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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生极乐

海纳水天无穷事

诸神生极乐 素村 567 2020-02-26 13:36:15

  大海上,海不扬波,海天一色。

  江小辰和花五姑、云萱、肥王、燕衣、阿呆、赵玉儿、蓝妮、蓝尚、紫竹、小可怜,另有龙安、云琅匹俦及他们带着的五个孩子,押着申无败,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七天。

  其时,顾大庸看到上船的人里面的,居然有江小辰,他的心里一下就犯嘀咕。昨天接受紫竹比平常多出一倍佣金时的喜悦心情马上溜了个洁净,剩下的是惴惴不安。幸亏五天下来,一路倒是相安无处。谁知昨日下午开始,风云突变,狂风大作,乌云滔滔,瞬间天昏地暗,接着海浪在狂风咆哮中堆涛涌浪,片刻功夫,已是巨浪滔天,汹涌澎湃。木船在浪峰涛间左摇右摆,起起伏伏。顾大庸和他的伙计,拼了命驾驶商船在惊涛骇浪中左躲右闪,避过一个个灭顶之灾。

  入夜,风没了先前的猛烈,浪涛也小了许多。船上之人,个个均是衣衫湿透,狼狈不堪,但各人脸上,都眉开眼笑,心里涌动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这时,每小我私家才感应精疲力尽,饥肠辘辘,顾大庸忙付托伙计开锅做饭,顺便先帮花五姑她们女生把衣裳烤干。花五姑她们从箱子里拿出半湿的衣衫换了,见小可怜冷得瑟瑟发抖,花五姑让云萱给他一件她的外套,小可怜死活不要。紫竹叫他赶忙到厨房去资助烧火,那里暖和,小可怜欢快的应着要走,这时云琅带着孩子们换了衣裳出来,紫竹见六岁的芸儿和七岁的金宝缩颈耸肩,忙叫小可怜等等,带他俩一块儿已往。

  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直到早晨才停。顾大庸闷闷不乐地站在甲板上,目光远眺,不知在想什么。小可怜站在他的身旁,指着远处一座小岛,问道:“那座岛好大,待会儿上岛捡些柴禾,船上柴禾不够了。”顾大庸苦笑着摇摇头,道:“这岛叫鬼喊屿,比其它小岛大了许多……”手指岛的偏向,“你看,它是由两座大山组成,悬岩峭壁,既无沙滩也无港湾,我们船停在哪儿?”

  小可怜经他指点,确实看见小岛由两座露出水面两三百丈高的高山错峰组成,山上虽然树木葱荣,但临海之处,全是裸露的千仞立壁,偶有缓处瘦草老灌遍满,然陡峭难攀。况且浪花拍岸,别说无法系泊,就算想要暂停片刻,也是不能。叹了口气,道:“没了柴禾,饭也没法煮,咋办?”

  顾大庸无可奈何地摊摊手,道:“我有什么措施?唉,江令郎人是不错,但是每次遇见他,我都没顺畅过。”见小可怜不接话,又道:“你知道这岛为何叫鬼喊屿么?”不待他开口,自顾道:“这岛离奇得很,每每有过往的商船、渔船经过它时失事,所以各人都避而远之,给它取了个怕人的名字。”

  小可怜问:“既然各人都避而远之,我们怎么要走这儿过呢?”

  顾大庸叹息一声,哭丧着脸道:“哪个王八犊子才愿意走这里过!如果不是昨天那场风暴,老子会走这儿过?这里去极乐岛,整整多了一天的航程。”

  小可怜慰藉他:“只要宁静,多绕点路程没关系。”伸伸舌头,道:“昨天那场风暴,可吓死我啦!”

  顾大庸道:“何止你怕,就是我和那些伙计,虽然跑了几十年船,昨天那么猛恶的巨浪,也是头次遇到。唉,先前我还在想,飞鲨帮海盗已经被水师巢灭,和江令郎一起,又会遇到什么危险呢?不想竟然让我碰上了平生最大最凶险的风浪!”

  小可怜听江小辰讲过海上遭遇飞鲨帮的故事,闻言吃了一惊,道:“飞鲨帮已经被官府巢灭?”

