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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公主刘相夫

第九章 新莺飞绕上林苑

大汉公主刘相夫 唯妙唯笑 9760 2020-02-19 21:55:06

  昏黄的太阳不知何时早已爬到了天空,群莺叽喳着在院子里来回飞串,一番莺啼花开的好时光。院子里的宫人们却大喘息不敢喘,只立身站在长廊和大殿前,偶有胆大的抬头看了看院里站着的几小我私家。

  裴衡站在院子里,头也是昏昏沉沉的,想到昨晚饮酒甚多,自己的情不自禁让下巴和舌头现在都还微微作疼。他摸了摸下巴,一会儿又想起相夫喝醉酒乱说的样子,努力的控制住嘴角不要上扬;一会儿又想起自己斗胆抱住了她,在星空下两人的样子,又很是羞涩。

  常惠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位兄弟脸颊上一会儿红了一片,一会儿又憋着笑意。他没有作声,向站在旁边的小桃说:“请你再去给郡主传话,说今日便要开始习作,如果还不愿起身,恐怕延长了学业,过两日陛下便要来检验了。”

  小桃欠身,又跑回去,在李嬷嬷面前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最后吐了几个字:“常将军说,郡主再不起身,陛下要来了。”

  李嬷嬷急着又进殿内,压低声音问道:“郡主,这可怎么是好啊!你昨夜是跟裴将军喝了几多酒,怎么到现在还不愿起来。这都快午时了,裴将军和常将军在外面候了半天。还好昨夜送你回来的位宫女,这万一说出去了,以后可怎么办啊。”她又走进相夫的卧榻,用手摸摸额头,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头还疼吗?也没有发烧,要不要吃点什么?”

  相夫背过身:“不吃了。我头还晕着,你去回了常将军,我今日不适,不想学习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李嬷嬷走到门口漏洞一望,常惠、裴衡都走到相夫的寝殿前了。她赶忙转头,确认了身后屏风严严实实的盖住了殿内卧榻,便开了门,走到两人面前欠身。

  “奴婢给两位将军请罪。郡主今日不知为何,说身体不适,实在无法起身,恐怕不能追随两位将军学习,还请二位回去休息。”

  裴衡听李嬷嬷说相夫身体不舒服,想到昨夜喝酒又吹风,便往前走了几步到屏风前,略有些紧张地问道:“郡主,你是哪里不适?需要末将去请太医过来看看吗?”

  相夫躺在床上,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追到了寝殿来,甚是无奈,懒懒地回道:“我今日头疼,甚是乏力,恐难起身。请常将军、裴将军回了吧。等我好转,他日再来请罪。”

  常惠在外面听到了相夫的声音,这字字清晰,声音嘹亮,都传到了殿外,便已看穿她在装病。他这频频看到裴衡在相夫面前的体现,心下已然明白。他也上前一步,朝寝殿说道:“那甚是可惜了。原来今日是想带相夫郡主去上林苑四处看看,听闻郡主喜爱骑射,这上林苑是皇家狩猎的地方,那只能他日了。”他看着裴衡,两人相视而笑。

  只听得屋内传出了清晰的一声:“啊?”声音里夹杂着种种情绪。

  常惠见相夫回应,又说:“今日,臣本想邀相夫郡主与裴少将一同去踏春散心。听闻裴盖将军不久后便要回长安,到时候会整编上林苑的羽林军,然后和裴少将一同再回西域。”

  常惠险些都快听到相夫在床上踢脚和拉扯被子的声音,又补了一句:“不如就今日,臣与少将一同去狩猎。我们恰好也要准备一番,若郡主一会儿休息好了,愿意来,就请李嬷嬷服侍郡主来殿上即是”

  李嬷嬷行了礼,送走了两位将军,又回到屋内。只见相夫已经下了床,便赶忙部署梳洗妆扮,选了衣饰为相夫易服。

  李嬷嬷一边为相夫梳理头发,一边问相夫:“少主今日这般,似有些怠慢了常将军。”

  相夫说:“我就是不想见他。”

  她转身,对着李嬷嬷说:“嬷嬷,你知不知道,那常惠将军教我学习,是要把我送去乌孙国和亲哪!”

  李嬷嬷的梳子瞬间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受惊地问道:“什么?送去乌孙和亲?”

