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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雍正爷这样的丈夫

第六章 一寸相思

像雍正爷这样的丈夫 小乐即安 5846 2020-04-05 08:03:33

  我平静地说完了这个故事。

  诺如从凳子上蹭了下来,依偎到我的膝边。她睁着那双晶晶亮的眼睛,又一次抬头问我,

  “额娘,丑小鸭酿成了美丽的白昼鹅,那他会回家吗?”

  我微笑着说,“会回的。纵然丑小鸭厥后功成名就,名满天下,他依然深深地想念鸭妈妈那温暖的怀抱。”

  “那等他回抵家的时候,他的额娘鸭妈妈,就会喜欢他了吧?”

  屋内回响诺如稚嫩的声音,如黄鹂婉然。

  我缄默沉静了一会儿,柔声说道,

  “额娘相信,鸭妈妈应该已经很是忏悔,当初将他赶离了家门。额娘觉得,就算丑小鸭活到了八十岁,他依然照旧鸭妈妈心中的珍宝,永远的珍宝。”

  我抬起头,回视弘旺凝然注视我的目光。我用一种坚定的语气,毋庸置疑地说,

  “因为,名字里有‘保’字的人,一定是这世间某一人最为珍爱的宝物。而这样人的运气,也从来都不会太差!”

  说完这些,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看着屋内众少年投向弘旺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帮弘旺找回场子的感受。这种感受,真好。

  孙太傅冲我拱了拱手。我起身还了一礼,然后,我弯腰抱起诺如,静静地走了出去。

  穆侍卫、周嬷嬷和彩虹等人正伫立在屋外期待,神情沉肃。周嬷嬷见我抱着诺如出去,赶忙将她从我手中接了已往。

  穆侍卫躬身问到,“福晋,请您付托,现在去哪里?”

  此时上午还未过半,雍正爷应该还在上朝。我很想去御书房瞧瞧,等他下朝见上一面。我想和往常一样,等在他办公之处的隔邻厅内。

  “御前朱颜若不是身在朕触手可及的地方,朕如何能够放心看折子?”

  从前他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如今,这么多天不见他的“御前朱颜”,这位爷似乎也过得极为安适。我的心里,好象略觉酸涩。

  现在,只要我略抬一抬脚,我便能立即见到他,一偿这么多天以来心中时刻的盼望。这种诱惑,又实在让我难以抗拒。我犹豫起来。

  他并未召我,我该自己去找他吗?会不会撞到他今天事务繁忙,情绪欠好,不是个好时机?

  不外,以前吃过的教训还不够多吗?我应该想去就去,任意西东。我怎会提前知道,他某日心情好与欠好呢?择日不如撞日啊。

  诺如拽了一下我的衣袖,“额娘,我饿了。”

  是的,马上要到小人儿的餐点时间了。急遽之间,我也不想去御膳房给别人添麻烦,照旧填饱诺如的肚子要紧。

  我回覆穆侍卫,我们回山庄去吧。

  他们三人有些犹疑。但是,见我已然发话,也就按我说的去做。于是我们几人便又乘坐来时的马车,飞快地驾回了碧海山庄。

  午后时分,我象往常一样,趁诺如午睡的时间去颖河滨散步。

  我沿着长长的河滩,没有目的地,漫无边际地往前走去。

  河水象往常一样,平静缓和地流淌,它像是在不停叙说一个无可言说的故事,一章一章。或许它的心事,现在也只有倾诉给岸边这个孑然独立的女人,让她在潺潺流水声中闻听思索吧。

  有一行大雁从空中飞过,不停变化着它们的行列。碧蓝的远空,传来它们呀--呀--的鸣叫声,让听者泛起思乡的情怀。

  我记起了从前涂鸦过的一首小诗。

  冰的雪,金属制成的六角边缘,于空气中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落地成蓝;蓝色的海里奔出一匹蓝色的马,透明的身子疾驰如电;马背上坐着一个精灵国的公主,手里射出一股冰凉的泉;泉水清澈,烧灼了遮挡天空的迷雾,雾中传来一曲高亢嘹亮的歌;那歌声是梦的行者,她似乎是在模仿,多年前母亲召唤女儿的召唤;那喊声在我心中久久回荡,是否是因为,她模仿了前人在梦中哭泣的忧伤?

  也不知道,在这条亘古时间之河的下游,在那个我再也无法重返的世界,那些我深爱的人们,他们现在过得好吗?不知道我亲爱的怙恃大人,有没有再一次在睡梦里,为我悄悄地哭泣伤心?

  眼前的河水因为水草的缘故,泛着淡淡盈盈的蓝绿。中间有无数小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阳光透过水面射入河中,泛起一丝一丝金色的涟漪,跳跃不定。

  我努力制止感伤的情绪,自私地转换了思考的偏向。

  这个时代的诗词格律,我学习起来十分困难。年少的时候,我曾有兴趣想随着父亲学习一点,但很快就放弃了。我经常觉得,这种学习不是带着镣铐跳舞,是带着镣铐,寸步难行。至少对我而言是这么困难。所幸这并不故障我成为古诗词的喜好者,如今更是有天时地利,可以时时诵读。

  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朱颜未老恩先断,斜依熏笼坐到明。

  我猛然一惊。为何在情不自禁之间,这样的一首古诗会浮现在我的脑海?

