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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生极乐

流虬琉球

诸神生极乐 素村 129 2020-02-09 18:37:00

  闻到烤鱼的香味,辰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时蓝妮指着远处,道:“有船奔这儿来了!”众人往海面望去,晚霞之下,一条大船风帆涨满,乘风破浪快速地望小岛驶来。

  一个五十开外的船夫仔细视察一阵,道:“这是琉球国的官船,看船上旌旗招展,所乘者应非平常之辈。”

  船又驶近了些,辰儿看那大船雕轩描柱,气势特殊。船头一面金色四爪乌龙旗迎风招展,两侧更有许多小幅旌旗随风飘扬。船虽然很大,因为没有炮,所以他也就不把它放在心上。

  两刻左右,大船驶进了港湾,抛下铁锚,接着放下两只小艇,小艇划向岸边,二三十人蜂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锦衣少年,登上了小岛。看那少年长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恍若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少年从江小辰等人前面走过,风姿潇洒冲蓝玄衣、柳玉露、蓝妮微笑着点了颔首,如众星捧月般往前走去,在几株大椰子树下,下人打开软椅,支起一张小桌子,摆上点心。一名三十上下长相清秀的女仆替他泡上香茗,他施施然坐在软椅之上。除了几名仆佣继续照顾他外,剩余的精壮男人在一个留着山羊髯毛的老者指挥下,开始搭建帐篷。

  “好大的派头!”蓝妮忍不住说道。

  柳玉露笑道:“好个粉妆玉琢的儿郎。”蓝妮笑道:“姐儿爱俏,用在柳家妹子身上,十分妥贴。”

  辰儿皱眉道:“他可能有麻烦了。”

  柳玉露疑惑不解地望着他,成儿以目示意,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大海之上,濛濛雾气之中,一艘悬挂着飞鲨旗的海盗船正急速驶来,距离小岛已不外一里之遥。

  柳玉露显然很体贴那位少年的安危,见状十分焦急的道:“江令郎,怎么办?”

  辰儿眉头紧锁,苦笑道:“海盗船坚炮利,我能有什么措施?只有祈求天快点黑下来。”此时海上薄雾渐浓,虽只半里之遥,大船在夜色之中,已是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肖俊用水泼熄了火堆,道:“各人吃快些,准备应变。这些海盗,杀人从不留活口,看来今日我们是凶多吉少。”

  蓝妮道:“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肖俊道:“是的。但我们运气欠好,偏偏遇上他们杀人越货。这些海盗,杀人不眨眼,不会在乎多杀几个枉死之人。”

  柳玉露闻言,忧心忡忡隧道:“难道就没有措施么?”说着,朝十余丈外的少年望去,见他此时正紧张的和山羊胡子说着什么,那些正搭着帐篷的男人也都放下手中活计,不安地拨出刀来握在手中,心情俱是战战兢兢。又见山羊胡子冲两个黑衣男人挥手说了几句什么,两人如飞跑向港湾,一会儿,就见三四十人拿着船帆、篙桨、木舵等等物件,快速地从他们身前经过,与那少年汇做一路,一起往后面大山急遽而去。

  蓝妮道:“看他们样子,是不让海盗将船开走。肖年老,我们用不用把船帆也收了上来?”

  肖俊苦笑道:“我们那艘渔船,还入不了海盗眼中,他不要时,自会把它炸沉,我们拿了船帆,也是无用。”

  说话时,海盗船已经驶入港湾。天色越来越暗,三四十米距离,也只能看个朦胧影儿。辰儿笑了笑,问:“肖年老,今晚有月亮么?”

  肖俊看了看天,道:“肯定没有。”

  柳玉露忐忑不安隧道:“我们也往山上躲避么?”

  肖俊望着辰儿,道:“这个还请江令郎决断。”

  辰儿道:“肖年老对岛上十分熟悉,待会儿他领我们择地避避。今晚月黑风高,方便我们行动。若明早天亮之前,不能将海盗的大炮弄废掉,那么明日各人将会万分危险!”