  相夫叹口气小声道:“我原以为,那刘询是要抢我去当他的妃子,没想到......他更鄙俚,居然要把我送去乌孙当礼物。我们楚王府,已经送走了解忧姑姑,现在,还要把唯一的少主给送走。他的算盘打得实在是太好了。”

  李嬷嬷拍着胸口:“老身怎么这么笨,怎么就想不到啊!当年那常惠,不就是把解忧送走去和亲的将军吗?怎么他们这么狠心..........不行,我要赶忙修书回去禀告夫人。”

  相夫拉住她:“嬷嬷先别着急。”她看着李嬷嬷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裴衡会帮我的。他不会同意把我送走的。”

  李嬷嬷说:“少主,你是真想好了吗?裴少将是否可靠,你可知这样会冒犯了陛下,连累了两家?”

  相夫说:“我自有分寸,一定不会牵扯到楚王府和娘亲,更不会连累到裴衡。”

  李嬷嬷伺候相夫易服梳洗完毕,便送去了正殿。新燕早部署了早膳备幸亏殿内,相夫便邀了常惠、裴衡一起用膳。

  相夫昨夜喝了酒,恰好也能用些清淡的粥食。常惠道:“郡主,今日再放松一天,也试试郡主的骑射之艺。从明日起,郡主便需凭据臣备好的日程开始学业。”

  相夫颔首,又看了一眼常惠,问道:“不知常将军当年是否也教习过我的姑姑,解忧公主?她是否也要学习骑射、狩猎,随着常将军每日念书?”

  常惠眉毛一蹙,嘴角略微的紧绷发抖。他低了头,半晌没有回话。

  裴衡见状便说:“常将军当年只是护送解忧公主去乌孙,并未教导。”

  常惠喝了一口茶水,道:“是的,当年臣刚从西域回到国都,陛下命臣一路护送解忧公主到乌孙,只在沿途为公主解说了一些乌孙国的风土人情。解忧公主很喜欢听有关西域和乌孙的事情,她又聪慧过人,随遇而安,很快便适应了西域的一切。”

  相夫“哦”了一声,说:“常将军,有时性能不能说说西域有趣的事情,也同我讲讲姑姑的事情。我从未见过这位姑姑,我娘亲每每提及,也很是想念。”

  常惠道:“这是自然。他日臣向郡主细细道来。”又说:“郡主其实也很聪敏,一定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相夫笑了笑,忽又撞见裴衡的眼神,便悄悄向他摇头,体现不必担忧。

  早膳后,众人便收拾完毕准备出行。李嬷嬷怕洛尘苏威两个男孩子不仔细,便执意让小桃和瑞珠也随着伺候。

  一行人一路骑马观花,怡情自在。相夫心血来潮说道:“既然常将军想试试我的骑射,不如我们今日就再玩一次以前我在家乡经常玩的游戏。两人一组,提前先指定圈好一个区域去射猎,太阳下山前必须回到终点的位置,结束后再各自提交上骑射的猎物,以数量和猎物巨细来评判。”

  常惠说:“既然郡主有兴致,臣等就衔命相陪。不知郡主愿与谁一组。”

  相夫道:“常将军、裴少将都是上过战场的,武艺更不用说,你二人须离开才显得公正。”

  常惠和裴衡皆是笑着,颔首同意。相夫又说:“两位女人也加进来,小桃随着我,瑞珠随着苏威,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瑞珠浅笑回道:“郡主您就绕了我吧,我实在不懂骑射,更不会骑马。我就在凉亭这里为各人备好水和干粮,你们累了就来这里休息一下。”

  于是洛尘便选了裴衡,苏威挑了常惠一组,三组便已成形。各人约定以宜春苑为起点和终点,西不能越过河池陂,东不能过鸿故原,北不能过昆明渠,南不外交水。在起点凉亭处安放了弓箭、护具,瑞珠在一侧备茶水和传话。

  相夫跨马,取了弓箭便疾驰而发。小桃虽然不是很熟练,但从小随着兄长也偶尔骑马射箭,便能勉强在后面随着。须臾,相夫还在驰骋时,便听到后面微弱的声音在叫喊着:“郡主,稍微慢一点。奴婢跟不上了........”

