人声。
“嘿,六子!”
那端着菜正往里面送的六子身子一抖,转头惊呼道:“悠哥!”
六子朝着他笑道:“今天可是备了一桌佳肴,我觉着也该是你回来了。”
许悠一进门便咧着嘴哈哈大笑着,大步进了饭厅。
站在门边的小七也是笑嘻嘻地同他打过招呼,许悠摸了摸小七的头,小七嘟了嘟了嘴巴,随即看了一眼柳寒芳,后者颔首示意,小七便和六子一同下去了。
亦舒玥见着来人俊朗帅气,眼眸如星,他头上绑着一条暗红色的额带,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看样子他倒是和六子小七都熟得很。
他手里提着一坛子酒和一份包裹好的小食。
许悠见着亦舒玥也是微有惊奇,不外脸上笑意倒是十足。
柳寒芳说道:“坐吧。”
许悠大摇大摆地过来坐下,把那坛酒往酒桌上一方,一脸贱笑。
“头儿,这酒,你信我,管醉!”
柳寒芳倒是没搭理他,对着亦舒玥说道:“许悠,也是府里的人,长风镖局最年轻的少镖头。”
“亦舒玥,我师兄故人的孩子,他托付给了我,今后要在府里长住了。”
许悠眼珠子转了一圈。
柳府来人,且是长住。
有意思。
他打趣道:“我还说可见着鲜了,这贵寓怎么平白无故多了个女人。”
亦舒玥起身又行礼。
“亦舒玥,见过少镖头。”
许悠脖子往后扬,摆摆手:“见外了见外了,女人既然都在这贵寓了,就不用多礼了吧。我年长女人,倘若不嫌弃,不妨也随着小七他们叫我一声哥吧。”
亦舒玥微微一笑,她看了一眼柳寒芳,柳寒芳倒是没有说话,都开始动筷子了。不外从许悠进来时分,似乎这周遭的气氛都快活了些
“嗯。”亦舒玥应道:“悠哥。”
许悠哈哈一笑,他把手头的小食打了开。
“来来来,尝尝桂花糕,我这人好这口,我先垫一垫再拼酒啊。”
小七不知道从哪里鬼使身材地冒了出来,她拿了两个墨绿的酒杯,轻手轻脚地进了来,把杯子放了过来。
“亦女人你可别吃,悠哥买的那桂花糕甜得不行,吃一口腻一天。”
亦舒玥也动起了筷子,轻轻地夹了一块过来。
“我尝一下吧。”
一口下去,确实腻得亦舒玥脸上的笑都硬了几分。
小七见状抿嘴一笑,又退了下去。
许悠把两杯酒斟满,道是:“来,头,干一个!”
杯子一碰,一饮而尽。
许悠闭着眼砸了砸嘴巴,使劲地回味着。
“怎么样?”
柳寒芳神色如常。
“不错。”
亦舒玥也不说话,静静地吃着饭菜,柳寒芳话也不多,倒是许悠一小我私家侈侈不休,他是个镖头嘛,东来西去的,见闻肯定不少,出一趟镖有什么奇怪有趣的事回来了便都讲了出来。
他说完柳寒芳偶尔插一句话,再碰一杯酒,许悠的脸色徐徐添了红,反倒是柳寒芳海量,面色平静,也没有其他异样。
亦舒玥就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
许悠已经是喝到兴头上了,原来是在哈哈笑着,突然间停了下来。
他说道:“头儿,我在过江西的时候,遇到了十浪。我听到消息说凌如栋那混江龙死了,那多几几何也算半个‘老’字辈的吧,啧啧,这功力是越发精进了啊。”
柳寒芳身边每一个重要的人的名字都是不能轻易透露的,他立刻横了许悠一眼。
许悠咽了口口水,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哈哈哈哈地笑得更高声了。
“吃菜吃菜,喝酒,来来来!”
府里来人还要住在这里,不是说了亦舒玥不是外人的吗······
许悠头皮一阵发麻。
亦舒玥看着碗里的饭菜,轻微一怔。
同一时,六子却是来到了门口,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柳寒芳,两者四目相对。
六子重重所在了三下头。
“令郎,有事。”
这是他们的暗语。
一下来人,二下接货,三下,乃是有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