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前右相独子，如今的礼部侍郎舒长策趁着节日，今日进宫去看望自己的姐姐，位居四妃之一的静妃。

　　这位静妃娘娘在天子登位那年同宸妃一起被封爵为妃，建元帝苻昱看待这几位妃子一向相敬如宾，虽没有什么真心，却也未曾苛待。

　　最是无情帝王家，想她进宫时也是及笄年华，二十年已往了，看遍人世浮沉后，使得她本就娴静的性格变得越发沉静了。

　　所幸家族荣光不需要她来振兴，无须操劳，使得她年岁已经三十多了，无须刻意调养，看起来依然十分年轻，似乎二十出头的小女人。

　　静妃因为身子打小就体弱多病的缘故，至今膝下无子，所以对宫中几个不多的皇子皇女们关切极了，似乎看待自己的亲子一般，平时也不争风嫉妒，看待宫人也是和善有加，因此在宫中的名声很不错。

　　宫中时日漫长，天子恻隐她，就准许舒长策时常入宫探望，她无事可做，就只能跟自己这个亲弟弟聊些有的没的。

　　“宫中的几位皇子公主都是在太后膝下长大，亲自教养的，有这份情分在，所以二皇子和长公主才没有被他们的母亲做的恶事波及。

　　纵然如此，那位二皇子殿下也是可惜了，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好端端的一个君子风骨，硬生生的被磨成了那副样子。”

　　说道这里，静妃忍不住叹息，“另有那位长公主殿下，明明身份尊贵，皇上因为对她母亲的厌恶，险些对她不闻不问，一直养在太后身边就没看顾过她。

　　几位皇子好歹也会在皇上身边待一阵呢。她跟二皇子一母同胞，如今也是二十有一的年纪了，这亲事却无人问津。可惜了她也是个温柔良善，如花似玉的好女人。”

　　舒长策知晓自己这位姐姐因为自己没有孩子对宫中的孩子就格外关注，随声应和道：“虎毒不食子，没准哪天陛下想起了自己的这个女儿，就愿意为她考虑考虑了。姐姐也别太担忧，调养好自己的身子为妙。”

　　静妃听到这话并没有获得些许慰藉，反而有些生无可恋，“我这身子再怎么调养都无济于事，大病小病不停地，自己也觉得够了。

　　盼了多年也没个孩子，这宫中整日凄清极了，唯有娴儿时常愿意来看我，同我说说话。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看她受到母族牵连，没能得个好归宿，心里难受的紧。”

　　舒长策也有些无奈，“姐姐你这么喜欢她，怕她找不到好归宿，你看我这身份、容貌、职位和财富哪样差了，不是挺切合你的要求的，要不我把她娶了？”

　　静妃一听这话，杏眼一瞪：“好好的女人嫁给你这个风骚浪荡子，岂不是白白糟蹋了。你年岁也不小了，这整日还流连在烟花之地，父亲不在京城管着你了反而愈甚。我可没那么狠心，你在朝中替我看看有什么尚未婚娶，品性不错的贵令郎，靠得住的话我也好去说说。

　　对了，我听宫人们说，那个萧小先生人就很不错，长得好，又是个正三品大员，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静妃这样说，舒长策的心情有些奇怪，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静妃看弟弟这神色，反而增添了几分好奇，“怎么了？你快说呀!”

　　舒长策想了想，太子对这人莫名的情愫尚不能为外人道，觉得照旧不说为妙。于是扯了个借口，“没什么，那位萧小先生年纪比长公主小三岁，预计不愿意娶。而且，他也有喜欢的人。”

　　好不容易有个希望，就这样落空了，静妃忍不住叹了口气。

　　舒长策担忧她就着这个话题不放，立马转移开，“梁画仪已被夺了尊位，后位空闲，朝中大臣也在琢磨着会是谁来填补这个空缺。我这礼部的，难免要更关注一些，姐姐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静妃听到这里，果真就被迁走了注意：“我看皇上的意思，是要追封那位早就去世的萧贵妃。太后也没有阻挡。至于宸妃那边，三皇子还未成年，自从天子准许她去看看孩子之后，她就开心极了，她跟我一样，都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预计也不会去争什么。”

　　想到这里，她顿了顿，才又说到：“现在看来，陛下是真心喜欢太子。萧贵妃被追封了皇后，那这太子职位就完全无人能够撼动了。可惜了那位太子殿下，那么小的年纪就被梁画仪那心狠手辣的妇人谋害算计，导致这脑子也欠好使了，整日看起来傻乎乎的。

　　太医说是这孩子伤了脑子，需要什么针法才气治，这都已往十几年了也没见到哪个神医能治他的病，也不知道他这病何时才气治好呀。”

　　舒长策看着自己这位良善的姐姐在这深宫中待了许久了性子依然良善至极，不是可惜这个就是可惜那个，有些苦笑不得。不外照旧劝慰她，“皇上这不是一直在大望搜寻各路名医，早晚会找到的，快了。”

　　静妃好奇：“你怎么知道很快就能找到？”

　　舒长策心说，我可是太子的心腹我虽然知道，梁家倒了，他这病也就不用装了，再装下去对他日后登位从政也有影响，可不得找个借口让自己好嘛。

　　但是这话他是不能同自己这位城府不深的姐姐说的，于是再次扯了个借口，“我这不是随口推测，难不成我还能说盼他欠好？”

　　静妃明白他这意思，于是姐弟两人分享了宫中御厨房特意送来的粽子，过了个节，舒长策才与自己的亲姐离别。不外他并未完全出宫，而是转身去了东宫。

　　舒长策因为风骚纨绔，是个会玩的，正投了太子的心意，与太子一向交好。这事在东宫人尽皆知，因此他一路流通无阻的走了太子的起居之处。

　　于唐守在门口见到他，做了个手势，将他拉到一边，小声的交接他：“殿下昨日不知怎么的，喝的烂醉陶醉，跑到萧尚书贵寓去了，晚上回宫后就被皇上痛骂了一通，今日端午都掉臂了，现在关着禁闭呢。舒侍郎进去时小心些，劝劝殿下别再这样了。”

　　舒长策体现明白，于是小心推门进了寝殿。

　　因着屋门紧闭，屋内光线十分昏沉，外加门窗关久了，空气中的酒味和安神香味十分浓郁，这安神香是舒长策经手调制的，自然知晓它的效力。

　　一进来就被这味道熏的够呛，他立马拿脱手帕捂住鼻子，眼睛艰辛的寻找着，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个摊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形，若不是听到他呼吸正常，舒长策以为他还在睡着呢。

　　于是他上前灭了炉子里的香，冲着躺在床榻旁的这人轻轻踢了一脚，问道：“青天白昼的，你点这么浓郁的安神香做什么？又喝了那么多酒，这是准备不装憨傻，开始装醉生梦死了？”

　　苻弘被踢了一脚毫无反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因着缺水的缘故，声音也是喑哑的：“我倒宁愿自己时睡着的，这样清醒着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