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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亦识月

第24章 慈恩师溘然长逝

小时亦识月 令郎予渔 1966 2020-03-09 22:22:13

  祐庆五年春,三月,风雨凄凄。

  孔先生没能准时来到半学斋。

  有人来见告半学斋里的二十七名学生:孔先生昨晚突发疾病,今晨已然仙逝,不能来讲学了,让他们今日的时间先自己分配。

  众人愣了,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不太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怎么会呢?

  十来岁的孩子还不太明了“死亡”的真正寄义,只觉得突然,更觉得难以接受。

  十来岁的孩子其实什么都懂了,知道死亡意味着,孔先生再也不会泛起了。

  他们再也见不到那个经常口出奇论的夫子了,再也见不到他翘着胡子满脸怒气的样子了,再也听不到他或严厉或慈祥地叫自己的名字了。

  再也见不到了。

  课堂里有低低的啜泣之声响起,女孩子们趴在桌上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作声来,男孩子们攥着拳头,眼中噙满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

  “哇!”

  双燕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扑到沅兮怀里:“怎……怎么会这样?先生……先生明明身体健朗!”

  其他人也放声大哭,半学斋里一片哀戚。

  怀玉眼睛红红,却没有哭作声来,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赵宴极重地看着怀玉哭,轻轻拍了拍怀玉的背。

  他虽然今日才刚入学,没有和孔先生相处过,但当日在门外,也算听了孔先生一番教导,对孔先生一直心憧憬之,此时孔先生溘然长逝,赵宴心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悲愁和怅然。

  ……

  孔家世代书香,孔先生桃李满天下。

  如今孔先生仙逝,孔贵寓下一片白,前来纪念的人络绎不停。

  堂长冯先生带着全体学生一起来到孔府纪念,各人排着队,一个一个地上前上香。

  怀玉上了一炷香,跪于孔先生灵柩前拜了三拜,红着眼退了出来。

  离开孔府,回了学馆,怀玉心里难受,跑到练武场将刀剑棍棒都耍了个遍,也没有好受一些,她满头大汗,无力地倒在地上,闭着眼,任微风吹在脸上。

  “怀玉啊。”赵宴叹息的声音传来。

  怀玉睁眼看他,眼睛红红的,不说话。

  赵宴盘腿坐下来,递脱手帕:“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没有想哭。”怀玉不接。

  赵宴不反驳她,只温柔地帮她擦头上的汗。

  “你说,人死后,会到哪里去?”

  “人死如灯灭。”

  “才不是!”怀玉激动地反驳,“人死后去了天上,酿整天上闪闪的星星,酿成空中吹拂的风,酿成一缕温柔的阳光,酿成……”

  怀玉说着说着突然就哭出了声,惆怅地认可道:“人死了,就不在了!”

  赵宴见她这个样子,也很难受,他担忧怀玉躺在地上染了凉,遂将怀玉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劈面。

  “你知道吗?”赵宴开口道,“我有时候也会想,我死之后,我的思想,我的情感,我的一切都随着我的死亡而消逝,也许最初另有人偶尔会回忆起我,但百年之后,将再也没有人记得‘我’的存在……”

  怀玉眼角挂着一滴泪珠,愣愣地听赵宴讲。

  “想想,我来到这世间一趟,我死之后,这世间却再无我来过的痕迹,是不是觉得很孑立、惧怕、失落?”

  怀玉颔首。

  赵宴继续道:“可是怀玉啊,不要怕,你看孔先生虽然已逝,但他留下了他的智慧,他的知识,他的学生满天下,所有的学生都市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位夫子,他惊才艳艳,给我们留下了不行磨灭的回忆。

  “流血、病痛、死亡、都是我们必须经历的事,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不必张皇。”

  怀玉听他神情极重地说了这么多,吸了吸鼻子,心疼地拉起他的手:“八王妃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嗯?”

  “那你为什么说流血,病痛?”

  赵宴突然笑起来:“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好了,我不惆怅了!”怀玉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以后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哪样的话?”

  “就是流血病痛死亡的话。”怀玉英气道,“以后我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好的。”

  怀玉见他一脸灵巧,已经没了刚刚谈论死亡时极重的样子了,才又说:“赵宴,你刚刚说的,孔先生虽然已死,但他给世人留下了不行磨灭的知识和智慧。”

  “是的。”赵宴颔首。

  “那若我百年之后,死去之日,什么都没有留下,岂不是太可悲了?”

  “乱说!”赵宴冒充锤了她一拳,“你刚刚还不许我说死亡,这会儿怎么自己又提起来了?只许州官纵火,不许黎民点灯啊?”

  “你就说是不是很可悲吧?”

  赵宴定定地看着怀玉,温声道:“我们怀玉,惊才艳艳,武艺高明,今后定会震古烁今!”

  怀玉一脸鄙夷地看着赵宴:“你今日嘴巴吃了蜜不成?”

  “没啊,怀玉原来就很厉害嘛,我是实话实说。”

  “甜言蜜语。”

  “实话实说!”

  “甜言蜜语!”

  “实话实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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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宴那日的一番话,确实慰藉到了怀玉。

  她虽偶尔想起孔先生还会惆怅一番,但也不会一直陶醉在痛苦之中了。

  孔先生故去,谢琅主动请缨,说愿意来教怀玉他们的书这一门课。

  这可兴奋坏了山长,谢琅是极其骄傲的一小我私家,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自己和自己下棋,最不喜与人打交道,原来学馆请谢琅来,也只是请来坐馆的,借他的名声而已。

  如今他愿意讲学,学馆自然求之不得。

  怀玉也很开心,平日里谢琅也会给她讲讲一些书中原理,可总归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并不系统,如今能听他讲学,怀玉十分期待。

  前些天淅淅沥沥的春雨,近日徐徐挺了,天空放晴,河山大好。

  怀玉、双燕几人在沁芳桥晒太阳,她望着远处双溪河畔的绿柳,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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