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大。
且浓。
白雪在雄伟壮观、漆金镶银的城主贵寓,反照得有一点苍白。
易天起了个大早,备马带刃,悄悄地离开城主府。漫天飘雪,落在了他的身上,整小我私家也愈发显得寥寂起来。
穿过了两个街道,忽见一小我私家影在前面牵马期待。
“老九?”
这叫老九的中年男子是他的亲信。
易天由死复生,骤见亲朋,心中自然欢喜。
二人好一番外交,老九忽地发问:“少主,你要去剿匪?”
“是。”
易天知道瞒不住他。
“我惹的祸,我总得想法子救人。”
老九追随易天多年,十分了解他的性子,昨日得知黎民围堵之事,老九就猜到易天会孤身涉险,因此早早守在此处,想要阻止。
“少主,你手里无人可用,爽性将壮丁的家人抚恤一番也就是了,规则一向如此,不必冒险。”
易天反问老九:“一向如此,便对吗?”
这话自有言外之意。
更带弦外之音。
“回去罢,不用担忧,桥到船头自然直。”说完,易天驾马前行。
老九是他的部下。
自然要唯命是从。
但这一次,老九没有听话,他反而骑马追随。
二人行到北城门。
守城的士兵惑道:“天刚亮,三令郎这是要去哪里?”
易天斜眼一瞧,认出他们是二哥的门徒,随口说道:“去救城主。”
那几个士兵听完,相互对视,笑出了声。
老九见状,登时震怒,就要动手。
易天则摆手拦住,对士兵笑道:“这门,你们是开照旧不开?”
“开!开!”
士兵们一边忍着笑一边协力推开大门。
见易天二人骑马离开,喊道:“少主,若是能在世回来,我们定当为你策马执鞭。”
“少爷,此去路险,别害得人没救到反从马上摔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
易天也不理会,手中马鞭一扬,朝北而去。
城门下,两个哥哥见易天身影愈来愈小,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二令郎赞道:“年老果真料事如神!”
大令郎笑说:“易老三既把贱民放在心上,肯定自招其败。”昨日他特意部署黎民围堵,所为的就是将易天逼走。
“可是...”二令郎忽地瞪大眼睛,一脸不行思议的模样。“那郎中简直和我说老三人虽在世,但已没了心跳。”
“没了心跳?”
大令郎抬首望天,喃喃自语。
“没了心跳还算是人吗?”
其时,岁暮天寒。
大地狐疑。
易天策马向北,眼见天色暗下,便找了个僻静处歇息。老九提刀狩猎,他自己则怔怔地望着身前的篝火,一时入神。
风狂啸而来,吹袭得枯枝狂摆乱舞。
雪犹未停,寒意已近彻骨。
想到此行前途未卜,易天心中更多了几分怅然。扭头眺望,凤辽城已无踪迹。
他呆呆地想了一会,忽见老九急急遽地赶回来。
“少主,程统领带兵在后面随着呢。”
程统领是大令郎的亲信,想来这次是来者不善,易天纵然没被土匪杀死,置β也得死在他们的乱刀之下。
一旁,老九见易天浓眉长皱难舒,便道:“少主,他的副将素来贪财,或许可为我们所用。”
“我听说过。”易天温和隧道。
他抬眼笑望着老九。
似乎对他这意见很赞同。
易天起身将马鞍上的兵刃取出,双手捧着,一双明净的眼神静静地端详着手中之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和老九说话。
“别担忧,桥到船头自然直。”
说完,易天向老九付托一番,骑马往回奔去。
约莫半个时辰,他来到了程统领的营地钱。
“我要见你们统领。”
营前的小子满脸惊奇。
他们此行是奉大令郎的明令:趁乱狙杀易天。
岂料所要杀者竟在这样一个欲雪狂风,有星无月之夜突兀地送上门来。
小子磕巴了好一会,才忙去禀告。
“三令郎,程统领有请。”
“多谢。”
易天随士兵走到最里面的统领帐篷。
易天一进帐,率先开口。
“我听说你们率队追随我,好生感动。”
程统领闻言一愣,不知易天心中打着什么算盘。
“可有酒菜?”
程统领更是错愕,当下决定静观其变。
账内屏退左右,独剩二人饮酒吃菜,酒过三巡,菜食五味,易天话锋一转,说了这么一句话:“年老是让你来杀我的?”
他面色从容。
双眼却死死地盯着程统领。
“少主莫不是对小人有什么误会?”
