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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生极乐

一笑何当慰划分

诸神生极乐 素村 1171 2020-02-11 13:30:57

  又近了些,辰儿耸然动容,因为他看见正激斗的两人,是枯竹与云扬子。而他们的旁边,站着虎视眈眈的青一剑、袁三嫂,以及无根道的当家“铁枪”卢晋,烟云十三寨的“飞天山都”区敬之等二十余人。铁奇、裘天、箫子、殷小凤、铁鹃鹃,以及无命郎满身血污,被五花大捆绑在一起,几个持剑握刀之人恶狠狠站立一旁。

  他付托老赵把车赶到前面等他。自己悄无声息地掩了已往,在最外边的一株松树下猱身而上,隐入如云的华盖之中。

  枯竹左胁的剑创正汩汩沁出鲜血,可脱手却是丝绝不慢。云扬子剑化灵蛇,一招“云开日散”厉烈攻出,枯竹争锋相对,竹剑矫若游龙,奔涌的剑势,狂野地挺撄而上。一声轻响,两人都是退后几步。

  冷哼一声,云扬子阴森森隧道:“枯竹老儿,你已是山穷水尽,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照旧束手就擒,别作困兽之斗了。”

  枯竹满脸凄怆,冷冷地盯着他,冷冷隧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云老杂毛,凭你那几手三脚猫功夫,能奈我何?”

  云扬子哈哈一阵狂笑,道:“冷血堡覆巢之下,就剩你们这几条漏网之鱼,也已被我们收拾得一干二净,就凭你这只丧家之犬,兀自不知死活,在那猖放肆吠,看来道爷不让你尝尝厉害,你还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

  枯竹趋前两步,竹剑一振,厉声道:“老夫来打瞎你的狗眼!”话音未落,竹剑舞出万千青影,直奔对方袭去。云扬子为他气势所撼,不敢挫其锋锐,往右一闪,长剑如乳燕掠波,俊鸟投林,看似漫不经意地轻轻一画,实则劲涌如山,阻向对方攻来之势。

  枯竹似乎置身于波涛之巅,内心充满了绝望。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当知道死已是一定之时,心里仍是贮满凄凉悲怆。老兄弟寒梅三日前为掩护他们逃跑,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然抱定必死之心,悄悄立誓,就算舍了性命,也要替兄弟报仇!然而,痛苦的现实是,他的希望已酿成绝望。

  激斗中,云扬子手中长剑似奔芒怒电,直刺对方胸口。剑挟锐气嗞嗞,催动着剑光暴涨,盈尺的寒芒,似匹练一袭而至。

  强劲的罡风迫体,如狂涛巨浪劲涌而来。银辉灿灿的长剑,离胸口不外一尺。枯竹兴起全身力气往左一闪,竹剑撩向对方手腕。云扬子冷笑一声,目中满是轻蔑之色。长剑抖出数朵剑花,陪同着一声锐鸣,恰如长空闪电,以迅捷无比的速度,荡开他的竹剑,厉烈地穿透他的护体真气,直刺他的胸口。

  一声哀叹从心底生起,枯竹无奈地闭上了双眼。云扬子心中狂喜,手中长剑离对方胸口已不外两寸之遥。蓦地他只觉一股凛冽的寒风破空袭至,背部被寒冰也似的劲道迫得钻心疼痛。大惊失色,他忙一招“懒驴打滚”滚地躲闪,但是慢了,“卟”地一声微响,他只觉股肱一麻,人已站不起来。

  看时,青一剑、卢晋、区敬之三人已耸身而上,直扑他头顶左侧的一株树冠。青一剑人在中途,运手连扬,几只毒镖锐啸奔出。三人堪堪扑到,蓦觉一股如山潜劲直撞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淡黄色的烟霞一逸而至,烟霞含着缕缕幽香瞬间四下逸散。

  汹涌澎湃的劲气阻得三人身形一滞,烟雾一逸而到。人在空中,三人竭尽全力闪身躲避,然而晚了,迷烟拂过,三人顿觉庸懒无力,被劲气撞得如断线的鹞子,栽落在地!

