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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的星河

第十七章 不是凡花数

洛水的星河 李芬芳 4972 2020-01-26 15:45:56

  “师傅,快点,再快点!”云若坐在马车上,不停地敦促。赶车师傅不耐烦隧道:“小姐,马鞭都快抽断了!稍安勿躁!”云若的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之前她交给上官婉儿的信件并不是魏元忠大人亲笔书写,而是她自己编造的。

  不外,平日里看父亲和魏伯伯的书信来往,她悄悄记着了笔体,模仿得竟有十分相似。上官婉儿一向信任云若,故而不会细看,可是这事魏伯伯并不知晓。其时,云若的想法就是自力重生、快点寻找落脚之地。现在,戎马未动粮草已有,怎么着也得去造访一下魏伯伯。

  魏伯伯自被封为齐国公后,行踪不定,找他服务的人没有跑七八次的功夫基础见不到他本人。云若听上官婉儿说魏伯伯今日未时在衙门有重要事宜和下属相商,申时离开,故而紧张到心跳加速,饭也不吃,从上官婉儿处出来叫了一辆马车,马不停蹄地直奔中书省。

  门人通报后,令她在衙门院内稍候片刻,说魏大人马上就好。云若看中书省衙门庭院不甚轩昂,古木森森,修建稍显破旧,却随处透出一股肃穆威严,不由叹息官威十足。

  “云若,你来这里干什么?”听到有人亲切地叫自己的名字,云若很惊奇,定睛转身,原来是魏元忠的宗子太仆少卿魏升,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桀骜不驯、神情乖张的青年人。云若笑道:“魏年老好,我找魏伯伯有点小事。”魏升微微颔首,道:“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们,这是太子李重俊。”他指了指身边的青年,神气又自得。

  云若马上跪地施礼,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重俊双手背后,呵呵笑道:“而已!免礼!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说罢,转身离去。魏升紧随其后,片刻不离。

  云若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笑谈,太子李重俊不停夸赞云若美貌懂事,魏升搪塞道人家那么美肯定许了人。

  这时候,一位小吏来请云若。云若赶忙规则仪态,进了肃静威严的齐国公官厅。

  进去,但见一位慈眉善目、鹤发长须的老人端坐在太师椅上,这就是父亲挚友魏元忠。云若忙躬身施礼,魏元忠笑着招呼云若落座,让她不必客气,还说他已经知道了。

  云若欠美意思道:“先斩后奏,唐突了!请魏伯伯责罚!”

  魏元忠笑道:“哪里话,我资助还来不及,怎么会责罚。云若虽是个丫头,却胆大心小,魏伯伯我很是羡慕你的父亲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像我活了泰半辈子,自己还没活明白,又被儿子气得要死要活。”

  云若试探隧道:“是魏升兄长?适才我还在院里遇到他了,他和太子李重俊在一起。”

  魏元忠叹道:“太子李重俊虽生性聪颖果决,但因没有贤师教导,所行多有非法。中宗任命女婿杨璬、武崇训为太子来宾。杨武二人皆年轻轻浮,平日只是蹴鞠猥戏,并未尽到调教辅佐之责。左庶子姚珽数多次上疏劝谏,右庶子平贞慎也以《孝经议》、《养德传》进行讽谏,忠言逆耳利于行,但都没有引起太子的重视。

  况且太子因不是韦后亲生,颇受怀疑。武三思事故朝纲手握重权,但对太子很是忌惮。其子武崇训经常唆使安乐公主,劈面凌辱李重俊呼之为奴。安乐公主她甚至要求中宗废掉李重俊,立自己为皇太女。太子对武三思、韦皇后、安乐公主等人忿恨不已,他们之间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太子心浮气躁年少轻狂,我怕魏升随着他……唉,怎么劝他们都不听,听天由命吧!”

  云若劝道:“吉人自有天相,魏伯伯大仁大义洪福齐天,几多次绝处逢生转败为功,上天自会佑助善人,您放心好了!”

  魏元忠捋了捋胡子,叹息道:“只怕你那魏升兄长执迷不悟宁折不弯,唉,而已而已!哀莫大于心死,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云若见魏元忠险些老泪纵横,忙指着墙壁上挂着的“两袖清风”四个大字,转移话题道:“这是魏伯伯的墨宝吧!这书法自首至尾,运笔精力专注,清楚的交接每一笔画的开始、转折、停顿与收尾。其起笔与收笔少藏锋,挺拔别致。书风雄秀,结体丰丽,用笔遒厚。从整幅观之,书法遒紧健劲,丰润浑茂。在字形上,明显与王羲之《兰亭序》相似,只是笔画更为粗壮丰腴,可以说结构精谨、笔法纵横。”

  魏元忠颔首,赞同道:“很有原理,许多专业人士也是类似评价。看不出,你另有几分才气。我先让贤尊圣,诚请你来写几笔。”

  云若一边说,“不要啊,折煞小女子了”,一边提笔挥毫泼墨,随手淋漓间让魏元忠看得瞠目结舌,他击节赞赏道:“字径寸许大,遒劲峻爽,神气逼人,盖法文皇大令。顿挫提空,得晋之趣,开唐之门。书法雄秀,结构丰丽,绝无山野气。此帖柔而有骨,已开圆熟之派,已自可传。你出生民间,小小年纪怎地练就如此熟练圆润之书?莫不是世外高人提点?”