  “朱颜未老恩先断”,这几个字象我打油诗里说到的冰凉的泉水,从我心头徐徐流过。我的法式突然忙乱起来,脚下的河滩石子,蓦地越发不平。我斜过身子,任秋风卷起我的裙摆和发,略微狼狈地停住了脚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再次转换思考的偏向。不外是几天没晤面而已,我为何要如此杞人忧天?

  “信自己,恒难矣。福晋,你有点儿自信心好欠好?”

  某人揶揄的话在我心中响起。

  是啊,今天我是怎么了?就因为他整整七天也不回来看我,我竟如此惊骇不安?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奔踏的声音。我转头去看,黄沙掠地而起,蹄声哒哒作响。有人正骑马朝我这边冲过来。那人也象是来自精灵王国的人,随风疾驰如电。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我照旧一眼认出了,是那位爷!

  我心头一热,提起裙摆,飞快地朝他奔了已往。一时情急,我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倒,脚踝狠狠扭了一下,有点刺痛。我的心脏扑通直跳,我深吸一口气。

  雍正爷提着缰绳,一下抑住马身,在我面前几丈立住。他坐在马背上,神情威严地望着我,一语不发。

  我奔到他的马前一丈,停下脚步,仰面笑着看他。

  “您回来了?”我殷切地问。

  马背上的人心情平淡,

  “不回来拿人,福晋预备沿着这条河,走到那边去?”

  一股热流从我心间涌过,我不禁暗笑自己适才神经。开口的时候,竟然略带了几分哽咽。

  “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您都市牵引我流浪的足迹。”

  雍正爷悠然地望着我,我们相对无言。

  你是否同我一样,在深夜忖量某人,沉沉心怀,辗转难眠?

  可是,我无法直接将这样的话诉诸于口。既成的事实,无论我问与不问,无论他答与不答,事实依然存在。我又何须再为那听与不听同样伤心的答案伤心?不外,现在我能问出口的话,也略带上了几分责意。

  “您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

  雍正爷一步跨下马来。他站到我的面前,神色自若。

  “朕一直不归,也没见福晋去瞧上朕一眼啊?福晋今日尚有古来圣贤之举,教朕心下钦佩之至。”

  我发愣地看着他。古来圣贤之举?难道他也学我背起了唐诗,古来圣贤皆寥寂?倒是深知我心。

  “虽过其门而不入。”

  我面前的人卷起手中马鞭,看着我的眼睛,徐徐吐出了这七个字。他的眸中漆黑,叫人看不出他心内情绪。

  见我怔愣,他紧接着又说,

  “多日不见,福晋只略过问了朕一回,来短信两句,共数十字。而朕每日探询福晋之事,足以令穆特布将马腿跑断,却又是如何说起?”

  雍正爷的语气辛辣,冲我激射而来。凭据他的说法,好象该内疚的人反倒应当是我?

  如何说起,我怎么知道如何说起啊?面前这人混淆视听的功力,我真是骑着追风也赶不上。我发现,无论我责怪他什么事,总会遵循牛顿第三定律,他总是一把接住“飞镖”,不假思索地甩回给我。也不知道这位爷的这个本事,到底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啊?我还真是无比好奇。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打死也不相信,我还曾经亲眼见证,面前的这个男人会知道如何握着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的手说,

  “兰儿,你莫要想得太多。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无论如何,朕都在这里,陪着你一起。”

  如此情深款款的话,真的曾经是今后人的口中说出来的么?可我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因为它曾经是我自己的耳朵听见的。

  他与他每位妻子之间相处的气势派头,看来确实是飘忽无定。与皇后,他自己说是与怡亲王同期待遇,想来约莫是相敬如宾。曾经与诺如的母亲,正是同上所述,时时柔情缱绻。难道轮到了与我,就酿成了需要不停斗嘴,唇枪舌剑?这个趋势可真叫人头痛。尤其是新婚伊始。

  不知道如果是二十岁的阿诺,此时会怎么做?

  巧笑倩兮,上前拽住他的袖子跟他撒娇?

  好吧,那我也照此治理吧。我艰难地硬起了头皮,准备走上前去,勉为其难地撒上一句半句的娇。只是,这娇应该怎么撒比力好呢?说句什么样的话比力切合温柔娇羞的人设呢?