  相夫一转身,发现出发的凉亭已经看不见了,小桃在后面骑马,歪歪扭扭,难以跟上。她便又驾马前去说:“小桃,要不你慢慢地往前面骑着,看到前面那个林子了吗?我就在里面等你,放心,我不会走远的。”

  小桃说:“也好.........这样小桃也不会连累了郡主。不外郡主一定注意宁静,若是有危险的地方或是动物出没,郡主千万记得躲避。”

  相夫说道:“我没问题的。小桃,你慢慢骑已往,一会儿到了林子里便找一棵树,把马栓在树上,就在林子入口处随便转一转。”说完她又掏出随身带的短刀递已往,“若是有近身的危险,别用弓箭,直接用短刀。掩护好自己!”

  相夫一说,小桃更是有些畏惧。她忏悔着适才没和瑞珠一样留下来,若是现在回去,郡主一定会怪自己。小桃颤颤巍巍的收了短刀,在腰间别着。眼看着相夫郡主已经骑马走了很远了。她缩着身子,连驱马前进的喊声都叫得无力,只拼命努力在马背上坐稳。

  接近午时的太阳明晃晃得照着,小桃心里有些发慌。裴衡、常惠划分选了北面和西面去射猎,相夫选的偏偏是东面的高地鸿故原,那里离出发地最远,阵势又险要。刚刚小桃都看出来,裴衡将军明明是面露担忧,郡主照旧执意要往此处走。

  小桃头被晒得有点发昏,只盼望赶忙走到前面的林子里,下马休息一下。再往前走了几里,两旁的树木越来越高,门路却越来越狭窄,马蹄也略显吃力,明白是在上坡走着山路了。虽是正午,可门路边高长的树丛盖住了阳光。没有阳光直射,小桃马上感受到一阵阵凉意随风袭来。她左右审察着路边的情况,只见靠近自己的地方,郁郁葱葱的是绿色的树林,越高处的地方,树枝上新发的芽也略显嫩绿。而再往远处,刚过了浓冬的植物还没落尽枯叶,一片片照旧金黄色。从近向远,层层叠叠颜色的很是悦目。小桃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慰藉道:别怕别怕,这么好的风物,原本只有皇室才气看见,今天只当是开眼了。

  她这样慰藉着自己,由着马儿往前又走了几里。眼看就要到林子了,小桃一阵欣喜,一脚松了马镫,准备勒马。她拉紧了绳子的一侧,没有踩在马蹬上的脚,因为一时不平衡,不小心踢了马肚子一下。马匹瞬间加速朝着另一个偏向跑去,小桃眼看着马越来越快,一下子紧张得大吼起来。

  马朝着林子的另一侧飞快的奔跑,她越是尖叫,马儿似乎得了指令越跑越快。小桃转身看了一下另一侧,是个落差几十米的山坡,心里一下凉了半截。她吓得发抖,眼睛也一片模糊,没坐稳的身体晃来晃去,终于她下定决心准备再次勒紧绳子制止马匹向前。这次她很是用力,拉扯绳子死命朝自己身体的偏向。马匹马上停下来,前蹄高抬,半个身子都提起在空中。

  未能抓紧的小桃,一声惨叫,被硬生生地从马背上甩落了下来,直直地摔入了身旁的山坡。她顺着陡坡的偏向一路往下滚,衣服和身体不停摩擦沿途的石子和草丛,最后掉到了坡下的平地。

  相夫早已骑马进了林子,她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周围的消息。一会儿听到四脚小兽在近处一窜而过,爪子奔跑时踩着落叶沙沙得响。一会儿又听到头顶飞鸟的叫声,便取了弓箭静静得候着,准备伺机而动。

  她视察着,想着天上的飞鸟在明处,要想取一两只也不是难事。但是飞鸟落下来有声响,若再去拾捡,肯定会惊扰了在暗处的野兽。

  于是她计划着先捕捉几只地上跑的,再射几只天上飞的。今日肯定是比不外常惠和裴衡,不外打几只活物带已往,让他们见一下自己能骑善射的实力,也足以让相夫卯足了劲想体现一下。

