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末,草原上常年有风,蚊虫少了。
快抵家了,老远看见毡房的烟囱冒着炊烟。
大羊圈里的羊挤满了,站的卧的都有。
阿哈比他俩早回来了。
外面两个拴马桩上栓着两匹黄棕色的马。高的是巴图的坐骑。
另一匹马,看体型和毛色,品种也不错,姿态放松,间或悠闲地甩一下粗粗的尾巴。它原来是莺莺传儿额吉的马。
“阿布,阿布,帮我一下,田哥摔伤了。”莺儿高声召唤。
巴图应声从里面走出来:“哎呀,怎么伤啦?”
“骑马摔了,都怪我。”莺儿自责道。
“没事的,就一点伤。”尹永田说。
“哦,我来圈羊,你扶他进屋!”巴图说。
“好!”莺儿从马前面高抬右腿,跳下来,抓住尹永田的胳膊腕和腿帮他下马。
“没事,我自己来吧,可以的。”他怕自己太重,担忧莺儿扶不住。
莺儿扶着他进了毡房里躺下了,拿了一块洁净的手帕,沾了点马奶酒,轻轻地擦掉他脸上的血。
在回来的路上,因为风吹得血迹已干在脸上。
巴图圈好了羊,拴好了马。
进来问:“除了脸,另有哪里摔了?”
“胳膊肘擦伤了一点,没事的,歇一会儿就好了。”
他没说身上疼,强作状态很好。
“嗯。”巴图看了一下他的伤,说:“嗯,是不太要紧。”
他转身出去,没几分钟便回来。
手里抓了几根刺儿草,递给莺儿说:“捣碎敷上。”
莺儿赶忙拿去,拿出木杵和木碗,很快把草叶捣碎。用手捏起来轻轻敷到尹永田的伤口上。
敷上就没有那么疼了。
“谢谢你,许多几何了。”
“还会疼一阵子的”
莺儿没了适才的焦急,松一口气说:“你好好休息,等一下准备用饭。”
躺下后,感应舒服点了,父女的照顾和屋里的烟火,让他感受像家。
莺儿细心照顾他。
不外他照旧想起了家人,很想打个电话告诉怙恃他的所在,报个平安。
但是现在不行能,心情难免又昏暗起来,无奈地叹口气。
眼前,好歹遇到一个善良的人家,心情又慢慢好起来。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八点多。
巴图在外面照料马匹,莺儿在屋内做饭。
地上多放了两三个餐具,铁锅和饭盆。屋里西边换了一张大点的长条餐桌。
马奶酒铜壶,银碗,木碗,摆了好几套。
身上的疼减轻了许多,尹永田爬起来问莺儿:“有客人要来吗?”
“嗯,阿哈会来。”尹永田不解,她解释,“我亲哥哥。”
“哦,那我要准备一下吧!”
莺儿“扑哧”一笑:“你要准备什么?”
“刚来就挂花,多欠悦目。”他说,“衣服袖子摔破了,想换一件。”
莺儿给他找了一件亮蓝色的蒙古袍。说:“这是阿哈以前穿过的,厥后胖了不能穿了,你这体型应该能穿。”
他试了一下挺合适,还挺搭配。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到跟前,勒马停下,一个嘹亮的声音和巴图打招呼。
称谓巴图“阿布”,他一定是“阿哈”了。莺儿招呼他进屋。
阿哈掀起门帘低头走进来,个子有一米八五,身材魁梧。
他披着长头发,嘴上和下巴都留着髯毛,脸型略胖。
眉头似皱非皱,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圆脸上很是有神。
长相跟巴图有几分像,但比巴图高峻。
穿一件墨绿色长袍,上面有暗褐色的、细细的卷草纹图案。
腰间是绸缎宽腰带,约二十多厘米宽,上面垂着几个精致的吊坠。
从腰部护到肚子上,中间有一个刺绣的虎头图案。
然后从腰间的右边连着腰带,又一条经过胸前直搭到左边肩膀上,连到后背腰带的左边,上面有黄色刺绣的椭圆形回形纹。
相比尹永田穿的这件长袍,阿哈穿的衣服做工精致。
尹永田穿的是以前莺儿为阿哈做的。
阿哈立室后,衣服就由嫂子齐齐格做了,看来嫂子心灵手巧,技高一筹。
尹永田也学莺儿称谓:“阿哈,你好,我叫尹永田。”
阿哈略躬身右手扶左肩行礼,尹永田也立刻照样回礼。
莺儿微笑了一下说:“不必客气了,我跟阿哈说过你了。”
原来昨天莺儿让尹永田替她看羊群,就是去告诉她哥家里来客人。
而且叫阿哈来和巴图一起宰羊,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全羊大餐。
阿哈把尹永田上下审察一番后,问他脸上怎么了。尹永田说:“我骑马不小心摔的。”
阿哈对莺儿说:“怎么客人刚来就受伤了。”
莺儿还没说话,尹永田就说:“不关她的事,是我想学骑马。”
“不管是你自己要骑照旧怎么,你在这里受了伤,就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我替妹妹向你致歉!”
