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羽稍稍酝酿了一下,遂才开口,“修道之人明知会渡劫,为何还要憧憬?”
“不知不行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行为而不为,贤人也;知其不行为而为之,圣人也,你想做哪一个?”
“如果知其不行为而不得不为之呢?”
淡莫执黑子的手顿在半空,紧锁住眉,片刻棋落盘中,发出清脆声响,他降低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神人也。”
孟希羽失声而笑,没想到淡莫也会有这么诙谐的时候,此神有通彼神之意,追求更高的境界,付之责仼与使命是谓神人,自寻苦恼,执着痴迷者也谓神人,这一语双关,让他自己想去。
他不敢自诩神人,但也简直有拯救苍生的责任,明知阴阳石预言不行破,却执意要扭转乾坤,不是神人又是什么。
“你赢了。”
孟希羽回过神来,望下棋盘,白子已将黑子围的水泄不通,他记得适才没有这么多的棋子......
“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输赢。”
淡莫饮尽杯中茶,徐徐道,“可有人不会这么想。”
孟希羽知他所言之义,但他却只求问心无愧,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他管不了。倘若有人认为他不适合做这个仙帝,他让贤即是。
淡莫见他这模样,有些恼,认真这么不在意吗?生死不在意,输赢不在意,爱恨不在意,他有时在想他到底在意什么,可是他所的说‘不得不为之’......
未便说的太深,叹了囗气,语出又是平平,“我会替你看着万阙......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仙帝。”
孟希羽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神色庞大,有惊讶,疑问,欣慰,另有......感动。
他知道,万阙有淡莫在,他可以放心了,若有一日应了阴阳石的预言,他也不必再担忧这个身份。
只是,他可以抛开这一切,却无法不在意她,难道真的无法改变了吗?他愿意一人担下所有,只求她能置身之外。
对于碧游来说,现在最头疼的,莫过于与朱朱朱砂的划分,这一走不知何时才气回来,她真的很不舍。
“碧游,你就带我们一起去吧,好欠好?”朱朱拉着她的衣袖,央求道。
“朱朱......”碧游也极为难,一方面她也不想和他们离开,但若带上他们,这一路艰险,又恐他们会失事。
另有,孟希羽,她能跟去已是师傅软硬兼施换来的,若再带上他们,她真不敢想象,孟希羽会不会和师傅拼命啊。
“碧游,原来我是不想去找什么十二魔煞的......但我们一向一起进退,我也不想让你一小我私家去冒险,所以我决定,跟你一起去。”朱砂挺胸抬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他想过劝碧游不要去,但事到如今,碧游也不是原来那个碧游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劝了只会让碧游更瞧不起他。
“哥,我从没见你这么英勇过。”
“那虽然,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
“朱砂......”碧游感动不已,她知道朱砂胆小,下这么决定要有多大的决心。
只要他们相依相偎,生死又如何,碧游真的想一囗允许下来,可是,孟希羽那关铁定过不了。不知该怎样解释,只得道,“如果你们也走了,那祥和村的黎民怎么办?没有人为他们施药,岂不是很可怜。”
“可是碧游,我们也不会看病,留在这也没有什么用。”
“而且隔邻村的张医生医术也很好,不比我们强太多了。”
碧游虽然知道他们留下来起不了多大作用,但一时又想不出好的说辞,朱朱朱砂你一句我一句,又软磨硬泡起来,碧游从没觉得如此为惆怅......
“怎么了,这么热闹?”无歌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的吵吵声,还以为他们会抱在一起哭。
朱朱一见无歌,像见到救星般拉住了他,“无歌,你来的正好......带我和朱砂一起去好欠好?”
“朱朱......”碧游阻止不及,照旧让朱朱问出了囗。
无歌不以为意道,“我以为什么事呢......想随着就随着吧,横竖腿长在你们身上。”
“耶......”朱朱朱砂兴奋地跳了起来,“就知道无歌最好了。”
朱朱自得地拍了拍碧游,“无歌都同意了,你应该没意见了吧?”
