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绵绵
言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他瞬间在床上坐定。
“人呢?人都去哪里了?”闻言随侍们纷纷进房侍候。“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叫我?清风,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是我的意思。”言夫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你原本是要睡到黄昏才会醒的,谁知道你竟然会醒得那么快。你是太师府的令郎,若我不这样做,不知道你还会给家里惹出什么乱子来。”
眼前的母亲雍容华贵却似乎丝绝不近人情。
言夫人继续数落着道:“你们之间是有断层的,无法殊途同归,小书你要清楚这一点。”
言书紧紧握着拳,又问起道:“母亲,我清楚,所以呢?”
“你说什么?”言夫人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您觉得,我们活得如何?遂心么?外人看来,我们富贵无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实际上我们又是最可怜的一批人。”言夫人不行置信地看着言书,看着他目光里的隐忍与悲痛。
房中只剩这一对母子,一时间又相互缄默沉静着。
言书沉声道:“我看似灼烁的前途,父亲母亲为我铺设好的前途,为我计划好的人生,我必须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走。你们从来只会提前为我做好决定,却从未问过我的意思。而我,只不外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小书,你往后会明白我与的父亲的苦心……”言夫人重复着那套稳定的说辞,而言书却早已烦透。
“又是这样,往后,又是往后!母亲,您如何知道我往后会明白,您如何笃定我往后的接受,是顺其自然而不是无力反抗?”
“我只不外,是想活在当下而已。”言书失落道。
白府内。
当白倾川第一眼见到苏离时,便认出了她,心头怒气马上消了一半。他转身对着儿子道:“衡儿,跟我过来。”
“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白落衡轻蔑道:“潭中,我正钓鱼呢,就是她把我的鱼全吓跑了。”
白父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儿子,简直完全是一桩朽木。
“你真是没有一点觉悟。这样临阵脱逃的感受如何?”
“父亲,您不能这样说。都怪二月,他没提醒我。若我知道我今日娶亲,我定会明日再去钓鱼的。”白落衡推脱着。
白父说不外他,便换言道:“好,那你说,该如何收场?”
白落衡却一脸无所谓:“何须要我说?父亲您不是一向英明神断么。初始把我送去乡下,想起来了也可以接回,该利用了就替我议亲。多件事情下来,我觉得父亲都处置惩罚得甚好。”
“不外,”白落衡立马又接着说道:“究竟今日之事我有责任,日后肯定登门致歉。再说了今日也是我把人救回来的,父亲也不要过于迁怒我了。怎么,白落琛的身手竟如此不济?应该让他多多跟年轻时的父亲比肩,否则也不至于对手是何方何派来的人都辨不出来。”
白父缄默沉静了一会,又纠正道:“衡儿,你应称琛儿为兄长,如何能直呼其名?”
“父亲莫怪,究竟我才来不久,记不住总是有的。”
面对儿子的巧言善辩,白父有些内疚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白落衡出生时,便被路过的云游道人预言:“此子运数不佳,恐难长寿。若能离家,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弱冠之后刚刚接回。可解。”
就这样,白落衡被送走了。
或许是因为责怪自己,或许是因为儿子自己就会与母亲越发亲密。他从不愿真正唤他一声父亲。
苏离突然从梦中惊醒。而睁开眼后,陌生的情况让原本疼痛的头似乎快要爆开。
她是不认识这里的。尽管这房间的陈设也是同样喜庆的装扮。莫非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厥后自己遇见的那两小我私家,转头把自己卖了不成?
身上的嫁衣已经被换掉了,头发也已经干透,外头天已经黑了,自己应该已经来了几个时辰。因为不确定自己在哪里,苏离不敢轻举妄动。她现在可是手无寸铁,万一与人缠斗,是没有胜算的。
尽管灯火通明,一小我私家在房间里照旧坐立难安,茶水已经被灌了个精光。苏离现在是饿到前胸贴后背了,犹豫之余她照旧决定出去看看,若是饿死在这,也未免太不体面了。
正欲开门,门却从外面被人推开,白昼的救命恩人赫然泛起在眼前。
“你,你……”苏离马上间语无伦次。
“我什么我。”白落衡直接走了进来,苏离见此节节退却。
“我觉得你进来之前,实在应该先敲一下门的。”苏离用提防的眼神看住他,生怕他再生出什么怕人的事情。
白落衡做恍然道:“啊,实在是歉仄了苏女人。不外这是我的房间,自己敲自己房门,着实有些不习惯。见谅见谅。”
“可是,若是你明知道里面有人……什么?你房间?”苏离刚刚醒悟过来。
“嗯,是我房间。这里是我家,也是你家。”白落衡语义不明的同时又朝她肯定所在了颔首。
“什么我家你家?我记得我和你说过,送我回去太常寺卿府院苏府。那样我才气支付给你酬金啊?”苏离重复一遍道。
“这里是镇国将军府。”言简意赅,一下堵住了苏离的话头。
五雷轰顶莫过于此。
“付托下去,叫厨房送些吃的过来,饿了。”白落衡对着外面的侍从付托完又转头问苏离:“你想吃些什么?”