  她平静的躲在树丛后,箭已在弦上。她半蹲在地,头转向另一边平静的听着,过了良久仍未放箭。

  过了片刻,相夫听到远方“咯噔咯噔”的声音,想着一定是小桃的马走近了。这个时候她还不敢说话,自己在这里已经围捕多时,连大喘息都怕惊动了四处的猎物。她听着马蹄声越来越快,很是担忧声音会惊动了周围的活物,便期盼着小桃赶忙停下来。

  突然,相夫听到一声大叫,是小桃惊恐的声音伴着马的嘶鸣。她想大事不妙,赶忙往适才叫声处狂奔已往,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小桃的名字。待相夫跑近适才叫声传来的地方,却发现小桃连同马匹都不在那里。她四处张望,发现前面有一处的地面似是有马蹄和擦挂的印子。相夫再往前走,发现那里竟是一处半高的悬崖。崖虽不是在致命的高处,然而坡却陡峭异常,往下是一片悄悄的绿丛,若是掉进了什么工具,在高处定然是看不见的。

  相夫吓得脚一软跪坐在地上,想着若是因为自己小桃丢了命..........她不敢多想,满脑子只是小桃平日里温顺快活的模样,又想起适才小桃在马背上担惊受怕,说是去狩猎,实则比猎物更惊恐的眼神。相夫自责得直拍大腿,一下慌了神。

  很快,相夫恢复了惊恐,想着既然崖不算高,落下去定不会丢了性命。也或许小桃只是骑马去了别处,否则马匹怎么会一同失踪了。

  于是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视察了一下上下坡山路的地形,便开始往下走。她一路走,一路叫唤着小桃,也不停的给自己体现小桃定然无恙。路上,她发现一些石头上残留着斑斑血迹,坡上的枝丫偶尔挂了一丝衣缕,便笃定小桃一定跌落了悬崖。

  她加速脚步,连滚带爬地到了悬崖下的平地,可仍是不见小桃踪影。森林里的光影越来越暗,越发让人看不出当下的时辰。相夫只一心想着,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小桃,带她走出这片林子,否则入了夜,那些躲在暗处的野兽定不会让他们牢固的活到明天。

  从发现衣服布带和血迹的地方,相夫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按理若是从上方滚落到平地,也应该在她搜索的规模内,可小桃仍然不见踪影。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四周虫鸣兽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相夫也有些畏惧,背脊处寒意生起,口鼻间的呼吸也越发深重。她叫小桃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越来越高声,越来越快速,她不允许这个刚刚来到云林馆的、鲜活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在自己眼皮底下。

  “小桃,我是相夫啊!小桃,你在哪里,你回我话!”相夫歇斯底里地吼着,“你不要跟我怄气,我错了,适才不应该扔下你一小我私家。”

  “小桃,你不要怕,我就在这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求求你,求求你,你回我一声呢?你在哪里啊小桃,我的好小桃,你不要吓我。我错了!”

  “求求你........”相夫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的莽撞。从她执意要来长安城进贡,到不管身份的与裴衡来往,掉臂身边人的性命和感受,拉着所有人陪她玩闹冒险。她现在无比地恨自己,用手捶着地,无力地喊叫着:“小桃,小桃,小桃.........”

  “咳咳..........”远方传来似有似无的两声咳嗽,相夫赶忙停止召唤,竖着耳朵听着,“咳......”又是一声。她找准了声音的偏向,越发快速地往前跑,直到终于在一片泥地里看到趴在地上,满腿是血的小桃。

  小桃微睁眼,模模糊糊的看道远方跑来的是相夫,她控制不住哭泣着:“我在这里......郡主........”

  相夫奔跑已往,轻轻扶起了小桃,用袖角擦了一下小桃嘴边的血痕,两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半晌,相夫说道:“你没事就好,我先扶你起来,我们要抓紧时间往回走,夜深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扶小桃起身,却发现她基础站不稳脚跟。

  小桃抹了抹相夫眼角边的泪珠,说道:“我基础走不了。伤得太重了。郡主你赶忙往回走。你跑回去叫常将军他们来救我即是,我可以在这里等着,我没事。”

  相夫回道:“傻丫头,把你一小我私家留在这一个时辰我也绝对不愿。况且我再回去,已经是夜深了,他们能在天亮时找到你就很不错了。”

  小桃忍不住又咧嘴哭泣道:“那怎么办.....我实在走不了,我不能连累郡主你。郡主你快走吧......”