  蓦地生变,对方影子都没看见,自己这边四大妙手已然中招。袁三嫂心胆俱裂,飞快地左右看了一眼,急道:“快撤!”声出人动一马当先,眨眼间已奔出十丈开外。众人惊慌失措,呼地一下紧随其后,狼奔豖窜。几个反映慢的,被黄烟袭到,跑了两步,软软的一头栽倒。

  枯竹惊愕就地,以至黄雾袭来,浑然不觉。他倒下时,嘴角唇边已挂满厦悦,因为他看见江小辰正从树上飘下,落在了他的跟前。他微笑着替他点穴止血,又将一颗药丸喂入他的口中。

  “我来晚了,累前辈受苦了。”他的目光温暖而又含着歉意。

  枯竹泪流满面,是二世为人的欣喜,是劫后余生的激动。辰儿来到铁奇他们身前,替他们松了绑,喂了伤药。殷小凤大喜过望,眼泪哗哗直淌,哀哀叫了声“姐夫。”辰儿将他拥在怀里,掩面而泣。

  ……

  ……

  十三儿战死,郭顺风战死,小六哥战死,柳无常战死,寒梅身负重伤,生死不明,路高和狼哥,也是身负重伤,生死不明。冷血堡之战的惨烈,令江小辰痛心不已。

  当他看到青一剑和卢晋时,更是悲愤交集。那日他与昆仑七子追上顾不惜、青一剑他们,是自己一念之慈,放过尔等,不想徒留祸殃。唯今之计,是探听到寒梅、路高、狼哥的消息,到时可用云扬子、青一剑他们作为交流。

  在镇上安置下来,找医生替众人治疗之后,他从青一剑口中得知三人尚在世,被关在牢里。现在冷血堡由顾不惜当家,方渐青、陆野、林氏兄弟和小高、小老头都在堡中。听说三人还在世,辰儿喜出望外,他用鼎力大举金刚爪封住青一剑四处大穴,放他回去好生看护三人,为他们治伤,等日后与云扬子、卢晋、区敬之交流。

  街子镇离冷血堡只半日多车程,现在铁奇一干众人皆有伤在身,为宁静计,待青一剑一离开,辰儿马上雇了三辆马车,请了镇上最好的跌打伤科金医生随行,一同离开小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

  经过十日的调养,众人的伤势也是一天好过一天。辰儿雇佣顾大庸的船,在海上航行已经五日。

  清晨的海凉爽丝丝的夹杂着濛濛薄雾,辰儿坐在船头,望着碧波激荡的海面,呆呆地发神。殷小凤走到他的旁边,道:“姐夫,你起得好早。”

  辰儿望着他,瞥了一眼他受伤的右腕,心中涌起一股悲悼。笑了笑,柔声道:“睡不着。你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殷小凤比以前高了些,也结实了些,但仍显得那么弱不禁风。他的痨病早已治好,只是原来亏欠太多,纵然在冷血堡调养得很好,身体比之凡人,照旧差了一点。

  幸亏辰儿教了他“龟息神功”,这几年他一丝不苟地练下来,内功基础已是不弱。他又勤奋勤学,时常向路高、铁鹃鹃、裘天、柳无常他们讨教,经常与狼哥、十三儿、小六哥等切磋,所以说武功已足以跻身一流妙手之列。这次冷血堡一战,他能全身而退,也是仗着他武功基础扎实,另有“魅影身法”的神奇,让他频频在生死悬于一线之时,得以侥幸躲过。

  看着他苍白的脸庞,辰儿想起他离世的姐姐,心中又是一声哀叹。世事无常,江湖中的打打杀杀,让他从心底感应憎恶与厌倦。“要是能与至爱亲朋,在极乐岛平平淡淡终老一生,哪该是何等幸事啊!”他心中暗想。

  挨着他坐下,殷小凤道:“姐夫,上次你被姓阴的抓去,我和路堡主、铁女人,另有十三儿他们,都急得快要疯了。幸好老天保佑,姓阴的偷鸡不着,倒蚀了把米。”

  辰儿怜爱地望着他,道:“害你们担惊受怕,唉。”

  殷小凤道:“姐夫,你对我们那么好,为你担忧,也是应该。只是我武功太差,不能为你分管些什么,心中难以释怀。”说完,憨厚的笑了笑。

  辰儿拍拍他的肩,问:“我昨天教你的步法,练得怎么样了?”小凤回道:“会了。只是玄妙之处,还领会不到,还要多练。”看他虚心勤学的样儿,辰儿甚感欣慰。他想到孔子追随襄子学琴的故事,于是讲给他听,勉励他刻苦学习,告竣所愿。

  这时铁奇走上了甲板,他刚坐下,无命郎也走了上来。各人客套几句后,辰儿问无命郎:“云老道他们还老实吧?”