  肖俊闻言,道:“万四哥对岛上最是熟悉不外,由他领导,海盗决计找我们不到。”

  辰儿转头望着万四哥,问道:“四哥水性如何?”

  万四哥是个五十上下的精瘦男人,黑黝黝的脸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见问,他朗声道:“我家世代打鱼为生,在浅海捕龙虾海星时,可以一两刻才浮出水面换气。”

  辰儿笑容满面,道:“如此甚好。

  蓝妮道:“都吃好了。江令郎,我们走吧!”辰儿点颔首,道:“请万四哥带路。”于是一行人,在夜色中离开了开阔地,往后面大山行进。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处临海的平台之上,万四哥领着各人来到平台边缘的一棵大树旁,指着下面道:“这下面有一个山洞,洞口甚窄,里面却异常宽敞,可容二三百人而不拥挤。”

  他抛出绳索,肖俊顺绳索滑下,不到两丈之处,一块凸岩之上,一个狭窄的洞口泛起。他率先走了进去,两个拐弯之后,已到得一个宽敞的大厅。待各人都进来之后,万四哥划燃火摺子,点亮马灯。见蓝妮用满是疑惑的目光看过来,他解释道:“这洞口被凸岩盖住,下面看,只能看到凸岩。进洞后转弯拐角颇大,里面的亮光,传不出去。”

  柳玉露笑道:“真好地方。若那少年与他的手下,一齐过来,也不嫌拥挤。”

  辰儿道:“若今晚不能破坏海盗的舰炮,到时少不得邀他们进来一避。”

  各人席地而坐,肖俊略一沉吟道:“江令郎,若要破坏海盗大炮,甚是困难。以小可愚见,不如将他船上的偏向舵从水中破坏掉,让它无法自由航动,火炮不能瞄准,威力肯定大减。”

  万四哥的脸庞在白得耀眼的马灯映照下,也不再黝黑。闻言他颔首称是,道:“若我与方义兄潜到海盗船底,凿它几个大洞,也够它受得。”方义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长得虎背熊腰,。闻言笑道:“甚好。如果再能将它的铁锚锯断,岂非更好。”

  万四哥摇摇头,道:“好是好,但那系锚的铁链,岂是轻易能够锯断?”

  方义道:“确非易事。”从怀中掏出一把钢锉,道:“寻常小船,只一只铁锚,倒也好办。这炮艘六只铁锚,认真无法。”

  肖俊道:“若能船上纵火,也是一计。万一能将它炮弹引爆,更是大妙。”

  辰儿听众人一说,心中已有盘算。他对万四哥道:“那偏向舵,万兄与方兄同去,可有破坏的绝对掌握?”

  万四哥与方义都点了颔首,信心百倍的道:“绝无问题。”

  辰儿笑道:“待会儿就请二位前去,破坏它的偏向舵。任务一完,立时返回洞中。”又望着蓝玄衣,笑道:“前辈有无兴趣与海盗玩玩?”蓝玄衣道:“江令郎,但有所命,尽管付托!”

  辰儿道:“不敢。晚辈想请前辈,待会儿海盗上岛之后,远远的骚扰之,消息弄得越大越好。海盗火器厉害,前辈须万分小心。”蓝玄衣抚须一笑,道:“好嘞。”

  蓝妮在旁道:“江令郎,我呢?”辰儿道:“蓝大先生就坐镇中军,等我们的好消息。”柳玉露嫣然一笑,道:“江令郎,我的任务呢?”辰儿道:“柳女人水性了得,待会儿随我去凿穿海盗船底,再伺机放上几把大火。形势危险,得多准备些暗器,海盗的火枪,可不容我们靠近。”