  相夫拍了一下她的头,说:“你当我是吃素绣花长大的呀。我是当郡主之前,可是楚王府的刘少主!我刘相夫今天一定把你宁静送回去,扛也要把你扛回去。”说着,相夫便蹲低,让小桃趴在自己身上,准备把她背回去。

  小桃照旧不愿,说怕身上血脏了相夫的衣服,又说累坏了相夫的身子。在相夫坚持下,小桃终于勉强伸手搭上了她的双肩,相夫两手向后一反扣,抓稳了小桃的小腿肚,起身往前走。

  没走多远,小桃就见相夫额头上的汗珠豆大一般往下掉,心疼得叫到:“郡主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相夫没有搭理她,小桃继续说:“从这里走上去,也是好几百米的陡坡,我的马也跑了,看样子郡主的马也不在四周,若是我们这样走回去,那是要走好几十,甚至几百里的路呢...........”

  相夫一边吃力地向前走,一边勉强的吐出了几个字:“别说话了,你好重........”

  裴衡与洛尘一路往北面的昆明渠走着。一路上,他不大有心情去狩猎。他看着洛尘,不知不觉得向他探询相夫的事情。

  洛尘说自己从小与相夫一起长大,他从进入楚王府就没人知道自己的生辰年岁,夫人便让她和相夫同一天寿辰。他不知道相夫和他究竟谁年长,可是一贯跋扈的刘少主,从小就认定洛尘是弟弟,她自己是“哥哥”,从小对洛尘呼来换去,但是又格外的照顾心疼。

  裴衡看着洛尘,明白这小我私家与相夫半点血脉不相干,却要当他的弟弟,经常掉臂男女有此外称兄道弟、相互推搡。想到这里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又想到,其实在相夫心里,自己和霍成君也是毫无血脉关系的姐弟,那她会不会因此也会像自己一样不太开心。“我们这样,她会不兴奋吗?”裴衡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

  快到昆明渠了,裴衡却仍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他让洛尘自己去射猎,自己找了一处草地坐下。今日常惠的话,让他颇有些担忧:父亲裴盖马上就要上京,向天子请命后,便要起兵前往西域驻扎。同往年一样,自己也会和父将一起离京出塞。

  今日提起解忧公主时,常惠那个迟疑又略显痛苦的神色,让他确定相夫多数是要被汉宫选为步后尘的和亲公主了。当年的细君公主,在汉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之姿,可送往西域后,常年心情苦闷、体弱多病,不久便不在人世;厥后乌孙王又要汉宫再部署一位公主和亲,汉武帝刘彻选来选去,选中了罪臣后人刘解忧,让常惠一路送到了乌孙。解忧公主天性乐观,生动开朗,又随遇而安,比细君公主更适应塞外的生活,这么多年也算是顺利,还为乌孙王生儿育女。

  可眼下这位解忧的侄女,不光是天性乐观、生动开朗、随遇而安,连自己的性别也可以随境而改,骑射练武,身健体魄,用一己之力护卫族人和家乡,硬是把贡品从彭城郡一路护送到了长安城宫里,送到了刘询手中。不仅如此,她还从小念书认字,读了诗书歌赋,又研究天文地理。她天资机敏,巧舌如簧,偏又生得一副楚楚可人、万般风骚这骗人的模样。

  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个女子比她刘相夫更适合去乌孙国和亲?

  试问这世上,又有何人再能入他裴衡的眼?

  裴衡闷着头,一声不吭,只拿着弓箭不停的摩挲把玩。这时洛尘回来,手里提着三只飞鸟和两只野兔,说道:“裴少将,你看,我抓回来几只猎物。”裴衡笑了笑体现赞同,洛尘也在他身边坐下歇息。

  洛尘双臂打开,靠在树上:“不知道少主.....郡主,今日能猎到几多。以前我们玩这个游戏,从来我就没有赢过她。”

  裴衡听了,也是没作声。他今日总是很心慌,胸口闷闷的,头也感受昏沉。他坐了一会儿,看着天色略有些阴沉,便说:“我们走吧,往宜春苑看看。若是相夫他们还在恋战,我们就去叫他们回来了”。他随后起身,指了指天说:“快下雨了,我们赶忙走。”

  裴衡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宜春苑,见那里只站着瑞珠。瑞珠见两人回来,赶忙递上茶水和汗巾,说道:“这天色一暗,怕是要下雨了。”

  裴衡未下马,只是颔首道:“是啊,这马上下雨了,怎么各人都没回来?”