  无命郎笑道:“老实得很。”

  铁奇苦笑道:“前些日子追得我等好紧,他和青一剑那副目空一切,不行一世的张狂劲儿,生似要将我等生吞活剥了一般。现在被抓了,马上就体现的温和有礼,老老实实的样子,你可不能被他骗了!”

  无命郎颔首道:“不会。他那张牙舞爪的凶样,我给他记在心里头。”

  小凤神色一黯,道:“可惜路堡主为了掩护我们,没能一起逃出来。”

  叹了口气,铁奇浓眉一挑,道:“青一剑我最是了解,他为了保命,回去之后,一定会对老六多加看护。唉,只是这一来,鹃鹃整天没精打彩,哀声叹气,我真不知如何劝解方好。”

  此时,海面金光闪烁,一轮红日在海天一色处徐徐从海里升起。辰儿目注向阳,满怀心事隧道:“没想到阴柔极乐岛锻羽而归,竟然这么快找上冷血堡。真不知长春寨是否宁静?送你们到岛上之后,我得快点去那里看看,否则心里老犯嘀咕。”

  铁奇道:“前两日与云扬子闲聊,听他说冷血堡之战一完,阴柔又马不停蹄赶往飞鲨帮,计划另一个更大的阴谋。”

  闻言大惊,辰儿紧张隧道:“铁堡主,什么更大的阴谋?”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怕她乘他不在,杀回马枪突袭极乐岛。

  铁奇道:“对阴柔的计划,云扬子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阴柔联络飞鲨帮,准备在海上搪塞诸神殿。”

  辰儿吁了一口长气,道:“原来如此。只是这诸神殿一向在苗疆运动,又怎么会到这海上来呢?”

  铁奇讶然道:“江少侠似乎对诸神殿知之甚详,它到底是何路数?又怎么会令阴柔视为劲敌呢?”

  辰儿笑笑道:“这诸神殿在江湖中极为隐密,也甚少与中原武林往来。阴柔的父亲阴峰,本是诸神殿神主……”他一路将所知晓的关于诸神殿故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娓娓道来,听得三人耸然色变!

  铁奇听了阴峰武功的可怕,不由皱起了眉头。小凤在旁若有所思隧道:“姐夫,你说我们这一路上,会不会碰见他们?”

  江小辰闻言,心往下一沉,不无忧心隧道:“这就要看我们运气如何了。”

  无命郎道:“老大,既然如此,我们照旧早作准备的好。”

  辰儿点了颔首,心情极重的道:“正该如此。”

  ……

  ……

  正午的太阳,白晃晃的照在海面,波光粼粼。四顾之下,茫茫大海中,一个小小的黑点泛起在水天一色处。正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沐慰的顾大庸,漫不经心地往前方一瞥,就看见了这个黑点。凝神细看,他明白那是一艘大船,而且大船正朝他们这个偏向迎面而来。

  这里离航道甚远,平日里没有什么船只来往。他一想到上次也是这位江令郎雇自己的船出海,差点把小命丢了,心不由紧了起来。

  “离极乐岛也就不到两天的路程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他默默念叨着,不由在心底祈求菩萨保佑。“这江令郎人虽不错,却是个破败星,下次任他给几多钱,老子也不做他的生意,免得提心吊胆。”

  他又想到前日江令郎与他一干朋友,换装易容,都扮作苦哈哈的下力人模样,心里不由“咯噔”一响:“看来他们已知前面凶险,豫作准备了。”心中一片叫苦,但也无可奈何。“照旧早点告诉他,让他们有所准备,否则到时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走到舱中,见江小辰正和箫子、殷小凤、枯竹、裘天、无命郎相谈甚欢。江小辰一件半旧的蓝衫,脸上东一坨西一块的疤痕,说不出的难看。而稀稀拉拉的几撮髯毛,把他那张丑脸,更是埋汰得令人不忍卒睹。

  “江令郎,有一艘大船正朝这边驶来。这里又非航道,怎么会有大船往来呢?”

