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四周都是棕色的山体。
狰狞的山形,扭曲的岩层,两岸山土松垮脆弱,只需一阵大风就可以改天换地。
一路逆着哈拉斯坦河向上。
一些山头有积雪,雪山融水不停侵袭着山体,冰蓝的雪水在崎岖错落的卵石间穿越,似乎唱着“野百合也有春天”。
从痕迹看,哈拉斯坦河谷曾多次遭遇过山体滑坡的堵塞。
这段公路也不安宁,气温升高,雪山融水增大导致发生泥石流,路边堆放着被铲车清理出的泥石。
在昆仑山这样深切的河谷里,除了路况庞大多变,天气则是说变就变。
适才照旧晴朗的天气,转个弯没骑多久就酿成阴云密布,还伴着电闪雷鸣。
山高谷深,我们无处潜藏,我们只好停下来,视察前方的情况。
前面山顶的岩石被雷电击中,噼里啪啦,炸出耀眼的火花。
“哥!”,花儿惊叫着抱住我。
我急切地喊:“快!”
我拉着花儿的手往后跑。没跑几步,后面迎来一道闪电,再一道闪电,像闪光灯一样闪了一下,再闪一下。
“趴下!”我喊着,心里却想着“完了”。
花儿迅速趴在路上,我顺势压上去,用双手紧紧捂住花儿的耳朵。
轰隆隆的雷声滚过来,旁边的山上有细碎的小石头落下来,砸在我的头盔上,当看成响。
我感应花儿在瑟瑟发抖,我也在瑟瑟发抖。
还没上到麻扎达坂,我们就已经险些被“魔鬼”打败。直到雷声渐小,我们从地上赶忙爬起来,扶起自行车仓皇逃离。
雨水瞬间下来,丝丝缕缕。穿着冲锋衣,倒是不怕,我们继续冒雨爬坡。
越往山上骑,越感受到逼仄,只是雨变小了。
视野并没有随着海拔的升高而变得开阔,直到转过一个坡度很陡的弯道,才泛起开阔的荒滩。
我看到花儿停在前面的路碑边。
靠近花儿时,我喊:“花儿,站好了,我给你拍照。”
花儿手指着荒滩说:“你看,那边有一小我私家。”
看到散落四周的一些羊,我说:“放羊的”。
“他在睡觉吗?”
“可能是吧”
我看到一位少数民族的牧羊人,分不清楚是哪个民族,年纪不算大,蹲在一块大石头的旁边,闭着眼睛,也许他只是想闭眼静休片刻。
牧羊人对我们骑自行车经过,他没有任何反映。
这个时候雨水还在下着,他的身上却没有雨衣或者雨伞之类的,我已往叫了一声“朋友,你还好吗?”。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看着我,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我只好摊摊手,他倒是继续睡他的觉。
这让我想起那天,在路过一个乡村时,看见一位白须老人跪地祈祷,他面朝西方,我想他是朝着***教的圣地麦加。
白须老人形态虔诚,面部平静,像米勒的油画《晚祷》那般,画面静默,时间停止,天地空旷。
对于我们尽力想逃离的反常天气,对于当地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沙漠的边缘仍然有乡村,被风沙肆虐也不愿意搬离。
昆仑群山,山峰层层叠叠,像大海的海浪,一浪接一浪,牧民的屋子就在海浪的褶皱里,世代居住于此。
相对于,我们这些人的忧郁、浮躁、迷惘,通过高墙、保安、摄像头、防盗网、防盗门来获得宁静感,跟家人、朋友、客户在一起的时候戴上差异面具。
昆仑山的生存情况,反而造就了西部领土少数民族强悍的生命力,自然使他们依然保有一些人类与生俱来的求生能力。
似乎宗教也使他们得以坦然面对严酷的天气与匮乏的物质,沿袭着他们古老的生活方式,并在高原上连续繁衍成千上万年。
从某种水平上说,比起内地那些睡觉和做爱都需吃药的人们来说,他们或许活的更坦然。
继续往前骑,坡度有时候变得很陡。
我看到花儿骑的很吃力,已经使用螺旋上升的要领爬坡了,通过增加长度来降低坡度,以时间换空间。
爬麻扎达坂不是移步异境,十里差异天,而是骑了二十多公里后,风物和刚出发的时候并无太大差异。
就在我们停下休息片刻的时候,一位骑太子摩托车旅行的人已往了,又折回来停在我们身边。
摩友穿的像个奥特曼或钢铁侠,满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尤其那副头盔像施瓦辛格影戏里的终结者。
摩友撩起头盔前的暗罩,然后问我们:“你们从哪骑过来?我看一路都有骑单车的。”
我和花儿都站了起来,我说:“叶城”。
“你们骑去LS?”
“是的。你去哪?”
“XJ。我从福建出发,沿着海岸线骑,去了海南岛后,就走领土一带过来。”
我惊叫着:“哇,哇,牛逼啊。”
摩友倒是微微一笑,说:“你们骑单车的才是牛逼,哈哈。”
“你是骑新藏线出来的?”
“对,我早上从麻扎兵站出来的。”
花儿问:“你一小我私家骑摩托旅行吗?”
“是的,我一小我私家骑。”
“要是和女朋友就好了”
“还没有女朋友”
我体贴前路的情况,问:“哥们,前面达坂的路况怎么样?”
“这里上去都是上坡,好几十公里呢,上到山顶你们就爽了,那边下坡二十几公里到麻扎兵站。”
“这边上坡陡不陡?”
“有些地方陡,有些地方不陡,前面有烂路,小心点。”
“路只有一条吧?”
“没有岔路,随着路走就行。不放心,就看看电线杆。”
“路上有住的地方吗?”
“翻过山顶到麻扎兵站才有。这边半山腰有废弃屋子,不知道能不能住,我没进去看。”
“你骑已往XJ的话,那边加油比力麻烦。”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前面的路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这个怎么说呢,看你们的兴趣吧,你们应该看过攻略的啊”
“听说很荒芜”
“是很荒芜。你们要翻山的话,要赶忙了,前面另有一段烂路。”
“好的,谢谢了。”
和摩友作别,我们继续往前爬坡,继续深入昆仑山,那一片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