  顾大庸颔首道:“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儿了。听人说,飞鲨帮勾通倭寇,在海上拦截琉球国官船,禁绝琉球新王向皇上请封,惹怒了当今圣上,命令水师进巢。历时一个多月,把飞鲨帮巢了个一干二净,真是民怨沸腾。那段时间,我们这些跑船的,协助官兵,运粮送水,通风报信,抓捕漏网之鱼,人人均是不计酬金,奋勇争先。飞鲨帮被灭,我们这些深受其害的商船渔户,像过年一样,敲锣打鼓,烟花爆竹,热闹了好一段时间。个个都是扬眉吐气,喜气洋洋。”

  小可怜听了,拍掌叫好,道:“太好了。这些海盗,祸殃跑船的不说,还和倭寇勾通,真是自作孽,不行活也!”

  闻言,顾大庸一ㄇ笑逐颜开,道:“小哥所言极是。这飞鲨帮,祸殃这片海域,八十年出头,横行犷悍干尽了坏事,让我们跑船的,颤颤惊惊,这下好了,我们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啰。”

  小可怜也由衷地为他们感应兴奋,道:“这就叫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商船在海水涌吻下,晃晃悠悠地航行在海面之上,慢慢地靠近了小岛。又过片刻,已到两山交连的地方。一阵微风拂过,几只海岛掠水飞翔,不时发出唧唧鸣啾。小可怜久处陆地,对海一切都是新鲜好奇。况且这些日子海上航行以来,照旧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海岛,更是东瞧瞧西瞅瞅,十分的兴奋激动。

  两山交织的地方,因为前面那座山长出了一截,盖住了海风的去路,所以那一片海水显得水波不兴,平静得就像一匹巨大的蓝绸铺在海上。再往前航行一段,商船到了两山交汇的当口,只见两山之间,一道狭长的沟隙延至山腹,曲折明灭,深邃不知几长。

  顾大庸正准备离开,小可怜突然指着裂隙道:“顾大叔,那里面似乎有船?”顾大庸顺着他手指的偏向一看,果真在裂隙之中,看到一艘小船飞快地向前划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阵阵召唤之声。心中“咯噔”往下一落,他忙对小可怜道:“你在这儿盯着,我去叫江令郎。”说着,慌张皇张快步向舱中走去。

  小可怜初看那两山间漏洞极窄,没想到居然能够行船。仔细一看,那小船之上,有三人奋力摇桨,后面二三十丈处,另有一艘小船,船上或许有八九小我私家,除四人也是拼命摇桨之外,余人皆立在船头,望着前面小船,手舞足蹈,不知在嚷嚷着什么。

  这时顾大庸领着辰儿、阿呆、紫竹到了甲板。顾大庸愁云满面地指着小船道:“看样子,是飞鲨帮余孽!”紫竹惊奇隧道:“你不是说飞鲨帮被消灭得干洁净净了吗?”顾大庸忧心忡忡隧道:“飞鲨帮海盗三四千人,偶有一二漏网,也在情理之中。”

  “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后面立在船头的几人中,有两个栽倒在地。而前面划船的三人中,也有一人倒下。辰儿眼力极好,看见看面小船两人摇桨,速度比先前慢了,后面追兵复奔如故,很快就拉近了五六丈的距离。

  “江令郎,你们会功夫,我们靠近他们,好欠好?”听顾大庸这么说,辰儿大吃一惊,问道:“你不怕?”顾大庸道:“怕!但是飞鲨帮与我们跑船的有仇,世仇。他没了炮舰,能奈我何?那小船,我们已往一撞,他们就只有掉海里喂王八。”

  辰儿笑道:“那就好。”顾大庸走后,他对各人说道:“海盗火枪厉害,再近些时,我们不行立在这里,须伏低身子,免得被他所伤。”

  又过得片刻,商船离第一艘小船已不足二十丈远,第二艘小船与第一艘的距离,已只有十丈不到。不知是没了弹药照旧什么原因,双方都没再开枪。

  “救命,救命……”第一艘小船上的人扯开嗓子对着商船高呼,顾大庸指挥商船向第二艘小船撞去,“咔嚓”一声巨响,小船被撞得倒扣海中,浪花飞溅中,海盗们纷纷向商船游了过来。顾大庸命伙计放下吊篮,纷歧会儿,连第一艘小船上的三人,一共九名海盗被救了上来,其中另有一个满身血污的伤者。