  柳玉露闻言心喜,笑靥如花,道:“这个我理会得。江令郎,方义兄的钢锉,我们也带上,如果能锉断它几根锚链,他那大船再也不听指挥,随风飘泊,就再好不外。”辰儿颔首称善。

  “砰砰”,“砰砰砰”,一阵尖锐的火枪声划破了夜空。蓝玄衣侧耳听了一阵,笑道:“海盗上岛了,老夫去瞧瞧。”说着起身往洞外走去。

  “爷爷,小心些。”蓝妮一脸关切。辰儿见状道:“你也去吧,但不行靠得太近。蓝前辈一人足矣,你就在后面做个策应即可。”闻言,蓝妮随爷爷出了山洞。

  辰儿望着肖俊,道:“肖年老,你和其他兄弟守在洞里,我和万兄、方兄,另有柳女人一道,去码头看看,伺机而动。”

  肖俊点颔首,道:“你们小心些。”

  辰儿四人出得山洞,但见左前方一片火光,几十只熊熊燃烧的火炬在山脚下形成了一字长龙,正往山下移动。他们在万四哥的领导下,悄无声息地行进在目不盈丈的夜色之中。柳玉露的纤手握着辰儿的手掌,晶亮的美目在暗夜里闪着猫儿眼样的光。她想到同样大海之上,暗夜之中,狂风骤雨里,自己伫立甲板,江小辰幽灵一样摸了上来,将申无败的手下收拾个精光,自己也被他所制。“若非他手下留情,我又焉能留得命在?”

  时过境迁,谁又能够想到,原来势不两立的对头,今晚竟携手共进,并肩迎敌呢?她的玉手不由紧了紧,心中既有临敌前的紧张,又有能与他一道抗敌的欣喜。

  辰儿从怀里摸出一把刀来,递到她的手中,道:“这刀是方渐青的兵刃,尖锐无比,你用它凿船,可省些力气。”接过刀,她没有言语,只是握着辰儿的纤掌,又紧了些。

  夜色如墨,四人飞快地迈动脚步,半个时辰不到,已到达海边。前面不远处,海盗的炮舰亮着微弱灯光,像一个巨大的黑影,耸立在静静的海湾。借着星也似的灯光,依稀可见甲板上人影晃动,看来对方是戒备森严。

  “江令郎,我和方义兄先已往。”万四哥说完,和方义悄无声息地下到水里,眨眼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辰儿拉柳玉露坐下,道:“待他俩回来,我们再去。免得上船纵火惊动海盗,他俩武功粗浅,反遭辣手。”

  柳玉露笑道:“江令郎随处为他人着想,侠义可风。不像表姐那些朋友,刚愎自用,眼里只有自己,从无他人。”

  辰儿笑道:“你是说申无败?”

  柳玉露黯然一叹,道:“是的。唉,想当初与令郎水潭偶遇,我竟鬼摸脑壳叫了他来,欲置你于死地。幸好老天有眼,你找了辅佐来,令他锻羽而归。江令郎,你潜在水中,又哪里请得文前辈前来助拳?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辰儿笑笑,道:“那水潭有个暗流,通往一静谧之处,文前辈在那儿隐修,迫于无奈,我求他相助。”

  柳玉露讶然道:“我经常在潭中沐浴,怎地不知水中另有暗道?”

  辰儿笑道:“我也是被他逼得没法,顺潭中暗流潜游,机缘巧合,偶然碰到。那日阴柔登岛,我也曾想过,万一不敌,无可奈何之时,只有到那里暂避。”

  柳玉露身子依偎过来,螓首轻靠在他肩头,悠悠隧道:“江令郎狡猾无比,我表姐岂是对手?只是她不知姑父用毒犷悍异常,令你和‘弩机营’众多兄弟命悬一线。否则的话,她岂会轻易退走。”

  辰儿道:“‘弩机营’二十几位弟兄,认真生命紧急,命悬一线。我么?闭气功夫尚可,虽是中毒,也是浅之又浅。就算不平解药,半月之内,也可运功化去。”

  柳玉露嘻嘻一笑,道:“那这半月之中,若有战事,岂非危险得很?”