  瑞珠胆怯地说:“常将军已经回了,他看郡主还未回来,便已已往找她。”

  裴衡心下突然一紧,骑马便往相夫去的鸿故原偏向赶,一边走一边转头付托洛尘:“你别去了,就在四周找找看,若是看到了,不要等我直接送回府,让瑞珠在这里传个话就行。”

  洛尘听命,眼见裴衡一路狂奔,心里也万分不安。

  裴衡纵马赶了几十里,此时天已然暗沉,淅淅沥沥的掉了几滴雨。他顺着马蹄的偏向一路前行,到了前面一个林子,发现有三条差异的马蹄印的路。他看了一下印子,发现有一道印子歪歪扭扭的,一路往高地旁边的悬崖延伸。他便策马前行,顺着脚印赶到了林子深处的悬崖边。

  他走近,看到地上一处落物急遽跳马跑向前。拾起来后,发现是他送给相夫的短刀,顺着旁边的痕迹,发现悬崖下陡坡上有滚落的痕迹,似是另有血迹和衣服的刮破的布条。

  他找了条路,骑马往悬崖下走,一边走一边叫着两人的名字。可是叫了半天一点回应也没有。此时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裴衡更是张皇,骑着马在四处没有目的的随处找人。

  此时已然入夜,裴衡还在拼命的找着,声音也吼得嘶哑。就在他快要瓦解疯狂的时候,听到崖上有人在叫,他抬头一看是随着常惠身边的苏威。

  “裴将军!快回来吧!郡主他们找着了,你快上来。”

  裴衡赶忙骑马上了崖,见到苏威便赶忙拉住他问:“郡主呢?郡主找到了,在哪里?她有没有受伤?快告诉我。”

  苏威带着裴衡一路回走,走了十几里路,又指了指不远处一侧的树下,隐隐约约坐着相夫和小桃,常惠在一旁撑着伞。

  裴衡又一阵狂奔到了相夫面前,直拉着她的手、脚看,又捧着脸,仔细检查头上有没有伤口。相夫满身湿漉漉的,头发也全部打湿,她双眼无神抬头看着裴衡,没有回话。

  站在一旁的常惠说道:“郡主并未受伤,受伤的是小桃。她从马背上摔下了悬崖,腿摔伤了.........还好郡主在悬崖下找到了她,硬是把她背了回来。走了几十里路,现在是累着了说不了话。”

  裴衡转身看看小桃,瞧见她脸色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惊吓和疲惫,一放心便沉沉得睡了已往。她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头上也盖着相夫脱下的外衣,并未完全湿透,靠着相夫的肩睡着了。

  裴衡看着相夫:“你背着小桃从悬崖爬上来,还走了十几里路?”相夫照旧没有力气回话,只点颔首,复又把头靠在树上歇息,喝着常惠递过来的水。裴衡在相夫面前蹲下,从怀里取出了捡来的短刀,放回相夫手中,说道:“好了好了,没力气就不说话......我适才在悬崖边捡到,以为是你........两人都没事就好。”

  相夫只看着他,默默地掉了一滴眼泪,又强撑着气力伸手给小桃搭一下衣服。裴衡看到,便让她停下来,把小桃身上打湿的衣服取下来,自己脱了披肩小心翼翼地盖在小桃身上。

  常惠看到,把伞往裴衡一侧挪了一下,说:“两小我私家这样越休息越冷,天也黑了。不如裴少将先行一步骑马送郡主回府,我和苏威把小桃带回宜春苑,在那里找个地方歇息。郡主的侍女瑞珠也在那里,她能照料小桃。”

  裴衡起身,向常惠拜谢道:“也好,那就有劳长罗侯了。”

  常惠说:“我自去宜春苑部署打点一番,一切妥当后便连夜赶回云林馆。裴少将请向李嬷嬷知会一声,太晚了,请让她部署你我二人借宿一宿。另外.........今日这事,我想照旧不必申张为妙。”