  顾大庸叫伙计押走八名海盗,辰儿怕出意外,叫阿呆跟去资助。甲板上只剩奄奄一息的伤者,他凑近一看,吃了一惊,但外貌上不动声色。替他点穴止血之后,又叫紫竹替他上了金创药,然后命人抬到舱中。顾大庸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提醒道:“江令郎,他可是海盗。”辰儿望着他笑笑,道:“我有分寸。他伤太重,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漠不关心的事情,江某可做不出来。”顾大庸欠好再说什么,点着头走了。

  你道这位受伤的海盗是谁?他就是飞鲨帮二当家杜明远。杜明远在甘泉岛为蓝玄衣所俘,听江小辰一掀开导,幡然醒悟,资助他们擒获倭寇,保琉球王子尚和宁静离开。此一别,江杜二人再无晤面,不想今日竟在海中偶遇。

  在舱中小厅里,杜明远伤重已不能起身,望着辰儿,目中满是笑意。花五姑给他诊断之后,又喂他药丸吃下,叹了口气道:“枪弹打碎了他的肩胛骨,但不致命。这要命的是他中了两拳,心脉受损,肝经脾经已断,已经病入膏肓,殊难回天。”

  杜明远听了,非但没有伤心,仍然笑容满面。他对花五姑道:“多谢夫人垂顾。”转头对辰儿道:“江令郎,可否请夫人他们回避一下,我有话想单独与你聊聊。”闻言,辰儿尚未开口,花五姑和余下众人都起身告辞,出了门去。

  杜明远望着辰儿,满脸喜色隧道:“江令郎,能遇见你,太好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袋子,递到他的手中,低声道:“这里面,是飞鲨帮在鬼喊屿的藏宝图和十二把钥匙。飞鲨帮八十年丧尽天良抢来的金银财宝,都在里面。”

  大惊失色,辰儿立马推辞道:“杜兄,你收着,我不能要。”

  杜明远道:“江令郎,别人要,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给他。你若不收,杜某就死不瞑目。”叹了口气,又道:“也是报应,楼帮主和倭人打得火热,居然帮他们欲图琉球。天子震怒,命水师进巢,飞鲨帮八十年家业,瞬间灰飞烟灭,楼帮主临死之前,追悔莫及,将这张藏宝图和钥匙交给我。我忙带着十余人逃到鬼喊屿。不想五当家大岛心怀不轨,突然举事,杀了我三个心腹,打得我身受重伤,唉,他就是想要这张藏宝图。”

  辰儿问:“这五当家,是倭寇么?”

  杜明远道:“是的。十年前,这倭人被另一支海盗追杀,走投无路带着十余个弟兄投了飞鲨帮。”

  辰儿问道:“大岛在那些被俘虏的海盗中么?”

  “在。”杜明远喘息着道:“那个左颊有道刀疤的黑脸壮汉,就是他!”

  辰儿又问:“岛上另有人吗?”

  “另有三个大岛的人。”杜明远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辰儿用手在他胸口轻轻抚按,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别说话。”

  当辰儿告诉顾大庸,岛上另有几个海盗,他想带人去把他们抓回来,顾大庸十分支持,说除恶务尽这个原理,他懂。看了看天色,他说马上要下雨了,照旧等雨过天晴再走。辰儿不以为意,托付肥王、燕衣看好俘虏。又请花五姑费心给杜明远尽力医治,然后与阿呆、小可怜上了小船,往狭窄水道划去。

  紫竹和蓝妮本想同去,但他不允,只好和顾大庸他们一起,站在甲板上目送他们远去。

  半个时辰,他们堪堪到达两山交织之处,离裂隙不外二三十丈。现在,他们刚刚看清,裂隙远看虽然十分狭窄,到得近前,却是十分宽绰,就算顾大庸的商船,也能勉强驶入。

  “轰”,一声闷雷破空炸响,同时闪电在山巅划过。天空瞬间乌云盖顶,近午的时分,竟然昏暗如夜。

  海水也开时浪花飞卷,薄薄的雾气四散弥漫。电闪雷鸣中,霹雳随电光一个接一个响彻天空,震得人双耳欲聋,天崩地裂的气势让人心寒胆颤。

  小可怜摇着浆,颇为担忧隧道:“老大,真的要下雨了。”

  辰儿笑着慰藉他:“别怕,没事的。”话音未落,霹雳一声地震山摇,滂沱大雨裹着山风一齐倾泻如注,“哗啦啦”漫天彻地,打得海面飞珠溅玉,随即海水滔滔涌荡,惊涛拍岸,其势撼山动地,摄人心魄!