  辰儿道:“蓝女人不在她手中,放手一搏,凭岛上的机关、陷阱、密道等,与她周旋,也是胜负未定。”

  柳玉露咯咯娇笑道:“你仔细想想,我将蓝女人藏匿,帮了你多大的忙?”

  辰儿笑了:“如此说来,多谢柳女人。待会儿还得请你着力,这里一并谢过。”

  柳玉露吃吃笑道:“谢倒不必,知道我好就是了。江令郎,乾十五对你认真不错,竟将‘云黄’送给了你。你可知道,这苗疆‘云黄’,是何等珍贵?”

  辰儿道:“听说‘云黄’善能避毒侵,是真的吗?”

  柳玉露道:“真的。苗疆通共几颗‘云黄’,都在诸神殿手中。不知乾十五怎么会有!”顿一顿,又道:“听姑父说,这‘云黄’是花五姑的爷爷,采百毒和铅汞合炼,坐胎脱毒而成。若人佩戴身上,百毒不侵。你有了它,以后与姑父交手,便高枕无忧了。”

  一阵海风吹来,爽人无比。海浪的“哗哗”声,在静谧的夜空里,单调却又悦耳。“砰砰”几声枪响传来,柳玉露神情紧张隧道:“莫非海盗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咯?”

  辰儿道:“难说。柳女人,你对那少年,蛮体贴的嘛?”

  俏脸一红,柳玉露道:“不知怎地,一见他,我就心生亲近,把他当自己人看待。”顿一顿,又增补道:“就如自己兄弟一般。”

  辰儿笑道:“柳女人一定是见他气宇轩昂,英姿勃发,怦然心动吧?”

  柳玉露啐了一口,道:“瞎说!”

  又过了盏茶功夫,辰儿听见一阵轻微的划水声由远而近,纷歧会儿,就见万四哥与方义游上岸来。一见他俩,万四哥就喜滋滋的道:“江令郎,幸不辱命。”

  辰儿拱了拱手,道:“恭喜二位马到乐成。二位在此稍候,我与柳女人去会会他们。”

  凉嗖嗖的海水中,辰儿与柳玉露劈波斩浪,飞快地向灯光朦胧的海盗船游去。在距离只有里许,海面被船上的灯光照得波光粼粼,两人放慢速度,加倍小心地慢慢向大船游动。又近一些,他俩怕被甲板上的海盗发现,悄悄沉入水中,潜泳到了船底。拿兴兵刃,他俩在相距十丈左右的地方,划分凿了起来。

  坚硬的木板,被水浸泡之后,韧性十足。幸亏两人身手特殊,柳玉露又有利器可仗,盏茶功夫,船底已被凿出两个碗大的窟窿。二人再接再厉,迅速扩大创口。这船底被凿穿之后,水往里灌,刀下去一撬,便能顺势撬下一块木头来,比之先前已是容易许多,也快了许多。二人快马加鞭,一刻时间,已将洞口扩大到脸盆巨细。汹涌的海水不停地从破洞灌入,其势越来越猛,已令二人颇感未便。于是他们游到左近,重新凿了起来。

  由于有了先前的经验,二人手脚更显麻利。辰儿想到洞口太小,很容易被堵住。所以他在距离柳玉露三尺之处,找了几个点凿了起来。柳玉露冰雪智慧,一见之下便知其意,如法炮制,在船底凿出了三个拳头巨细的洞来。七个洞形成一个相距三尺的圆圈,待他俩把小洞之间连结的船板凿掉,一个大洞轰然而成。夺路争先的海水蓦然涌入,力道十分巨大,带得柳玉露往前一冲,辰儿忙拉住她往旁边游开。

  浮出水面,头靠着船底。辰儿仔细聆听,船上已是大乱。他附在柳玉露耳边道:“柳女人,你先游回岸上,我去舱中纵火。”

  柳玉露灿然一笑,道:“一起去。”

  辰儿摇摇头,道:“危险!你回去与万四哥他们汇合。”

  柳玉露握着他的手,柔声道:“我不怕危险!”