  听他说完,各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顺着他的目光,各人就看见那个正慢慢变大的黑点。船舱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空气也似乎凝结了一般。

  哈哈一笑,辰儿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想到上次倭人炮舰的威力,一股寒意不由从心底涌起。小八哥那淘气可爱的模样及一声声娇嗔的“死辰儿!”悸动在他的脑海里,不禁又一阵阵心痛。

  “况且来者何意,尚不行知。也许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过路商船,各人照旧且放宽心。”听他说完,各人都觉得心里稍安。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是啊,他们都是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又都有伤在身,意志消沉之时,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惊吓?

  各人就这么呆呆地坐着。时不时往那小黑点瞥上一眼。小黑点慢慢变大,越来越大……

  顾大庸久走海路,眼神极好。“江令郎,似乎不是飞鲨帮的炮舰。”

  闻言,辰儿笑逐颜开,道:“确实不是。”顿一顿,又道:“只要不是倭寇与海盗的炮舰,那还何惧之有?”众人听他一说,悬起的一颗心落了下来,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

  又过了半个时辰,来船的轮廓已能看个或许。辰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殷小凤看他笑得那么开心,问道:“姐夫,怎么回事呀?”

  辰儿指着来船道:“害各人担忧了半天,那船竟然是极乐岛的。”各人闻言,俱是喜不自胜。殷小凤更是欢呼雀跃:“真是老天有眼啊!”

  一阵海风吹进船舱,各人都是胸臆一舒。

  一个时辰后,小船终于驶近了大船。辰儿看清站在船头的“假倭寇”田阿七,忙进屋洗去脸上易容膏,走到甲板上高呼:“田年老,这是去哪里啊?”

  田阿七正自往小船巡睃,见船头一个蓝衫男人甚是眼熟,突听对方扯嗓子这一喊,忙拱手还礼道:“原来是江令郎,你这一身妆扮,倒弄得小哥一时不敢相认了。”

  辰儿笑道:“听说飞鲨帮在这海上出没,不得已换了装束,倒让田年老见笑了。”他在这儿说着话,就见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从舱中走了出来,站到田阿七身旁。其中一个黄裳锦袍的男人,他倒认识,只是心中纳闷,他怎么会离开极乐岛呢?

  这人就是范无声。看他那精神奋起,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所中“铜枪铁剑锁骨手”定然解了。江小辰万分不解,谁有本事为他解穴呢?难道是他旁边迎风伫立,风姿潇洒的蓝衣男人?

  他在这里惊疑,那蓝衫男人满脸喜悦望着他,施了一礼道:“江令郎,幸会!”见他纳闷,范无声在旁解释道:“蓝兄弟是蓝妮的大伯,蓝大先生。”

  辰儿忙还礼,道:“久仰,久仰。”

  二船相会,辰儿上了大船。与田阿七、范无声、蓝大先生在舱中坐下,蓝大先生满脸浅笑,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道:“江令郎救了家严与侄女,蓝某谢谢不尽!”

  “蓝大先生客气了。”江小辰还了一礼,笑着道:“先生莫非也是为了他们而来?”