  辰儿一只手掌舵,一只手摇桨,心里也有些忏悔自己太心急,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得在狂风骤雨里稳住小船,在水道中心徐徐向前。“掌稳了,不要掉海里。”他嘱咐小可怜。

  这时小船被浪涛一卷,剧烈摇晃了几下,往前急速一冲。浪峰越过小船,直往前砸去,纷飞的玉屑,洒落三人身上,凛冽的山风一吹,刺肌割肤,小可怜不由打了个寒颤。“快运内功抗寒。”辰儿提醒他。

  咆哮的海风一遇裂隙,骤然间缩成窄窄的一道,风力猛然增加许多,吹得小船在浪峰涛间起起伏伏,去势疾如离弦之箭。随波逐浪,在峭壁之间穿行如梭。

  行了一刻,两边的山壁更见高耸入云,峡底的光线更见幽暗。暴雨越来越大,小船上积水越来越多,刚开始小可怜一小我私家往外淘水,现在阿呆也开始资助,辰儿全神贯注掌好船,在愈显暴戾的波涛洪流之中,飞快驰行。

  再往前走,水道变窄,两岸壁矗千仞,只一线昏晦天光可见,水面险些没有什么光线。“好险恶的地形!”辰儿暗自心惊。

  浪峰飞卷,把小船抛起老高,势绝力衰之时,小船随波落下,一抛一落之间,即是四五丈的距离。若非三人都是身怀武功,定力与应变能力均是高强,平常之人,早吓得半死。行至转弯处,海浪被山崖一阻,银涛直上,激起十余丈浊浪排空,小船犹如一片树叶,夹在滔滔浪潮之中,时起时伏,三人都是施展千斤坠功夫,就像钉在船上,纹丝不动。纵然面无血色,心惊肉跳,但也稳如泰山。

  风助雨势,雨借风威,海浪追逐向前,夺路争先其势汹涌澎湃,前浪后浪相激相涌,翻腾出惊涛骇浪,似蛟龙咆哮,猛恶惊人,令人六神无主!辰儿目不盈丈,在峰浪间死死把稳船舵,目不交睫,生怕眨眼之间,一个闪失,害得船毁人亡。

  过了狭窄难行的一线天,水道渐宽,水势稍缓,天光也亮了许多。但仍涛湍浪恶,卷得小船骤起骤落,偶尔一个大浪从后面卷来,撞在船上,令小船“嗖”地往前急冲几丈,堵在前浪之中。玉砌琼凝与暴雨一起,缤纷砸下,令木船往下一沉,小可怜与阿呆顾不得脸颊生痛,急遽朝外淘水。危险刚去,往往一个巨大漩涡就在前面,惊得辰儿急遽转舵,避向一旁。刚刚避过漩涡,一个数丈高的如山巨浪惊涛又迎头砸下,只得咬牙赶忙奋力前冲,穿浪掠涛而过。轰隆声中,玉磕碎脂从空落下,其势迅猛,避无可避,往往是辰儿与阿呆同出一掌,消去来势,而借一掌之力,小船箭射而出,一奔十丈开外。

  三人驾驶小船,在波涛中倏升倏伏,突然间被万钧骇浪涌起抛出,凌空飞越如青影划空,刹那又摔落峰巅,不见了船踪,辰儿冷静应对,突破一重巨浪,三丈之外,小船又重现踪迹。

  “再这样下去,一个个滔天巨浪,非把小船打烂不行!”辰儿想找地方停船上岸,但见两岸俱是高耸入云的绝壁,又哪有靠岸的地方?无奈只有努力向前,内心祈祷小船能够坚持得住。

  前面白浪翻腾,声若雷喧。看看到得转弯处,迎着一个个嘶啸如雷的涛峰,辰儿驾着小船在巨浪里飞跃、腾挪,稳健如飞。蓦地,飞跃巨浪挟万钧之力,裹胁着小船撞向遏阻它的石壁,轰然巨响中,被崖壁撞得猛然转头的惊滔狂澜在小船前壁立如山,辰儿借它这一阻之势,忙把船头往下一拔,小船去势如电,在有如万马嘶鸣的波涛声中,有惊无险地转过了急湾。