碧游没理朱朱,拉着无歌走到了院里,低声薄责道,“我去孟希羽都不兴奋了,他们若跟去他能愿意吗?”
这一说不打紧,无歌反倒高声嚷嚷起来,“怕什么,有我在,尽管让他们跟去,他不兴奋就不兴奋,横竖他也得去,理他做什么?”
碧游拉拉无歌,“小声一点啦。”
“事无不行对人言,为何要小声一点?”
碧游气的直想打他,转头见朱朱朱砂躲在墙后面探出个头,见她转头又马上缩了回去。这话他们铁定听了去,待会若问起她还要解释,再看无歌,还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的瞪着她,碧游顿觉头疼,再一想,朱朱朱砂执意要去,是怎么拦也拦不住了,无歌又应了他们,她更是欠好拒绝,只能允了他们随着去,至于孟希羽那关……
唉,只能等到时再说了,希望他不会和无歌打起来。
“算了算了,随着去好了......”碧游故意冲着屋里高声道,
“太好了,碧游万岁......”朱朱朱砂果真马上跑了出来,拉着她欢呼雀跃。
碧游被他们摇的头晕,其实她是很想带着她们上路的,这一路有说有笑的多好,但她照旧不放心,必竟这一去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虽然有孟希羽、金裘和无歌,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修为,但无歌不行能时时刻刻顾到他们,金裘她不了解,孟希羽,她也不指望他会顾着他们,若真遇到危险,她的能力也不足......
“去可以,不外你们不行以随处乱跑,不管到哪里一定要紧随着我们,不能单独行动……”
“不用这么紧张,不是另有我在。”无歌果真又拍着胸脯保证。
碧游叹息,希望一切平安吧!极乐殿里,无歌和碧游一早便来向冥君离别,谁知极乐殿大门紧闭,碧游心知是师傅不愿相见,否则定会迎出来嘱咐。
无歌照旧上前应门,还念叨着,“父亲这是怎么了,这么晚还不起床。”
碧游心底哭笑不得,突然想到师傅嘱托,若无歌做错了什么,让她提醒着他,她觉得畏惧起来,从师傅收她为徒,到亲自教她心法,再到送她去寻找十二魔煞,对她的嘱咐,对她的教诲,若把这些串起来,似乎师傅从一开始收她为徒就已经做了这些计划,或是因为这些计划才会收她为徒,她抬眸紧盯住无歌,难道是和无歌有关?
“你盯着我做什么?过来帮我敲门。”无歌一转头,便见碧游幽幽的目光漆在他身上,不知道还以为被哪个鬼附身了。
碧游微低着头,轻轻道,“别敲了,许是师傅在入定,我们别打扰他了,”
无歌想了下,也点了颔首,“也对,若有事再传音给他也行。”
有意念之门,他随时都可以回来,平时也可以和父亲传音对话,和待在永生也差不多,这样一想,他又开心起来,拉着碧游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碧游便听到头顶上飘来几句空虚虚的话语,“碧游,记着师傅的话,凡事顺其自然,但问本心就好。”碧游猛然转身,是师傅的声音,
“怎么了?”无歌看了眼极乐殿的大门,不明白她惊讶什么。
原来这传音只有她可以听到……
碧游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又望了眼极乐殿,在心里默默对师傅做了允许,岂论怎样,她都不会忘记初心。
无道魔宫,夭离恨收起了传音的气息,脸上渐露出欣喜之色,“他们终于行动了,真乃天助我也。”她兴奋的高举双手,仰天允笑,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到了。
一旁的夭明月和松央对视一眼,都甚为不解。
“母亲,到底何事?”
夭离恨像魔怔了一样,继续笑着,听到夭明月唤她,才慢慢转过头来,“明月,我们不用再去找十二魔煞了......”