  点颔首,蓝大先生道:“我一听说家严为阴柔所掳,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探询到他老人家被押去了极乐岛,不敢延误,立刻马不停蹄赶了来,不想照旧晚了。”亮晶晶的眼睛里透着热情和谢谢,“幸亏得江令郎施以援手,否则蓝某可就愧恨终生了。”顿一顿,又道:“听说范二哥在岛上,蓝某厚着脸皮向朱岛主讨了小我私家情。令岳丈真是个豪爽之人,不光允许了蓝某的非份之请,还命田兄弟驾船相送,唉,这份恩义,蓝某真是十分谢谢。”

  辰儿呡了口茶,心想:“蓝大先生气宇特殊,应该是襟怀坦荡之人。蓝妮说他突然失踪不见,这些年他抛妻弃子,又去了哪里?看他对父亲的关切,应非薄情寡义之人,为何又置妻子于不闻掉臂之地呢?”笑了笑,他道:“在下与令侄女,颇有友爱。对令尊也是景仰万分,能有时机为他们效劳,倍感荣幸。”把目光投向范无声,道:“范老爷子禁锢得解,可喜可贺。想那‘铜枪铁剑锁骨手’,比贺五爷的粗钢手铐还难解除,莫非是蓝大先生手笔?”

  范无声漠然一笑,道:“‘铜枪铁剑锁骨手’虽然犷悍,但在蓝兄弟眼里,不外小菜一碟。这次极乐岛,蒙江令郎与令岳丈款待,范某心领了。以前的一些不愉快,就此揭过。”目中冷光一闪,问道:“适才江令郎对田兄弟说,阴柔在海上出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辰儿道:“前些日子,在下送蓝前辈祖孙回去,在湖州地界碰上云扬子、青一剑他们攻击冷血堡铁当家一行,少不得脱手相助,把他们几个制住。铁当家闲来无事,与云扬子东拉西扯聊天,听他说起姓阴的到了这片海上,驱使飞鲨帮给诸神殿下套儿。至于这套儿怎么个下法,他也不知。”

  闻言,蓝大先生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庞一下子冷峻起来,深吸一口长气,眉头紧蹙,神色肃然默不作声。

  见状,范无声觉得奇怪,心道:“莫非他与花神主,照旧藕断丝连?”干笑两声,他徐徐道:“诸神殿妙手如云,岂是姓阴的丫头能够摆布?花当家无论武功心智,都远非阴丫头能够企及。我看她这一次,定是自讨没趣。”

  蓝大先生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闻言摇摇头道:“未必。诸神殿纵是个个武功了得,但到这海上,恐怕就英雄无用武之地。”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望着辰儿,道:“这姓阴的,怎会和飞鲨帮搅到了一块儿?”

  辰儿道:“飞鲨帮帮主楼剑,是诸神殿一个洞主。他因为忠于阴峰,当年被花当家追得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和杜明远一起投了飞鲨帮。二十年下来,倒让他坐了帮主大位。”

  蓝大先生听得一愣。范无声也是不甚了了,蹙眉道:“听蓝前辈说,上次上岛的人中,就有阴峰。如此看来,那阴柔与阴峰,莫非……”心中一下子敞亮开了,在桌上轻轻一拍,他叹了口气道:“错非阴峰的女儿,又岂敢如此胆大包天?唉,老夫可是栽抵家了。”

  听他一说,蓝大先生更是焦急万分,道:“果真如此的话,诸神殿众人,越发凶险万状!”以拳击掌,浓眉皱成一团,不安隧道:“这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见他坐立不安的样子,辰儿不由心中一动,想到那日大海之上,蓝妮曾说起这个伯父对花五姑心生恋慕,但因她是铁栋遗霜,而不敢僭越,为情所困痛苦不堪。看他现在的心情,明白十分体贴花五姑的安危,莫非这些年中,两人早已陈仓暗渡了?

  范无声也看出了眉目,笑道:“蓝兄弟且放宽心,以花神主的英明,哪一次不是谋定尔后动?阴峰虽然诡诈,哪一次又讨到了自制?”

  蓝大先生闻言不以为然,道:“花神主虽然素有谋略,但体贴则乱这个道……”声音蓦地嘎然而止,脸涨得绯红。好一会儿方徐徐道:“这海上可比不得陆地,况且飞鲨帮炮舰威力巨大,又岂是血肉之躯可以反抗。况且诸神殿中人,久居陆上不识水性,海上交战,退无可退,认真凶险得很!”