说罢,他端起酒碗,自顾倒了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
“真的不能怪她。”他准备倒酒回敬。
阿哈用手盖住尹永田的手,说:“让我来倒,你是客人,应该由我为你斟酒。”
盛情难却,尹永田双手捧碗,阿哈斟满。他一饮而尽。
两小我私家喝酒的时间,巴图做完手头的活儿。
进来从西边的地上拿了几盏青铜的酥油灯,一个个点亮,放在屋内一圈,马上灯火通明。
莺儿将许多几何食物端到桌上。有一盆羊排骨,肉已经炖的很软,一根根羊肋骨被掰开放在盆中;
一盆是几个羊腿;另有一盆烤肉;另有烤羊肠火腿。
马奶酒必备,蒙古包里溢满了香味儿。
巴图对尹永田说:“这就是莺儿的哥哥,你知道了吧。
昨天你来的慌忙,没有时间准备招待你,所以今天好好招待一下你,吃吧。”
“谢谢阿布,其实我是不速之客,不用那么客气,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就行。”
受到莺儿一家这么热情的招待,内心百感交集。
巴图倒了一碗酒,给尹永田敬酒。尹永田连忙站起身来,双手要接碗。
巴图像寺庙里的僧人诵经一样,唱起祝酒歌。唱了一段,抬手示意尹永田喝酒。
莺儿跟尹永田说:“这是我们的礼节,给客人唱歌祝酒,先行谢礼,然后喝酒。”
她给尹永田谢礼,跟适才他和阿哈晤面时一样。
尹永田也躬身行谢礼。礼毕接过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阿哈又给尹永田唱祝酒歌。
阿哈嗓音嘹亮,有点像赞美家腾格尔的声音,粗而降低有力。
蒙语,尹永田听不懂。
但是劈面前站着蒙昔人,唱着蒙古歌,身在蒙古包中,尽管不懂,但歌声感动了他。
两位淳朴的草原男人,和美丽的莺儿,如此热情。
他的眼睛湿润了,也许有酒精的作用吧。但是他控制住,这时怎么能掉眼泪?
三碗酒下肚,微微上头。酒精的作用很神奇,能让人的感受变得更敏感,情绪轻易就能发作。
所以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酒就是一种催化剂。但是尹永田有强大的控制力,和同学们聚会喝酒,很少喝醉,醉了也不会乱说八道。
祝酒礼事后,巴图招呼尹永田吃肉。
好丰盛的晚餐。主要是几种肉,酥油馒头,马奶酒,奶茶。羊肉很香,炖的酥软。
没有什么调料,吃起来也是香喷喷的。
这得益于羊儿吃的天然牧草。没有农药,化肥。
所以炉子里烧的牛马粪也不臭,只是有股淡淡的草料味儿。
羊肉肠鲜美,面塞的肉,有肥的羊油,碎的羊肝,羊肚。
吃起来口感富厚,味道好极了。
巴图给尹永田递上一只大羊后腿,尹永田想说吃不了。
但莺儿说:“拿着吧,拒绝是不礼貌,阿布今天很兴奋,你来之前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
“哦。”大羊腿,被炖的酥软的红肉,有的已经和骨头疏散,快掉下来,肯定好吃。
以他平日的饭量预计吃不完。
可是既然不能拒绝,放开吃吧,吃撑了睡觉呗!
他肚子已经撑了,还剩一点,他硬是吃完了。
用饭期间,阿哈和阿布间或说一些牧羊的事。
尹永田听到,莺儿嫂子齐齐格在家里为他制作一件新的衣服。有两只羊快要生小羊羔了,需要转移毡房寻找新的草地等等。
巴图嘱咐阿哈要照顾好母羊和小羊羔,以及注意什么事情等等……
阿哈听得频频颔首,他很是尊重阿布,看得出父子情感很深。
莺儿也是默默地听他们对话,有时轻轻地抬头看一眼尹永田。
有一阵儿,阿布歪过身子低声对阿哈说一些话,尹永田听不懂了。
莺儿也停下来听,突然她脸上飞过一片红晕。
尹永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酒足饭饱,酒精上头,他有点晕。
身上发烧,脸也红,他一喝酒脸就红。
酥油灯的红光,温和地照着屋里的一切。
两个蒙古男人又说又笑,莺儿脸红地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