  我,我其实每天晚上都在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血咣当一下不听使唤地冲到了我的脸上。青天白日,我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呀。即即是作为成年剩女,究竟照旧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啊。

  哎,不管了,说吧说吧,横竖周围也没人听见。为了扭转我与这位天子大人之间的颓势,我这个成年剩女的脸也顾不上要与不要的了。

  正在我左右酝酿情绪,努力想要张口之际,某人似乎视察到了我乍红还白的脸色,嘴角噙笑,神情轻松地重开了他的金口,

  “福晋照旧与从前一般不会打骂。难为朕屡番指点,依然毫无进益。实乃孺子不行教也。”

  他摇了摇头,侧目看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转眼之间,满心羞涩已凝成了满怀怒火。我突然很想去拧此人的耳朵。是啊,这温柔贤淑的美好形象,本人暂时也顾不上装了,那什么娇不娇的,本人确实也顾不上撒了,等我先撒了心里这口气再说。

  我猛然上前一步,黑暗比划。我踮起脚尖,拿手在心里试了试。因为身高的缘故,我好象无法实现现在的愿望,除非他能听话地低下头。这好象一时之间又难以办到。

  算了,武斗不如文斗。我照旧文斗吧。

  还未等我开口怼他,雍正爷弯了弯嘴角,接着又道,

  “前一问福晋可以答,着急让诺如回来加餐。后一问福晋可以答,碧海庄内夜夜烦心。如此回话,朕不是一听就会内疚认输了么。”

  对呀,这些都是现成的答案啊,我怎么嘴这么笨的?

  某人上前一步,捉起了我摩拳擦掌的右手,放到了他的脸侧,

  “福晋定是心疼朕日思夜想,形容消瘦,想着要来轻抚朕的面颊,好好怜慰朕一番,朕猜得对否?”

  手背传来温热的感受。他将我的手又举到唇边,温柔地亲了亲。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中浅笑,略见促狭。

  好好慰藉你的面颊?我想先好好慰藉你的耳颊还差不多!

  面前的人可能听到了我的心声,笑容越发明显起来。他握着我的手,在他的掌里裹住。然后,他牵起我的手,我们一起向来路走去。

  “几日不见,诺如如何变得,”他顿了顿,“这么喜欢吃零嘴儿?”

  他微笑看我,手中热力源源不停地送来。我心下略平,也就耐心解释,

  “小孩子么,长得康健结实最重要,好欠悦目是次要的。等她大了再说。”

  身旁的人摇了摇头,

  “福晋此言差矣。朕的女儿,未来怎会发愁。诺如神似阿诺,又怎会欠悦目?”

  这就明显是放软话,向我求和了。我怡然微笑,心情好了起来。

  我与他顺着河滩,慢慢往回走去。追风不用缰绳,亦步亦趋,追随在我们身旁。我突然兴起,挣脱了他的手,走到追风身边去摸它的鬃毛。四年了,它照旧矫健如昨。它微微仰起头,喷着响鼻,向退却了一点,但照旧忍受了我的抚摸。我也是一碰即收,不敢惹怒这位有性格的年老。

  雍正爷背手问道,“福晋的骑术,照旧同从前一样好么?”

  我摇了摇头。

  他轻轻叹了一声,“或许朕不应下令,不许你再骑马。”

  我一笑而答,“骑马和开车一样,纵然您下令不许,我学会了就是学会了,未来需要的时候,应该照旧会骑的。如果有一天泛起战争或灾难,您难道不希望我骑马带上诺如和弘旺逃命,而不是在原地坐以待毙?”

  话一出口,我感受我又一次口无遮挡了,略有歉意。

  某人视察着我,笑着说,

  “朕差点忘了,福晋一直能言善辩,为朕所不及。朕适才是为你迷惑,才会偶有失言,说你不会打骂。是了,朕该牢记,福晋实乃大智若愚,叫朕防不胜防。”

  我白他一眼,坦然受之,

  “王爷谬赞了。只不外,居安者思危。我并不是故意说起这些,叫您心中不快。”

  他笑着说,“本王也不是昏聩之人。福晋言之有理。从克日起,本王在你身边时,你可以骑马。”

  空话。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可以恩准我骑马?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连骑马逃命都不行?我跟这位王爷加万岁爷大人说不通。但似乎也不必说。他认准了的事,我怎能轻易改变?

  骑马倒是一个不错的锻炼项目,也许可以开始慢慢教诺如。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山庄门口。

  雍正爷站在那里,抬眼望着碧海山庄的大门。

  他突发感伤,

  “因为有了福晋,这里才有欢声笑语,是一个家的样子。”

  我心中一动,险些想要冲口而出,那您为何一连七天都不回来这里?您不想回这个家吗?

  他转身看着我的双眼,回覆我的心声。他那漆黑如墨的眸中,清晰地倒影着我的脸庞。

  良久,他吐出一句。

  “朕一时失措,难以两全。”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

  我福至心灵,赶忙打断了他的话头,

  “雍亲王大人,我可不是您的额娘。您可千万别说出什么,自古什么什么不能两全这种话,我可消受不起。”

  他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极为开心。

  然后,他牵起我的手,牢牢握在他火热的大掌中。

  我们一起跨过那道浅浅的门槛,走进那个温馨的庭院中去。

  那个他称之为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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