  裴衡颔首:“明白,回去后我就说郡主累了,先回去休息。”便弯腰抱起了相夫,然后苏威扶着二人上了马,又解下自己外衣递给裴衡。裴衡将相夫放在马鞍靠前的位置,自己在后面护着,驾马往回走。

  常惠看着二人离开后便和众人一起往宜春苑赶路。他适才看裴衡怀里取出的那把短刀,正是当日相夫提起恩人赠送的礼物。他一路上都在思索着,越想越是担忧:今日见着裴衡在相夫面前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幸亏身边看到的只有自己以及相夫的贴身侍从。小桃是宫里部署的,若其时恰好清醒看到了那一幕,怕是极为不妥。

  常惠要教导劝解相夫,于正义、于天下,都是出师有名而势在必得。可这事不知为何牵扯到了裴衡。裴衡是在相夫到长安之前与她相遇,还救了她一命,恰好不久就代父领命,接下了上林苑的统领之事,衔命协助常惠的教引事宜。

  若是裴盖将军回到长安,事情怕是越发没有定数。他心下已定,此事必须在裴盖回京之前解决妥当。

  裴衡骑马护送相夫回云林馆。好长时间,相夫都不说话。裴衡坐在后面,只偶尔看见相夫光洁的脖颈上两条红红的印子,像是背着小桃时留下的勒痕。心下一阵心疼。

  走了一段路,相夫便未能忍住,颤巍巍地呻吟了几声。裴衡听了赶忙停下来,关切地问是哪里不舒服。

  相夫让裴衡扶着自己下了马,然后面露难色地扶腰道:“腰疼......颠着难受。”

  裴衡想看看情况,见相夫欠美意思,又说:“那要不休息一下?”

  相夫道:“不用了,要不我斜着坐,可能会好点.....”

  裴衡试着扶了相夫上马,让她斜着坐在马背上,自己在后面用一侧的手和肩膀护住,拉住绳子,另一只手拉住相夫的手肘,以免侧身滑落。

  他试着驾马往前走了几步,相夫说这样许多几何了,于是他尽量往更平稳的地方行走,速度也略微放缓。过了一会儿,由于太过疲惫,侧身的姿势也比力舒适,相夫靠着裴衡的手臂睡着了。原本还直立着的头,由于睡意来袭,在不自觉中靠到了裴衡的肩上,安然地睡着。裴衡用苏威给的衣服牢牢的盖住相夫,生怕一路上受风着凉。

  快到云林馆了,裴衡只远远地看到两人站在馆外。走近一看,是焦急的李嬷嬷在洛尘的陪同下,站在外面候着。

  洛尘赶忙上前,抱着还在昏睡中的相夫下了马,向裴衡说道:“常将军让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我也刚到不久,李嬷嬷说馆内人多庞大,就和我在外面候着。”

  裴衡扶着相夫,洛尘又用衣服为相夫身上盖好便往里走。李嬷嬷焦急地看着洛尘进去,又走上前向裴衡说:“裴少将不必太过担忧,洛尘从小伺候相夫郡主,自是知道轻重。一会儿我就进去帮郡主擦洗易服。奴婢带裴少将去东屋,您先休息一下吧。”

  裴衡说:“果真长罗侯部署得甚是妥当。”

  李嬷嬷趁四下无人,轻声说道:“请恕老奴多言,长罗侯也是想着云林馆里人多庞大,若是谁传去了陛下那儿.......”她看到裴衡脸色已经不大悦目,想到今日之言不行不说,便继续道:“也请裴少将不要见责,我们郡主究竟一ㄇ未出阁的女子。裴少将对郡主眷注备至,奴婢甚是谢谢,只是人言可畏。”

  裴衡听闻,拱手一拜道:“嬷嬷自是忠心敬服相夫,晚辈敬佩,更是谢谢。我不知道相夫心里如何想,只是相夫在这宫里自然不是恒久之计,我定是会想措施带她出去。今后无论有何传言,或是旁人如何阻挠,只请嬷嬷记着,也请信任在下,我自会掩护好她,不做伤害她的事情。”

  李嬷嬷看着年轻的后生对自己说了肺腑之言,也是有些感伤,便不再许多几何说什么。她略微弯腰礼谢,带了裴衡回去休息,又回寝殿照顾相夫易服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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