“为什么?”夭明月心一凉,以为母亲禁绝她出去了。
夭离恨摆摆手,仍然侫笑道,“我们辛苦找了这么多年,现在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夭明月越听越糊涂了,“母亲,这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探子来报,说孟希羽、金裘和无歌会亲自去凡间去寻找十二魔煞。”
夭明月一听孟希羽也要找十二魔煞,马上来了精神,反问道,“他们去寻找十二魔煞,对我们十分倒霉,怎么母亲如此开心。”
“明月,你有所不知……传言这六界中有一对破石头,叫做阴阳石,可通已往测未来……只是这石头在凌绝山,像有灵性似的,此外外人碰都碰不得……”
夭明月是听过阴阳石的,但这和十二魔煞有何关系,夭离恨未讲完,她便急急打断,“这和阴阳石有何关系?”
夭离恨弊了她一眼,“你没有听母亲说吗?它可通已往测未来。”
夭明月恍然,“母亲是说,这阴阳石可测出十二魔煞所在?”
夭离恨这才赞赏的点颔首,“不错,那凌绝老儿可是孟希羽的师傅,他们此行必是受了凌绝的指示,否则这么多年,为何他们现在才行动。”
“那我们……”
“只要随着他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十二魔煞。”
难道母亲是要她把十二魔煞给抢过来,且不说母亲推测是否属实,就是找的到,就她的功力,恐怕也难吧,一个孟希羽她都搪塞不了。但想到可以一直在他身边……她想照旧不要把这个想法告诉母亲,免得母亲临时变卦。
“魔尊,恐怕以我和明月魔主的实力,就算找的到,也未必能带的回来。”
夭明月瞪了松央一眼,暗责她不应多嘴一问,“放心,有我在,另有办不成的事。”
松央垂下眼睑,恭声道,“魔尊,松央只是担忧……”
夭离恨抬了抬手,阴声轻笑道,“松央,亏你在魔界这么多年,不知道我们为何称为魔吗?魔可以杀人不见血,因为魔就是人的心中。”
“母亲是要十二魔煞蛊惑人心,扰乱世事?”
“人心皆有弱点,我就不信,孟希羽他们没有心魔,若能挑起他们的心魔那最好不外,如若不能,就要从凡人身上下手,挑起凡人的魔性,十二魔煞才气重见天日,到那时恐怕十个孟希羽也控制不住。”夭离恨没了适才的兴奋,反而显的郁郁,她若是能练到魔功的最高境界,别说孟希羽,就是大罗神仙,都能轻易被她控制。
可惜呀,她没练成。
“重见天日?”
“明月魔主,那十二魔煞在人间几万年未遭成灾祸,肯定是被镇压住了。”松央解释道。
“不错,十二魔煞分落在四处,划分有四件宝物镇压,划分是万物归、是非锁、黑白雨和是非镜……不外没关系,你们小心点就是,道高千丈魔有万变,再好的宝物也抵不住人心的万恶。”
真如那些野兽一般,不吃人并不代表不会吃人,十二魔煞被镇压只是它们习惯了,或是没有外力的刺激,所以没有反抗,但若真的反抗,恐怕什么宝物都镇压不住,六界皆知,当年女娲可是拼尽精气与之同归于尽,还没有清理洁净,这世上有几人能和女祸相提并论。
“母亲,那我们这就去,有事会传音于您。”
夭离恨点颔首,又对松央嘱咐道,“记着我跟你说的话。”
“松央明白。”
凌绝山的夜晚仍旧是宁静而祥和,山上有执事的门生在巡逻,但不打更,因为修行之人长至百年千年,无需盘算时间。
凌绝真人从入定中醒来,着鞋下塌,推门走出殿外,望向天空,掐指片刻,心中似已了然,
“五更了,马上就要天亮了......”他脸上挂着清闲的笑容,极浅,面目褶皱也只是稍稍加深,很快又一片平整,若有似无的叹息,并非是他有意而为之,只是天道如此,这万物生灵皆需遵循此道,连他,也不例外,但终是放心不下,环视这凌绝山,目光最终落在了山顶,世人皆道阴阳石是凌绝山的镇山之宝,可孰不知凌绝山才是阴阳石的栖身之所,若这一切灾害能已往,他们也可离开了,若不能……
唉,凌绝真人眼中泛起薄薄的泪花,口中轻吟,“万载长留空渺茫,但不知,解尔心者那边寻。两情相守生死誓,却道是,渡尔魂者隔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