  辰儿嘱咐道:“那你千万小心。”话音刚落,一马当先,施展“壁虎游龙功”,“嗖嗖嗖”贴着船身,猱身而上。刚越过船舷,就见两个海盗奔了过来。乍见之下,两人俱是一呆,辰儿双手一挥,几件暗器飞出,二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从二人身上搜出一把火枪,柳玉露接了已往,道:“我会用。”二人悄无声息往前掩进,辰儿突然挥手止住了脚步,侧耳细听,蓦地拉着她往外一跃,藏身船舷外侧。这时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人轻声低语着从他们前面跑了已往。说的话儿,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怪了,难道是倭寇?”辰儿正自惊疑,柳玉露突然挣脱他手,飞身跃上甲板,“砰”地一声枪响,一名黑影痛苦嚎叫着倒在地上。辰儿心知她与倭寇有杀父之仇,怕她亏损,当下不敢迟疑,耸身而上,人在中途,双手连扬,二十余件大巨细小的暗器,飞蝗般射向正自惊愕转身的倭寇。

  惨叫声中,两个黑影倒在了地上。剩余三名倭寇手中窄刀飞翔,银亮的刀光在夜色中冷气森森,如翻飞的银蝶在身前形成一道光幕,勇敢地冲了上来。与此同时,柳玉露火枪又响,倭人仓惶未定中,又倒下一人。

  辰儿更不少待,黑漆漆的青龙钩厉烈地攻了上去,倭人刀闪冷光,迎着来势,挺撄而上。这时,一位受伤倒地的倭寇掏枪瞄准了辰儿,“砰”的一声,弹丸擦着他的头皮飞了已往,把他惊出一身冷汗。柳玉露见状,一把“夺命钉”打出,惨叫声中,正准备再次击发的倭寇立时毙命。与此同时,辰儿骤展“魅影身法”,一指点倒最后一名弥留挣扎的敌人。

  “快走!”船上喊声四起,一阵急促而庞杂的脚步声往这边迅速传来,辰儿拉着柳玉露,跃出船舷,顺船壁回到水中。悄悄游到船头,二人顺壁而上,躲在船舷外侧,细听一会儿,他们翻身落在船头。只见甲板之上空空荡荡,杳无人影。

  船上已乱成了一锅粥,二人乘乱进入舱中,胡乱放了几把火之后,又迅捷地回到甲板。辰儿见船帆堆在一起,想去点燃它,不意船帆湿润难燃,正欲转身退却,突然几声枪响,他急遽拉着她往前一扑。终究是慢了一步,“哎哟”一声,柳玉露肩胛中弹。另一颗弹丸擦着辰儿耳旁飞过,瞬间血珠便从耳轮滴落。

  大惊失色,二人不敢少待,飞驰至船舷边,辰儿脚下一点,携手柳玉露跃入海中。更不稍停,拉她立刻潜至船边,顺船身敏捷游向船尾。柳玉露不明所以,正自纳闷,只听一阵枪响,二人适才落水之处,四周被弹丸击得水花乱溅。她立时吓得花容色变,心知若非江小辰识趣得快,这会儿两人多数为乱枪射杀。

  辰儿此时方有暇替她点穴止血。“我们潜游已往,待枪弹无效时,再浮出水面。”担忧她受伤后体力不支,他解下腰带,缚在她的纤腰,另一端绑在自己左臂,二人没入水中。

  万四哥与方义见二人上岸,俱是大喜,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江令郎、柳女人,你们没事吧?适才听到枪声大作,我和方兄弟都是焦急万分,生怕二位有个闪失。”

  辰儿喘着粗气道:“柳女人受了伤,我们快走。”说着把柳玉露负在背上,紧随着他们往回走。

  四人回到山洞,蓝玄衣尚未回来。蓝妮和肖俊他们围拢过来,帮着检察柳玉露的伤势。蓝妮替她敷上伤药,蓦地看见辰儿耳朵流血,忙替他上了金创膏,关切问道:“玉露怎么会受伤?船上海盗何等?”