  范无声与江小辰俱是智慧过人,从他期期艾艾的言语中,已窥堂奥。听他说完,辰儿忆及其时倭寇炮弹炸开的情景,惊天动地血肉横飞,至今思来惊悸未消。“蓝大先生所言极是,纵是武功盖世,一刹那几十颗炮弹飞来,哪里另有施展的时机?”言罢一声长叹。

  ……

  ……

  “青莲会”居然灭掉了江湖中谈虎色变的“诸神殿”,阴柔的名声,已经大到了令人胆颤心惊的田地。许多昔日炙手可热的武林侠士,为避其锋锐,一个个销声匿迹。整个江湖,一片死寂。

  阴峰如愿以偿地夺回了神主之位,结束了东躲XZ有如丧家之犬的日子,自是兴高采烈,欣喜若狂。但志自得满之余,又有一丝惆怅,海上一役,花五姑不见踪影。诸神殿一战,也没发现她的行迹。她就像空气一样,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她没有死!”直觉告诉他,她现在正躲在某处隐密的地方,养精蓄锐,伺机还击。

  他希望女儿能找到她的藏身之处,兴雷霆一击,将她及她的余孽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永绝后患。

  他可不想再过那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使奴唤仆,前呼后拥,才是他想过的生活。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他这种人应该过的生活。

  他不希望花五姑轻易地死去,他希望她在世,在他面前生不如死地在世。他将把她给予他的痛苦,十倍百倍地璧还给她。一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一阵阵激动。他是何等希望这一天真的到来,早点到来!

  花五姑躲到哪里去了?他连想了七八个可能的地方,但最后都被他否认了。女儿侦骑四出,一个月来,却是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无。难道,她上天了不成?

  哪么,花五姑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她在极乐岛上。她怎么会到极乐岛呢?原来那天她得知蓝泽宇救父心切,啣尾随阴柔去了东海,怕他人单力薄,孤掌难鸣,忙尽遣诸神殿精锐,赶赴海上。也是她素来机敏,租船时留了心眼,让手下租了两艘楼船先行,自己和几个心腹化妆易容,租了艘商船随后。为了掩人线人,还特地买了一批粮食装在船上。

  也就是这批粮食,迷惑了敌人,让她逃过一劫。

  海上航行第四天,天刚放亮,她正洗漱,忽听得前方地震山摇一阵隆隆炮声,大惊失色,她急遽扑到舱边一看,只见远方火光冲天,浓烟滔滔。正自惶惑,突然瞟见船上两个伙计,眼望斯处,都自面露喜色。

  心里“咯噔”一声,她霎时已明究里。当下装作惊惶畏惧的样儿,向伙计探询,伙计俱是笑而不答。她忙与下属联络,一起制住船上众人,悬帆转舵,急避他方。

  船上伙计,俱是飞鲨帮海盗。及见她们一脱手,已知是诸神殿之人无疑。心知若让她们逃脱,自己一干人等,了无生望。虽然俱被点中穴道,倍受要胁,然却抱定向死而生之心,认定只有这些诸神殿余孽落网,方有一线生机。所以驾舟而行,尽奔那暗礁危险而去,终于在中午时分,“轰喀”一声巨响,船身剧烈震动,商船卡在了暗礁之中,再也难动分毫。

  飞鲨帮海盗,装作下水推船,东一个西一个,一会儿走了个精光。花五姑知他们穴道未解,逃了也是难以活命,也不去追。只是忧虑敌人炮舰追来,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只好解下船尾小艇,带上些粮食淡水,疾急而遁。

  小艇在海上晃晃悠悠随风漂荡,一天、两天、三天……,到第七天,艇上淡水已绝。她们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陷入了绝望。

  大海之上,四顾茫茫,碧空如洗,海风咆哮。金色的阳光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蓝天里,连个鸟儿的影子也没有,有的只是末日般的静谧死寂。已经断水五天了,花五姑觉得,这一次一定是在劫难逃。

  就在她已经死心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黑点,一个若有若无的黑点。黑点慢慢变大,最后酿成了一艘大船。江小辰所乘的大船。

  就在她们上了大船一个时辰左右,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不停,瞬间狂风骤雨袭至,大船在涛峰浪谷间左摇右晃,危险之极。花五姑等人悄悄庆幸,若非老天有眼,让她们实时遇到了这艘大船,如此猛烈的风暴,小艇怕不早已支离破碎沉入海底了。