  “一半得益于耳闻目睹,一般在于自身的颖悟,”云若道,“我母亲虽不赞同我念书,但是我父亲却支持,父亲明里暗里给我买了不少文史书籍。我从小问一些尊长,认了不少笔划,还在学堂外面听讲,自然功力大涨。闲来无事时,我便拿了草棍在地上写,看到一些碑刻也会用心推测,我一共两本字帖,一本王羲之《兰亭集序》,一本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一行书一楷书,日夜临摹用心思索,天长日久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两本字帖是临摹书写的至高无上之作,想不到你全部了然于心!”魏元忠叹道,“兼撮众法备成一家、贵越群品古今莫二的书圣王羲之,书风最明显的特征是用笔细腻,结构多变。王羲之最大的成就在于增损古法,变汉魏质朴书风为笔法精致、美仑美奂的书体。草书浓纤折中,正书势巧形密,行书遒劲自然。他把汉字书写从实用引入一种注重技法,考究情趣的境界。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被誉之为天下第一行书,太宗视《兰亭集序》为至宝。王羲之书法可以用曹植《洛神赋》诗句形容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似乎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太宗极端推尊王羲之,不仅广为收罗王书,而且亲自为《晋书·王羲之传》撰赞辞,评钟繇则‘论其尽善,或有所疑’,论献之则贬其‘翰墨之病’,论其他书家如子云、王蒙、徐偃辈皆谓‘誉过其实’。通过比力,太宗认为右军‘尽善尽美’,‘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欧阳询八体兼妙,楷书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世无所匹,被称之为唐人楷书第一。欧阳询的书法熔铸了汉隶和晋代楷书的特点,又参合了六朝碑书,可以说是广采各家之长。欧阳询书法气势派头上的主要特点是严谨工致、平正峭劲。字形虽稍长,但分间布白,整齐严谨,中宫紧密,主笔伸长,显得气势旷达,有疏有密,四面俱备,八面玲珑,气韵生动,恰到利益。点画配合,结构部署,则是平正中寓峭劲,字体多数向右扩展,但重心仍然十分稳固,无欹斜倾侧之感,而得寓险于正之趣,形成刚健险劲、法度森严的书风。

  后人以其书于平正中见险绝,最便初学,号为欧体,也称率更体。其《九成宫醴泉铭》可谓欧体楷书的精妙绝伦之作。两者巧妙结合,一潇洒随意一工致严谨,一婉转流丽一端庄稳重,一丰神俊逸一骨骼刚劲,笔走龙蛇中现虬劲松枝,飞鸿踏雪在孤舟蓑笠,云若,你是天纵奇才!你是仙姝再世!”

  云若笑道:“魏伯伯过誉了!魏伯伯神武英明,风骨苍劲,工八分章草,丰茂英特字体峥嵘,思如泉而吐风,笔为海而吞鲸,堪为一代书圣之风范。”

  魏元忠哈哈大笑,“云若,你是玉皇大帝派下来专门哄我开心的么?但惜春将晚,宁愁日渐晡。晡时已到,留下进餐吧!”

  云若连忙告辞,“谢魏伯伯美意,只是云若另有急事要办,他日再来!”

  魏元忠笑呵呵地让她代其向她父亲云天问好,云若谢着退出齐国公官厅,又在街上拦了一辆马车,去官中报到。

  也不知道走了几多路程,一直到一座平静的宫殿面前停下,上官婉儿让阉人去里面通传。云若看到宫殿门楣上方一幅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尚仪局”。

  上官婉儿道:“以后你就在这里办差,待会儿自会有人部署你的住处。打明儿个起,你在尚仪局先学着料理一些纸笔几案的杂务,以后时间长了,再慢慢掌管经史教学的实务。有师傅引领,用点心,别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云若低头施礼,“恭送上官大人!”

  尚仪局的总管抱着一床被褥,领着云若到了最后面的一处偏殿,给了她一把钥匙,道:“天干物燥小心防火,快三更了,早些歇息!”