程统领赔笑。
他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似乎所说的事和他全无瓜葛。
易天笑着说:“我那两个哥哥身世旁室,对我嫡出的身份素来忌惮,他们重金请土匪杀我不成,现在又派你来,苦心经营所谓的就是凤辽城主之位。”
闻言,程统领拿筷的右手微微一颤。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虚。
城主府的人都认为易天不喜政事,玩世不恭,他平日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甚至有些人还认为易天又傻又憨。
但程统领现在的看法却是这位少主沉潜隐忍、智能天纵。
易天将早已猜透了诸般种种,那现在的话又是何意?
“少主误会了。”
程统领马上抹去心头的恐惧。
“你既是来送我,可否赠我一物,全当睹物思人。”
易天续道。
程统领本想允许,但又怕易天胡乱开口,他若说要自己的性命,到时双方没了余地,累得局面紧迫,可欠好收场。
究竟,眼下可还不是杀人的时候。
“听说年老曾赠你一柄九环宝刀,你极其喜爱,日夜佩之,不如赠我。”
“这...”
程统领打起哈哈,婉言拒绝。
易天也不欺压,命人给自己部署的帐篷歇息,便告辞离开。
眼见他离开,账外的侍卫连忙进来向程统领汇报,说是发现老九偷偷潜入营地,去了副将的帐中。
闻言,程统领双眼一眯,未曾说话。
越日,众人继续朝北行进。
一路上,老九私下和士兵们宣扬,说程统领将自己的九环宝刀赠予了易天。
士兵们都知道程统领此行的目的是杀易天,如此又岂会赠刀,自然不愿相信。
到得午时,众人扎营歇息。
老九故作不忿地向易禀赋告:“少主,这些瓜蛋子都不相信程统领和你的友爱。”
“哦?”
易天扬眉怒喝。
“我本不想把程统领私自赠刀一事说出,但你们既然不信,今天便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着,他拿出宝刀,在场中舞了起来。
众人只见易天手中的刀和九环宝刀丝毫无差,又想他贵为城主府的正室之子,若说程统领私下想更换门庭,倒也无不行。
士兵们这番一想,纷纷兴起掌,喝起彩。
易天正自舞刀,忽地瞥见程统领从帐中怒气冲冲地走出,连忙上前。
“程统领,九环宝刀果真名不虚传,我使起来可谓心应手。”
程统领初见此刀,心中也是大惑不解。
“我简直喜欢程统领的刀,便遣匠人仿制一柄,还望莫怪。”
易天解释了起来。
不外,世间兵刃各有差异,即是仿制又岂能丝毫无差,此节旁人自然知晓。
“看来这简直是九环宝刀。”
“小声点,程统领更换门庭的事,可不能声张。”
士兵们这番议论,更是深信程统领改投了易天门下。
程统领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转而回到帐中翻箱倒柜,这才惊觉自己的九环宝刀已经不见。
“可恶,这小子竟然黑暗偷盗。”
程统领心想老九虽有拳脚功夫,但要在营中偷刀而做到人神不觉是万不能够。
——营里一定有人相助。
——老九昨夜私会副将。
“他有此一着,一来便于探听消息,二来手下以为他和我交好,便不敢轻易杀他,想得倒是极妙。”
程统领气忿。
付托手下将副将绑来。
帐外。
易天一边舞刀一边留神,见几个士兵架着副将去往程统领的帐中,心想时机已到,连忙借故离开,他走到别处向老九付托了一番,便策马而去。
他不敢延误,两日后,已到匪窝的山脚下。
易天朝山顶走去,行至半山腰时,忽地冒出一群匪贼喽啰将他绑了起来,带回山寨。
“不知老九那面情况如何。”
易天心中打鼓。
眼见山寨越来越近,他喉头微动,忍不住紧张起来。
“当家的,我把易天捉来了。”
喽啰将易天带进木屋,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笑嘻嘻地向匪王邀功。
易天跪倒在地,抬眼一看,只见一个鹰钩鼻的精瘦男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正是匪王。
“当日,这小子昏厥后,心都被我剜了出来,怎还能在世?”
匪王道疑。
“这匪王那日不是被修真者所杀,怎还能在世?”
易天心想。
他俩所经历的是一件事。
但为何二人所思所想却天差地别?
因为解不开这些谜团。
所以易天和匪王。
一个愣住。
一个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