  小可怜初时颇为惊惧,经过一个个危险之后,已经处之泰然。翻涛激浪不停地打在他瘦弱的身上,有频频差点儿把他击倒抛起,他咬紧牙关,把千斤坠用到极致,拼死抓牢船帮,终是化险为荑。这几个月,是他十六岁的生命中,最勤奋努力的时候,他心里悄悄谢谢自己的努力,他觉得错非这几月武功的突飞猛进,他不行能仍在船上。

  蓦地,一个鲸波鼍浪从后面涌卷而来,轰隆隆响彻云霄。辰儿透过层层浪雾,依稀瞧见,忙运掌狂击,小船借着他的掌力,急速射出。猛恶无俦的巨浪,砸在他们船后,掀起惊涛涌溅。“好险!”小可怜惊得脸色大变。

  巨浪余势未消,飞溅的波涛挟裹着小船斜飞了出去,远远地落在急流之上。再往前行得百余丈,小船顺着水道转了个湾,水道蓦然开阔,去势骤缓,风力也削弱许多。倾盆大雨在水面飞珠溅玉,浪花如雪。两岸也不再悬崖峭壁,而是一丘一丘的缓坡,坡上树木葱荣,灌木杂草和着奇峰怪石,星罗棋布。雨雾之中山丘笼翠,濛濛霭霭,煞是娱人眼目。

  “老大,趁船完好无损,靠岸吧。这船回去还得用。”小可怜建议道。

  辰儿依言将船划向岸边,与阿呆一起将小船拖上岸,然后道:“先找个地方避避雨。”

  “那里。”小可怜指着前面不远的一棵高矗古树。辰儿见它华盖巨张,其荫所蔽,晦如夜晚。“好。”三人来到树下,发现虽然大雨滂沱,靠树干周遭几丈之内,地上却是干酥酥的。

  “可怜,赶忙运功,免得冷气侵入内腑。”说着话,他自己也在树下盘腿坐下,阿呆也背靠树干坐了,三人均是运气调息,默默行功。

  一个时辰之后,风停雨住。山地经雨水冲刷,泥沙俱下,石根清洁如拭。草木经雨水沐浴,尘污净涤,四顾之下,新绿弥望,爽人眼目。枝头雨滴未尽,犹自“嘀嘀嗒嗒”响个不休。无数的积潦从山巅自高而下,奔流于石隙凹罅之间,直似千百条银蛇满山乱窜。随处水气蒸腾,云翳朦胧。

  辰儿行前详细询问了与杜明远一道的两个海盗,对路线已经了然于胸。三人在磊砢山石,起伏坡陀上东张西望地慢慢走着,断木残柯凋花衰草,与郁郁葱葱花繁叶茂并见,嶙峋露箍之下,苔藓岩衣遍布,随处弥漫着欣欣向荣的盎然生意。

  细滴打波,轻流击石,奇景万千,有声有色。溪流水花急溅,飞泉淙淙涌沸,偶遇一处山瀑,殷殷若雷。水潭之侧,苍松翠柏,老树古枝间杂。再往前走,缓坡之上,怪石之间,岩柏散发出阵阵清香,鸱蹲猿跃,凤舞虬飞,千姿百态巧夺天工,穷极玲珑瘦透之至,引人入胜。几只鸟儿栖在一株花树之上,一面梳理着羽毛,一面和婉而歌。啾啾咻咻,鸣声关关,此应彼和,自成音籁。清脆悦耳,响逾林梢。辰儿闻之心旷神怡,烦闷顿消。

  “老大,这里山清水秀,真是个风物如画的好地方。”小可怜兴奋地说。

  辰儿颔首道:“正是,简直就是仙境。可怜,我们都是神仙咯。”

  小可怜也是心情舒畅,闻言笑着道:“老大,你是,我不是!”

  辰儿深吸一口气,感受十分悦意,笑问道:“既在仙山,自然都是神仙,你为何不是?”

