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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亦识月

第25章 沅兮独过除夕夜

小时亦识月 令郎予渔 2239 2020-03-10 16:49:30

  日子像双溪河里的水,汩汩地往前流,转眼间已然入冬。

  春节越来越近,学馆放了年学,学生们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只有夏沅兮还在学馆。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斋舍今日格外冷清,连树上的鸟儿都不叫了,平静得只能听到夏沅兮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在斋舍看了一天的书,抬起头了才发现天色已晚,本想来御食斋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无奈发现所有的师傅今日都回家去了。

  沅兮也不沮丧,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御食斋后厨还剩了些没来得及处置惩罚的食材,一旁的柜子里,油盐酱醋倒也齐全。

  挽起袖子,沅兮开始做饭。

  从前在家的时候,家里四小我私家、每日两顿饭,险些顿顿都是她做的,因此做些家常小菜对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她生了火,淘米煮上,才仔细看了看食材,发现另有许多土豆、几颗白菜、几根萝卜,另有一些香菇腐竹粉丝等等。

  她略一思索,炒了个五香酱爆圆白菜、豉香腐竹焖土豆、又炖了个萝卜群菇汤。

  炒好了菜,一边的米饭也冒出了阵阵米香。

  她点燃了一盏灯放在桌前,坐下来,平静的吃起了自个儿做的饭。

  外头漆黑的天空被五色烟花划开了一道亮光。

  沅兮放下碗筷,呆呆地看着窗外:

  今日,是除夕啊。

  ......

  她想起去年今日,她回了家。

  爹爹一大早上扛着头一天砍的柴出去卖,兄长夏澧睡到自然醒,吃了午饭后就出门去找他的狐朋狗友们去了,娘亲和自己两人在家。

  娘亲一边缝缝补补,一边对正在洗衣服的沅兮说:“沅沅啊,你看你一个女娃,去上学又有什么用?不如你让你哥去,他是男孩子,去飞鸿馆念几年书出来,巨细也能谋个官身呢。”

  沅兮心中冷笑,夏澧那个样子,别说直接就进不了飞鸿馆,就算进了飞鸿馆,他也是扶不起的阿斗。

  谋个官身?做梦吧!

  她端起洗好的衣裳,耐着性子:“娘,你就别想这有的没的了,飞鸿馆是什么地方?是我说换他进去就能换他进去的吗?他快二十的人了,你要是真为他好,就不要这样宠着他,整日里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也不做点正事。”

  “你这妮子,怎么这么说你哥呢?”

  “他这样子还不让人说了?有本事他自己考进飞鸿馆啊,休想来打我的主意!”

  夏大娘放下手中针线,朝正在晒衣服的沅兮大叫:“死丫头,今儿吃炮仗了?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来堵我?

  “你一个丫头片子,不在家资助做点活儿,却只顾跑去学馆享福,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让你占尽了!

  “你哥好好的一个巨细伙子,就是被你给延误了!”

  沅兮简直气笑了:“我延误他?我延误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管你什么鸡什么鸭,横竖我已经和村西头的王婆说好了,过完年就将你许给她的小儿子,人家彩礼钱都给了,足足五两银子呢!”

  “娘!?”沅兮手里的衣服霎时掉在地上,她直勾勾地看着夏大娘,“你刚刚说的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说来年你不许去学馆,给我好好呆在家里!”

  “娘,我才不到金钗之年,您又要将我卖出去?就为了五两银子?”

  “说什么‘卖’啊,这么难听,王少爷哪里配不上你,论身家论门第,哪里不必你强?沅沅啊,你爹是个没前程的,砍柴卖的那几文钱,勒紧裤腰带也只能维持个温饱,你要是到了王家去,那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有点良心有几分孝心,偶尔照顾照顾娘家……”

  “娘!”

  沅兮厉声打断她的话:“我在学馆的膏火钱和花红钱,月月都给了你,这么久以来,没有十两也有八两了吧,你就为了那五两银子,要早早将我嫁出去,你照旧我娘吗?”

  “我哪里是为了五两银子,我这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

  夏大娘尖着嗓子哀嚎:“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历尽艰辛养大的女儿不听我这个娘的话啊!人家彩礼钱都给了啊!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啊!”

  夏沅兮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对夏大娘的哀嚎充耳不闻,回屋找出端午曲水流觞会上赢得的转心瓶,打了包,去寺库活当了一百两银子,和寺库约定三个月之厥后赎。

  这转心瓶,装过那个少年赔礼的葡萄。

  那少年穿着学馆白色的衣袍,潇洒地从榕树上纵身一跳,他带着阳光一样的笑,郑重地说:“这,算是赔礼!”

  因为这么一件事,夏沅兮莫名其妙地将这个瓶子留到了现在。

  现在却不得已将它当掉。

  沅兮心想:我一定会把它重新赎回来的。

  沅兮留了个心眼,将银子换成了银票存入了钱庄,只揣了十两碎银回了家。

  晚饭时,她当着一家人的面哗啦啦将碎银子倒在破旧的木桌上。

  “这是我存下来的全部银子,一共是九两又二百五十文,你拿去还了王婆!”

  因着是除夕夜,沅兮不想和夏大娘闹,好声好气隧道:“我还小,不急着嫁人。”

  夏澧和夏大娘见到那么多银子,两眼放光,急不行耐地将银子收在怀里。

  “沅沅啊,你有银子就早说嘛!早这么做,我让你爹去买点肉回来,我们一家人今日就能欢欢喜喜地过个好年了。”

  夏大娘笑着将一粒碎银放进嘴里咬了咬,又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

  “娘,她一定另有更多,只拿了这么点忽悠您呢。”夏澧揣好银子,一脸讨好地对夏大娘说。

  “娘您想想啊,飞鸿馆每月膏火钱就是一两,听说每月考核前几名另有花红钱的奖励,沅兮门门作业都那么好,奖励肯定没少拿,可她却一个月只给了您一两银子,不知道偷偷存了几多呢!另有,您不知道,她的那些朋友,一个个非富即贵……”

  “行了!”夏致远终于作声维护了沅兮一回,“沅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娘儿俩是要把她逼死才宁愿宁可?”

  “夏致远!你说什么呢?这么难听,沅沅不见是你女儿,也照旧我女儿,是澧儿的妹妹!

  “就你心疼她,就你烂好人?有本事你多赚点钱回来,没本事你在这里充什么英雄?”

  夏致远被夏大娘噼里啪啦一顿骂,骂得甩着袖子回了自己屋。

  一顿年夜饭都没有好好地吃完。

  ......

  夏沅兮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冷掉的两菜一汤,淡淡地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她想起了祖父,祖父是昌祐年间的秀才,祖父还在的时候最疼她了,她们兄妹二人的名字就是祖父给取的。

  “沅有芷兮澧有兰”,一沅一澧,何等美好的期望啊,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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