  田阿七不愧是行家里手,大船在他镇定的指挥下,航行在滔天巨浪间,左支右突,虽是惊险万状,终是平安得过。待风浪徐徐平息,已经能看见极乐岛的影子。

  舱中,江小辰对花五姑说起蓝大先生上岛寻父不遇,与范无声同返大陆,在海上两船巧遇后,双方易船而行时,花五姑惊得瞪目结舌。她说阴柔已在海上布下天罗地网,他二人此去,危险万分。她想请他调转船头去追,他告诉她,船上粮食淡水已然用尽,必须上岛增补之后,方可成行。况且铁奇铁前辈一干众人,伤势未愈,不适合再在海上颠簸,得先将他们妥为安置之后,再走不迟。

  花五姑乍听辰儿说起铁奇之名,一怔之下问他是否是冷血堡“剑不留人”铁奇铁当家?听说他早已被阴柔杀害,怎么竟然还在!辰儿解释说自己其时也这么认为,不想在香香山庄的地牢里巧遇铁前辈。当下将香香山庄那段经历,简略叙述一遍。花五姑听后,面有喜色,说与铁奇颇有渊源。马上请他领着,到后舱与其相见,一见之下,二人都是唏嘘不已。铁奇苍老憔悴,花五姑几不敢认。倒是花五姑这些年养尊处优,丽质天生,甚少变化,铁奇一眼就认了出来。

  各人坐定之后,花五姑讲起二十年前,自己为阴峰所欺压,悄悄离开诸神殿,不想为田二姊所阻,激斗下来,两败俱伤,昏厥已往。没想到绝处逢生,为人援救。待她苏醒之后,畏惧当地离诸神殿太近,不敢少留,立即离开……

  辰儿知她为乾十五所救,也不插话,听她继续娓娓道来:重伤未愈,所带钱财用尽。俗话说无钱寸步难行,果不其然,她行至安庆,困在客栈,因无钱支付店费,被老板赶出大门,包裹扔在地上。正巧铁奇率部,前呼后拥如众星捧月般经过,见状停步问明原委,慷慨赠送她二百两银子,解了她燃眉之急。

  辰儿听了,也就明白了那日虎威镖局镖师说起,诸神殿给他们传话,禁绝他们去攻打冷血堡的原因了。又想,虎威镖局总镖头余凤飞被三魔劫镖,那飞身而来,去而复返的绝色少女,莫非也是花五姑?交浅言深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所以也就隐忍未问。

  铁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其时一时意气之举,资助的竟然是诸神殿的神主。想其时,他刚过而立之年,便已是中原武林的旗帜,睥睨之间,万人景仰,是何等意气风发威风凛凛?这偶然一遇,何等区区小事,为何竟能在他心中久久未曾忘却?只缘其时那一回眸,他就看见一个愁容满面,然愁容满面仍不掩她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绝代姿容,她那双盈盈欲语秋潭也似的明眸,也正好向他望来。她好奇,这个流盼发英姿,悦怿若九春的翩翩俊男是谁?竟然有这样的阵仗、这样的派头、这样的气势?目光交织,他从她那双愁思满满的眸子里,读到了藏在心底的冷傲与卓尔不群。憔悴的面容与褴褛的衣裳,遮不住夭夭绝代色,灼灼慧秀华。她令他一见之下,怦然心动。

  花五姑的印象里,永远是二十余年前那个玉树临风,神彩飞扬的青年铁奇。她很难把他与面前这个苍老、憔悴、悲悼而又了无生气的老者联系起来。她问起他的伤,又替他把了切脉,她告诉他,诸神殿“太初秘笈”里,有一门称为“回阳天”的医技,专冶种种内伤,只要筋骨未断,元气尚在,任凭多重的内伤,也要不了一月即可回复如初。况且它另有一个独步天下的用途,可以通过施术人的内力,资助那些武功已失的人,再续真气,功力重回。

  她用“回阳天”替铁奇重续经脉,果真几天下来,他已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他原来武功未失,只是香香山庄关得太久,这次受伤又重,气虚力乏,身心萎顿。如今得她巧施妙手,认真就如枯木逢春,身心俱是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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