  小可怜道:“老大,你配,我不配。”

  辰儿哈哈大笑,道:“可怜说得好,我们都不配。”

  当他们凭据两个海盗所说,找到地方的时候,并没有如愿见到留下的三人。只在一株挺扒的古松后面,峭壁之下见到空空如也的山洞。按理而言,大岛留下的三个海盗,应该就在山洞之中。

  四处寻了一遍,也没见到他们的踪影。辰儿有些着急,他不希望飞鲨帮宝藏的秘密,从这三人口中泄露出去。

  其实,他的这个记挂是多余的。大岛并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手下,同样,杜明远也没有把秘密告诉他的弟兄。所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这个世上,除了他俩,现在就只有江小辰一人而已。

  素月东升,一轮冰盘刚刚浮在林梢,繁星点点,清辉四彻,远山近岭似铺上一层薄霜,雄浑空旷,令人寥寂顿生。小可怜望着山洞里休息的辰儿,道:“老大,我去方便一下。”辰儿嘱咐他:“小心些。”

  他在一处灌丛前蹲下,突然,几声若有若无的降低悲鸣传入他的耳中。他是山里人,听声音知道是狼叫。而且是一只受伤的狼在叫。解完手之后,他循声在怪石灌丛中穿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陷阱。陷阱很深,足有一丈有余。陷阱里一只铜头铁爪麻脚杆的半大个儿狼,用绿幽幽的眼睛直望着他。

  以他的经验,陷阱底部一定充满了竹签,而竹签露出泥土的一端,一定削得很尖,十分尖锐。

  在四周看了看,他找到一条野藤,徐徐地放了下去,轻轻地套在狼脖之上。那狼似乎明白他的心意,很配合的破套住了脖子。手上用力,他慢慢将它从陷阱里吊了上来。它驯顺地站在他身旁,让他替它把野藤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从怀里摸出金创膏,小可怜在它流血的脚掌上涂了一遍。血马上就止住了。狼粗大的尾巴轻轻地摇了两下,头在他的腿边挨挨擦擦,又用舌头舔他的手,一副亲热的样儿。

  “快走吧!我要回去了。”他拍拍它的头。和狼分手后,他踏上回山洞的路,但整整走了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来的地方。突然,他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喧哗之声,循着声音,经过一条阴峻幽僻藤蔓遮掩的峡缝,他猛然看见前方略高的平台处,燃着一堆熊熊的篝火。火旁人影幢幢,载歌载舞。

  这里四周俱是祟山峻岭、沟壑峭壁阻隔,独此一块颇大的凹地,树木掩映,自成乐土。幽僻无踪,只那为岩茅藤梭所蔽的峡缝与外界相通,若不识路径之人,万难寻到。

  他又悄无声息地欺近,终于看清了前面的情景,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约莫四五十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兴高采烈地蹦跳着,口中发出欢快的叫声,双手不停地拍击自己的大腿,发出一串有节奏的噼里啪啦声。

  那些男女老少均身裹兽皮,赤裸双脚。他们的脚边,三名海盗被五花大绑躺在火旁,无声无息,不知死活。

  不敢再看,他小心翼翼地往回退却,突然“嗖嗖”几声破空锐响传来,接着几枝竹箭组成一道箭网,射了过来。他忙往斜里一窜,躲在一株树后,徐徐蹲下,从蒿草漏洞往前视察。只见篝火旁的人群停止了喧闹,一下子散了个没影,几个男人冲他的偏向嚷了几句什么,并没有过来。他屏住呼吸,静静地伏在树后。过了一会,那些男女老少又聚在火旁,又蹦又跳,热闹如故。

  小可怜不敢大意,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方一点一点往峡缝挪去,终于离得远了,他健步如飞,迅速奔跑在月夜之中。

  出了峡缝,又走了很远,他疲惫不堪地坐在一块青石上,背靠树干,呼呼喘着粗气,不知不觉眯上了眼睛。正当他迷迷糊糊就要入睡的时候,一阵“嗞嗞嗞”的声音把他惊醒。转头一看,他惊得目瞪口呆,一条全身赤红,鳞光闪耀的丈长臂粗大蛇,正口吐红信,徐徐向他爬来。

  大蛇在他身前五尺之处停了下来,蛇头竖直,冷冷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令他望而生畏。

  剑放在山洞,此时赤手空拳的他,伸手在旁边寻摸,想找点石块什么的工具。但是没有找到。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他的心情惊骇不安到了极点。