‘我,我想死。’苏离差点脱口而出。
连日来的跌沓起伏着实令苏离耗尽了心力,而如今情形却是与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无异。
苏离重新木然地坐回桌前,脑袋似乎还迷迷糊糊的。
纷歧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各式的点心。
明明很饿苏离也不知道吃,直到满月的泛起,才把苏离拉回了现实。
“女人,女人肯定饿坏了吧?快吃些工具,填填肚子也压压惊。”满月特地过来伺候着女人。
“那我走了。苏女人既然无恙,我也可向父亲回话了。”
“多谢二令郎。”满月赶忙回谢。
白落衡又叫人添了壶茶水后刚刚离开。
“女人,我今日着实是吓死了,女人为什么独自就跑走了?一人引开那些追兵那么危险!等我们赶到,已经不见你踪迹了。满月想过了,要是等不到女人,我就下去找你。”满月一人不停诉说着。
“傻满月,你女人我命是最硬的。其实我是计划好的,遇上刺杀是我的一个时机:若是运气好逃脱了,便不用再当成礼品送给白家;若是运气差了点,殒命了倒也也不用再苦苦过这挣扎的日子。”
回过神来苏离又语重心长道:“满月,你听着,你得活成自己的样子,不要成为别人的隶属品。以后不许再有这种愚蠢的想法,哪怕就算哪天我真的死了,我也不用你陪葬。你不许也不能轻易地为别人奉献生命。”
“可是小姐你纷歧样,你是我最亲的人……”
“不行以,因为我不希望这样。”
满月随着点颔首,尽力小声啜泣。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肚子饿得不行,苏离只吃了几口就感受到撑。似乎身体被心事撑满了,就没有了其余工具的容纳之地。
“今日我是在崖底碰见二令郎的,所以今日去接亲的不是本人?”
“说是临场找不见二令郎,只好叫长令郎去了。”
“那,可有查清今日之事是何人所为?”
满月摇摇头道:“尚未有消息传来。女人,会不会……”
苏离笃定道:“不会,你没看见吗?那些人全都是冲着我来的,第一个就不行能是言书。外貌上冲着我来,似乎是与苏府反面,可实际上却是想借此搅动白府,好让苏府忏悔嫁女。目的与此前在璇玑阁放消息的人目的一致,应该是同一批。”
“不行,我得去问清楚。差点成为刀下亡魂的我实在是心有余悸啊。满月,你把这收拾一下,我去去就来。”苏离急遽交接完便立马出了门。
果真,这些高门大户家的人,总爱把家里的儿子藏在书房,受圣人经典的熏陶。
咚咚咚,苏离敲了三下门,想来应该是礼貌的。
可里头人却不甚礼貌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苏离不满:“不行,等不到明天的。”
里头随即缄默沉静,半晌才回话道:“原来是夫人,请进来。”
苏离推门进去,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这间书房比她此前见过的任何一间都要宽敞却也更乱。书架,案桌,地板全部都是种种书籍以及被写过的纸张,乍一看像废弃了的屋子。
“有些乱,你别介意。”白落衡头都没抬。
苏离干干地笑了笑:“那个,咳咳…乱点好啊,果真令郎是特别认真的。二令郎,你照旧唤我苏离吧,这样自然些。”
白落衡也异常爽性:“好,苏离。你要说什么事?”
“不知可否查到今日前来行刺我们的人?”
“未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没有什么障碍。
苏离又去找了张椅子在白落衡劈面坐下。只见他的字写得极好,看着幻化灵动,又清新飘逸。
“那个,我有一个想法,觉得照旧来与你交流一下,说不定会有些线索。”苏离抬眼看了看,可白落衡照旧在专注着他的文章。
苏离也没有痴痴苦等,继续道:“我想过了,今日这波人肯定是与璇玑阁生事的那波人是同一批。敢问令郎是否有心上人?”
“没有”
“那就是仇怨了,谁会敢与镇国将军为敌呢?二令郎能否想到个一二?”
白落衡终于停笔,似乎照旧对这篇文章不满,随之弃在了一旁。
他抬眼看着苏离,竟然轻笑了一声。
“苏离女人,这些你应该去问我的兄长,究竟今日是他前去接亲的,你现在去问他,或许他还能回忆出个什么一二来。另有,你应该知道,我回府时间不长,许多事情是不了解的。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