  叹了口气,辰儿道:“他们不是普通海盗,而是训练有素的倭寇。被我们出其不意地一搅和,竟然马上组织还击,害得柳女人受了重伤。”

  闻言,蓝妮提了个年轻男人过来,道:“我抓了个俘虏。听他讲,这次他们是配合倭寇一起行动,目标是那艘琉球国官船。而那少年,似乎是个王子。”

  辰儿听得七晕八素,道:“那少年是琉球国王子?怎么连艘护卫的炮舰也无?”

  蓝妮轻轻一叹,道:“他原来有一艘炮舰护卫,昨日在东边海面,被两艘倭寇炮舰伏击,从下午一直打到黄昏,打沉了一艘倭舰,重创了另一艘倭舰,自己也被打得千疮百孔,只得撤出了战斗。在双方交战正酣时,王子搭船远避。倭寇待琉球炮舰走后,乘小艇找到飞鲨帮,许以重金,得飞鲨帮炮舰支援,这才在今晚黄昏时追了上来。”

  柳玉露敷了伤药之后,感应好受了许多。闻言道:“倭寇谋琉球久矣。琉球之名,照旧大明洪武天子所起。据纪录,隋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出海寻访外洋异俗,行至琉球,见一片首尾相连的岛屿‘若虬龙浮在水面’,遂为它取名流虬。到洪武年间,其正式成为华夏属国,朱天子给它更名琉球。平常,极乐岛与琉球之间,常有往来,琉球国都首里,另有极乐岛经营的客栈。”顿一顿,她惶遽不安隧道:“倭寇何以要大动干戈呢?”

  蓝妮望着她,道:“要不是我捉了这个俘虏,还不知倭寇有如此阴谋。本朝以来,从顺冶帝封爵尚质为琉球王,并赐镀金驼钮银印以来,历任琉球新王即位时都要遣使请封,从未中断。如今琉球王刚刚即位,依老例便命大臣乐爱琴协助其子尚和,装满海上奇珍,去朝庭进贡并讨藩封。倭寇鬼祟,不欲琉球王臣服于我,所以中途截杀,欲售其奸!”

  柳玉露道:“琉球藩国,实我华夏一脉,多为闽粤移民,彼藩与我文字相同,语言相通,习俗无异。然倭人异邦,屡欲图谋,终难得逞。这飞鲨帮原来与倭寇,也是泾渭明白。不意楼剑接任帮主以后,与倭寇沆瀣一气。这楼剑,本是诸神殿一名洞主,被花五姑追杀,避走海上,与另一名洞主杜明远,一起投奔飞鲨帮,不想二十年下来,倒给他做了帮主。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不明事理,做出如此犯上作乱,伤天害理之事!”

  辰儿道:“柳女人,那日驶往极乐岛的炮舰,也是飞鲨帮的么?”

  柳玉露颔首,道:“是的。飞鲨帮于澳门葡萄牙人手中,买得三艘炮舰。”

  辰儿看着蓝妮,道:“蓝女人,舰上有几多倭寇,可曾问清?”

  蓝妮道:“有四五十人。岛上也有十七八个。连飞鲨帮的人,舰上有七十多人,岛上有七十余人。”

  辰儿道:“倭寇火器厉害,不知他们找到尚和王子没有?”