  红蛇仰着的蛇头蓦地闪电般向前一射,小可怜急遽往旁边一闪,同时一脚蹬向蛇的颈部。红蛇一击落空,身子快速往后一缩,瞬间人立而起,两腮鼓出,动若脱兔,又奔他一口咬来。

  小可怜全神贯注地盯着它,直到它拳头巨细的脑袋离他只有一尺之遥时,方身形一闪急避开去,同时手一抡,一拳打在它的身上。“噗”的一声,他只觉一股巨痛从手上触电般传遍全手;殷红的鲜血,从蛇鳞划破的伤口涌了出来。正自惊怔,突觉背部如中锤击,红蛇的尾巴在扫中他之后,疾速缠向他腰间。不及思索,他一肘撞向后的尾部,一个踉跄冲了出去。看见一截树枝,他慌忙捡了起来,握在手中。

  红蛇吃了他一拳,也是疼痛难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慢慢梭走。

  小可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抹去额上的汗珠,擦去拳头的鲜血,敷了金创膏,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寻找来时的地方。

  树林里阴暗湿润,冷月的清辉洒落下来,东一团西一簇的黑影,在一片死寂的静谧里,让人感应一阵阵恐慌。籐蔓、杂草、灌丛,相间相错,使得疏林没有一点空隙可寻,小可怜每走一步,都得分枝拂叶,殊为困难。

  背部有如火灼,拳头疼痛难忍,时时刻刻还得预防野兽的攻击,他的精神极端紧张,甚至比他给罗奔流送饭时,被对方恶狠狠凶巴巴诘问时,还要紧张两分。

  饥渴难耐,体力大不如前,他呼呼喘着粗气,吃力地拄着木棍蹒跚而行。心里埋怨自己不应太任性,独自离开去救狼。一想到老大焦急万分的样儿,他心里就愧悔难安。突然,一声凄厉、孤寂的叫声划破夜空,声音尖锐难听逆耳。他禁不住打个寒颤,虽然他知道这是大青猴的叫声。在他的家乡,有许多大青猴,一到苞米成熟的时候,就三五成群地下山偷苞谷。村民们眼看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被糟蹋,又心痛又气愤,捶胸跺脚之余,往往几十个村民埋伏在它们下山的路上,见它们进了困绕圈,火统、弓箭一齐射击,它们虽然敏捷异常,但也死伤累累。死在村民手上的多是幼崽,它们体力不够、经验不足,反映比成年猴子慢了许多。

  大青猴居高吼叫,声音可以传得很远,一二十里地,都能听到它的叫声。小可怜判断,这只大青猴距他,最少有十来地里。

  翻过一座山岭,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前面有淙淙的水声,他不由加速了脚步。近了,一条丈宽的小河,欢快的流淌着。水深近尺,清澈见底。一颗颗五彩斑斓的石块铺在河底,在朝霞映照之下,炫丽悦目。尾尾游鱼,在清晨的和风里,翻花激浪。岸边长着许多菖蒲和茭白,半露出水面。翩翩起舞的蝴蝶和豆娘在草丛间水面上悠然展翅,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突然几声婴儿的叫声从上游传来,小可怜听出是娃娃鱼的声音。顺流而下,在一处急流滔滔的潭沱处,他看见一条娃娃鱼正吃力地从浅露水面的平滑岩石上,往上爬去。

  在岸边用手掬水,他喝了几口。随手搬开一块石头,在下面捉了两只螃蟹,他生吃起来。吃完之后,他感受有了些力气,继续往下游走去,日近午时,溪流终于归于水道,又走了半个时辰,他终于看见了岸上的小船,以及坐在小船上的阿呆。一见他,阿呆笑了,道:“主人说,叫我在船上等你,你果真来了。”

  惊喜交集,小可怜四处张望,没看见江小辰。“阿呆,老大呢?怎么没在这里。”

  阿呆道:“主人在山洞等你。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害主人和我好找。”说着递给他一块烙饼,道:“饿了吧?主人叫我给你带的饼。”小可怜狼吞虎咽把烙饼吃完,道:“阿呆,走,去找老大。”阿呆摇摇头,道:“你休息一下,我去。”

  ……

  ……

  见到蓦然而至的狂风暴雨,顾大庸对江小辰他们的处境深以为忧,他的情绪霎时漫延到了紫竹、蓝妮、花五姑和肥王他们。各人在焦急的期待中熬过一天。第二天中午,都还不见他们的踪影,顾大庸也着急起来,想派伙计去沿途瞧瞧,但看到紫竹、蓝妮那焦急万分的样子,怕她们女人家闹死闹活随着去,也就忍了下来,只在心里期盼他们早点平安归来。