  云若拿着宫灯,抱着被褥,推门进去马上闻到一股霉味,房间湿润四角爬满蜘蛛网,许是很久没人居住了,地上满是尘灰。她点燃烛火,一手抱着被褥,一手拿起抹布擦拭床铺。

  幸好院子里另有一桶净水,看样子像是前几天下落的雨水,顾不了那么多了,扫除洁净床铺,直接躺到上面,身体疲惫心里却特别舒坦。一觉醒来,天色才刚蒙蒙亮,可能人一到一个生地方都市睡不牢固吧,仅仅一小觉却是睡意全无。

  云若拿起扫把扫地扫院子,扫了一会儿觉得满身发烧,就走出尚仪局大门,在外面四处溜达看风物。刚出门,听到有人召唤:“尚仪局——开始办差了!”

  尚仪局的尚仪早朝未回,署衙里司籍室仅有三人,加上新来的云若一共四人。尚仪长姓谢,名琼环,也是位女人,各人都称她为谢尚仪。其他三位划分是赵芎、宋克、章文霞。赵芎资历深性情温和、宋克年纪略轻嘴巴严,他们都是已婚男人,而章文霞明白是一位长舌妇,三十几岁的女子却没有婚姻,长相不佳啊!

  云若简朴了解了几小我私家的情况,开始卖力干活。她收拾着几案,只听章文霞说,“自古以来,尚仪局司籍室就是三小我私家,怎么今天又来了一个?竟然能破祖宗规则,哼,了不得啊了不得!”

  赵芎批评道:“你管得太多了,一天到晚唠唠叨叨,还不如静下心来多注解几部书。”

  “怎么,新的一来就嫌弃我啦?哼,别忘了以前是怎么求我和你配合核对古籍阙失脱漏的!”章文霞气哼哼隧道,“你们男人都是重色轻友,利用完好人就抛弃……”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云若走到她身边,和风细雨道:“好姐姐,我看了一本古书,有几处不明,还请姐姐指教!”

  章文霞看到一本《论语》,不由嗤笑道:“功底真是浅薄,这种书还用问我?你是怎么进来的?”云若严肃隧道:“通过皇上亲自面试通过,然后由上官婉儿大人用马车送来的。”章文霞吃了一惊,不再说话,态度极其规则地研究起《论语》,“子曰:‘丘也闻……’,这里的‘丘’是读‘丘’呢,照旧避忌读成‘某’呢?”宋克笑道:“想不到大霞大人也有学问不通之处。”章文霞作了个打的姿势,“给我闭嘴!”

  从门外进来一位头挽高髻、身穿素衣的妇人,她手里拿着一块笏板。云若料定她必是众人口中的尚仪大人,于是,连忙上前深鞠一躬,“大人好!”

  谢琼环赞道:“好明礼的女子!你可是云若?”云若道:“大人明鉴。”谢琼环笑道:“今天早朝我听圣上说起过你,对了,云若,因为你刚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讲,你跟我来一下尚仪室。”

  云若移着小碎步,进了尚仪室,关上门。

  谢琼环道:“你智慧伶俐勤学勤奋,连当今圣上都赞许你,我自是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办差初始万事务必谦虚谨慎,和同室之人和气相处,遇到纠纷,都要以和为贵,世间一切不外一个理字,你可记着了?”

  云若低头道:“属下记着了!以后还望谢尚仪多多指教,小女子谢谢不尽!”

  谢琼环走下座椅,来到云若面前,道:“今天退朝后,卫尉少卿、银青光禄医生、燕国公,向我探询你的所在。看来,你们关系匪浅啊?”

  “谁?”云若惊道,“尚仪大人,他!我们……”云若吞吞吐吐道,“我曾做过梁王府武洛安小姐的书童,而梁王和太平公主两家关系一向友好。我和薛令郎意气相投,我们兄妹相称。”

  “这样啊,”谢琼环名顿开,“怪不得他那么急切地打探你,原来是情投意合惺惺相惜。”

  “不是……不是的,”云若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尽力辩解。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谢琼环道,“我会给他说的,你放心好了!”等云若走出房门,谢琼环对着云若窈窕的背影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口气,“唉!造化弄人呐!”

  天空中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碧波激荡的洛水中点出一粒粒微波,在杨柳依依的河畔洒下一重重湿润,在阮籍故宅的狭窄巷子里染出千年的孤苦,在长夏门大街的排排大槐树上散出缕缕槐花的清香。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潆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陶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薛崇简正一小我私家在落红楼上望着窗外细雨如愁,喝闷酒。他不明白为什么云若会不告而别,为什么天黑不回温暖的家园,非要一小我私家执拗地去什么清水衙门尚仪局供职,为什么剪了青丝却不陪伴在身边。

  他想不通,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十多天,她照旧没有回来。看来,她是要自己独立生活了。究竟,婚姻嫁娶不是小事,约莫自己简直把它想得太简朴了。晚得酒中趣,三杯时畅然。难忘是花下,何物胜樽前。世事有千变,人生无百年。还应骑马客,输我北窗眠。既然她胸中有丘壑,找她也无用。照旧先回府中歇息片刻,明日去找隆基表兄散散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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