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旬,你为何从不敬畏河神?”
“因为他并没有给我们乡村带来安宁,以前是发洪流,现在是破坏村里那些女人们生的希望,我为什么还要敬仰他?”
“你不诚,不怕他发怒吗?”
“不怕。”
秦小旬坚定地看着三七,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敢说出这些话。
“你很特别,同村里其他人都纷歧样。”三七笑了笑,用手抚摸了下秦小旬的发梢,“小旬,我很喜欢你。”
“三七,也只有你才是清醒的…你看看村里的人,他们都似乎被河神诅咒所掌控,个个都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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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自己已在黑黑暗游走了多久,秦小旬迷糊间听见似是有争执声。
“河神,你若不吸走这女子的阴魄,你今年的修为可就白废了!”
“她不能死。”
“河神,你可要想清楚,今年不会再有其他的河神新娘了!”
“我只说一次,放走她!”
其中一个声音尤为熟悉,似乎是三七在说话,秦小旬想睁开眼却顿觉一股压力袭来怎么也无法看见。她拼命地挣扎,只感应眼前一阵刺亮,翩翩令郎三七四周水光凛冽,细绕着波涛纹路,濯濯生辉。
“三七...”
“欠好!她醒了!她要是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更不能再留了!”
闻声间,秦小旬只见村里那巫神竟也在这,还向她突然抛来一条铁链,一缠身刹那间觉得自己快被抽离地四分五裂,才刚清醒的神志也徐徐模糊。这时一道波光一闪而过,三七手持着大刀劈开了秦小旬身上的铁链。
“你疯了!”巫神恼怒地叫唤着。
三七冲上前去抱着受了铁链上浊气侵蚀过的秦小旬,迫切地想唤她醒来。
“小旬!你醒醒!小旬!!”
“三…三七?”秦小旬恢复了些知觉,她抬头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三七令郎,心间一紧道,“巫神为何在这,他为何唤你为…河神?”
秦小旬的语气间虽然仍秉持着一点希望,但她照旧想听三七亲口说出来。
“河神,锁魂链被你一刀两断,你以后如何吸取阴魄啊!”
巫神跪在地上,他拾起断裂的锁魂链,无助地冲着已被恋爱蒙蔽了双眼的主子吼道。
巫神的真身实为一水龟,河神即是他的主子,他们一直在江陵河内生活。
但随着晋神之日的来临,河神所需的精魄之力也越多,可平时普通的闭关修炼并不能足以反抗天雷的轰烈,为了成为这天地间唯几的神,他竟动了邪念。
魔道邪说曾纪录,闺中女子的阴魄是世间最纯质,也最能快速提升精魄的良方。
所以,他故意搅动风浪袭击湘陵村,又让水龟幻化成巫神,促成河神新娘的传说。实则是用锁魂链将溺水女子的灵魂锁住,吸取她们的阴魂,提升自己的精魄之力。
而这些河神新娘死后灵魂也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就连冥界判官也寻不到她们的踪迹。
以前的河神新娘、愚民们,都敬仰他,供奉他,让河神以为自己的海不扬波是给予他们最大的恩惠,从这些女子身上取些阴魄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当他遇见了秦小旬,一个从不怕他,还会点醒他良知的女人,才让他有了愧疚的念想。
他命巫神点了秦小旬为下一个河神新娘,这一次是真的成为他的新娘。
可惜,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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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旬,对不起。”三七令郎不敢看着秦小旬的眼睛,她那曾经最真切真心的双眸,“那日你在河岸的所为,让我心生好奇…所以我…”
“所以我化为这凡人皮囊,想看看究竟是何样的女人与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纷歧样。”
“什么?!”秦小旬守着的最后一丝稻草被三七碾碎,她虽然心理有些准备,但照旧无法接受这残忍的事实。这可是她朝暮相伴,想寄托一生的人,如今却成了她最恨的河神。
三七令郎知道,自己说清了身份也破灭了缘分,在小旬眼中河神就是十恶不赦的妖魔,是杀害她挚友的凶手,是让这个乡村家离子散的元凶,如今,更是差点害她失去灵魂的罪人。
但是,他照旧想试着挽留下秦小旬,哪怕自己会扛不住天雷,死在晋神之日,也想和她共惜这短暂的日子。
“小旬,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我吗?”三七令郎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愿意成为真正的河神新娘吗?”
秦小旬心仍未平,她看着曾倾听她言语一起道尽天下不公的人,看着这个一起在河畔观着日出日落的人,看着在她心里烙下深情的人,入耳的却是如此讥笑的话语。
“是你...在村子里散步河神谣言?”
“……”
“是你...杀死了小梅?”
“…是”
“是你...连她们死了都不放过!!”
“是…可我…”
“真是可笑,我秦小旬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我就算六神无主也不会再爱上你!”
她使劲全身力气,挣脱出三七怀中,狼狈地往前爬着,虽然每一步都让她撕心裂肺的疼痛,但她只想离这魔头越远越好。
三七缄默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宁愿忍受灵魂撕裂之痛也想逃离他的秦小旬,虽早早明白他们应是回不去了,可当这一切到来却仍是心有不甘。
“也许你忘记一切才是对我们最好的结局。”
他站起身来,对背着他努力远离他的秦小旬说道。话音刚落,秦小旬只觉眼前一昏,自己的意识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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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间,她来到了青木山下,遇见了张炽烈布的那个茅草屋,这屋子正是为那些找不到归路的鬼魄们而设。
原来她影象中一直断断续续以为是妹妹的影象竟是她自己的影象,她痛苦地清醒过来,眼前只见孟婆和张炽烈注视着她。
秦小旬跪坐在地,捂着自己的心间痛觉撕裂难忍。
“大人…大人!您得去湘陵村救那些河神新娘啊!”
秦小旬对着张炽烈恳求道,她将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明,言说了三七令郎的劣迹。
张炽烈闻见,紧皱眉头。
辗转一梦初然醒,红嫁帘下泪满妆。
秦小旬现在只想将经历过的一切痛苦忘的一干二净,那个地方,她不愿再追念。
她向孟婆行了礼求道:“婆婆,可否赏我一碗孟婆汤。”
孟婆点了颔首,端起一碗递给了她。
她绝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并将头上唯一的妆奁——海棠花簪取下,扔进了忘川水中。
她愿忘记一切,今后便与那三七令郎陌路相忘,再不复见。
无伤亦无惶。
张炽烈望着逐渐消失在奈何桥上迷雾中的秦小旬,听着她从哭泣再到大笑最后归为平静的声音,回味刚刚她所倾诉的影象,又是一个被凡爱折磨深切的用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