  他决定,如果到晚上江令郎还没回来,明日一早,无论如何也要沿路去看看。至于那两位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带她们去,免得江令郎他们生死未卜,她俩再出什么意外,可就罪莫可赎了。

  杜明远蒙花五姑的悉心治疗,居然挺了过来,顾大庸又专门叫伙计给他熬了些鱼汤喝了,他的精神明显恢复了一些。听说江小辰现在还没回来,他也十分着急,他觉得为了大岛那三个手下,他基础犯不着冒着倾盆暴雨上岛。

  黄昏时分,一直在甲板上翘首以待的紫竹和蓝妮突然看见裂隙里小船远远地划了出来,喜出望外,两人举起双手,冲小船不停挥舞。紫竹的俏脸上,已经热泪满面。顾大庸此时也走上了甲板,当看见他们的小船时,他一下子咧嘴笑了,眼泪地止不住流了出来。

  辰儿他们不仅平安回来,还带了三大捆干柴,乐得顾大庸喜出望外。丰盛的晚餐之后,江小辰到杜明远的房间探望,见他气色好了许多,开心隧道:“杜帮主,看来花神主的‘回阳天’,真有回天之力啊!”

  杜明远满脸笑容,道:“多亏了花神主坐虎针龙之术,杜某原来已经绝望透顶,不想又看到一线生机。”顿一顿,又道:“除了花神主之外,杜某最该谢谢的人,是你江令郎。江令郎,听说你们没有寻见大岛留下的人?”

  辰儿点颔首,道:“那山洞中,空无一人。”略一沉吟,问道:“杜帮主,这鬼喊屿上,平时有人居住么?”

  杜明远道:“没有。这岛颇大,而且还与两个小岛相连,按理应该有人定居,不知怎的,却从来没人上岛居住。也许以前有人,飞鲨帮选作藏宝之地后,把人给杀掉,也未可知。”

  辰儿把小可怜所见讲给他听,杜明远大吃一惊,道:“以前也有个体上岛的兄弟失踪,遍寻之后一无所得。现在看来,也是为那些野人所掳。”

  摇摇头,辰儿道:“也纷歧定。”当下把小可怜遭遇大红蛇的事说了一遍,道:“那大蛇很有攻击性,他们为蛇所吞也有可能。”

  杜明远问道:“江令郎可去了藏宝处?”辰儿摇头道:“没有,在下只是怕宝藏的秘密泄露,所以想把大岛的手下抓起来。”

  杜明远道:“江令郎,大岛的那些手下,包罗我的手下,对宝藏一事都是绝不知情。这里面,除了大岛,你和我,就只有四当家尤天放知道这个事情。而大岛虽然身处鬼喊屿,也并不知道它就是藏宝的海岛,而尤天放与大岛一样,只知有这么个事情,至于宝藏在哪里,怎么能够取到,都一无所知。这件事,在飞鲨帮是不能过问的禁忌,也是秘密中的秘密,历来只为帮主一人掌握。若非此次楼帮主人之将死,在下恰巧又在他的身边,恰巧他又对在下钟爱有加,杜某也绝无知晓的可能。”

  辰儿蹙眉道:“这尤天放,躲过水师围巢了么?他人现在在哪儿?”

  杜明远道:“水师进巢时,他在诸神殿阴神主那儿,替楼帮主办什么事情。所以水师进巢,他侥幸躲过。”

  辰儿道:“这么说来,阴峰也极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叹了口气,杜明远道:“正是。而且以尤天放的精明,他虽然不能具体知晓宝藏在哪座岛上,但能够藏宝的岛屿实在不多,他分析下来,最多也就剩下两三座而已。这鬼喊屿,一定在他的厘定之中。”喘了口气,他道:“所以江令郎,你行动务须要快。以阴神主的实力,在两三座小岛中找到宝藏,应非难事。杜某预计,他们一直没有行动,照旧惧怕官府,担忧消息弄得大了,被朝庭线人探知,弄得鸡飞蛋打。风声小了以后,他们肯定黑暗行动,若被他们捷足先登,诚非杜某所愿。”

  见他久说之后,胸膛起伏粗喘连连,辰儿忙道:“杜帮主,你好生将息,别说话了。在下知道怎么做,不会令帮主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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