  蓝妮道:“已经交过手了。他们占地形之地,手下人员又舍生忘死地拼命,再加上爷爷和我从旁协助,虽然有些伤亡,但也将进攻之敌消灭了不少。现在,他们又往高处转移了。”

  辰儿心系尚和王子安危,忐忑不安,转头望着万四哥,道:“以万兄之见,应当如何是好?”

  万四哥道:“原来在等令郎与柳女人的时候,我与方义兄弟已经想到一个主意,但看到柳女人受伤,便没提起。江令郎,那炮舰的铁锚虽多,若我们能在水中将它们系在一起,悬于水中,那炮舰便成了不系之舟,早潮时,定会飘向外海。它又无偏向舵,就只能随波逐流,越漂越远。如此一来,岛上敌人所携带火药有限,没了火药,火枪便无用处。我们借地利之便,胜他不难。”

  辰儿满脸欢喜,笑道:“甚好。只是这系锚之事,我与二位同去,能否完成?”

  万四哥颔首道:“应该可以。渔船上有些平常用来堵漏用的抓钉,用它系在锚链上,就算倭寇发现,想要弄开,也非易事。”

  方义道:“到时我们得将小艇上的木桨拿走,免得岛上倭人逃走。渔船上的物件,也一并拿了藏匿起来。”

  辰儿喜上眉梢,道:“正该如此。万兄,这早潮,在什么时辰?”

  万四哥道:“寅时。”

  辰儿道:“那我们就丑时已往。”望着肖俊,又道:“肖年老,到时你带两个兄弟同去,万一我们力所不逮,你们好过来资助。”又目注柳玉露,笑道:“女人好生歇息,外面的事,无需费心。”

  喟然一叹,柳玉露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蓝女人和你,才称得上一个侠字。世间欺世盗名者多矣。”

  辰儿温柔一笑,道:“女人何尝不妥得一个侠字?一听倭寇欲谋琉球,马上义愤填膺,怒不行遏,一心想要断了倭寇的痴心妄想,于自身的伤情,反倒看得轻了,真是侠肝义胆,铁骨铮铮的女侠!”

  柳玉露苍白的脸上泛出红晕,浅笑道:“今日方体会到了‘位卑不敢忘忧国’。我等有此机缘适逢其会,说什么也得保那琉球王子周全,让倭寇阴谋落空。”

  辰儿抚掌笑道:“柳女人所言极是。”万四哥在旁也道:“我等虽是化外之民,然拳拳之心,也是无二。”方义接口道:“倭寇想谋琉球,认真是赖哈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大伙正自热情洋溢地说着话儿,蓝玄衣提着一个五十上下的精壮男人走了进来。柳玉露一见,大吃一惊,俏面上满是讶异之色,辰儿见状忙问:“怎么回事?”

  “他即是飞鲨帮二当家杜明远。”柳玉露望着地上低头丧气的男人,又惊又喜隧道。

  ……

  ……

  涨潮了,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刚刚还海不扬波的海面,涌起一波波的浪花。咆哮的海风吹到海湾,被山崖一挡,转过弯又往回吹。虽然强劲的势头被山崖消去了十之七八,然而剩余的力道仍然将炮舰吹离了泊处,吹进了汪洋之中。炮舰在潮水中被海浪抛起落下,慢慢消失在辰儿他们的视线里。

  杜明远在江小辰的陪同下,找到了飞鲨帮歇息的山窝。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伤者,和疲惫不堪萎靡不振的众属下,他的心里不由生出悔意。“姓江的言之有理,琉球也我同胞,飞鲨帮怎能见利忘义,去助倭人行奸?”

  辰儿虽然已用鼎力大举金刚爪点了他的穴道,也告诉他凡被鼎力大举金刚爪点中,若不施救,三月之内肯定惨死。也料定他不会意存侥幸冒死行险,但当看到众多海盗没有人性的凶残目光射来,仍然感应不寒而栗。

  昨晚倭寇、海盗与琉球国众人激斗,琉球众人居高临下,同仇敌忾奔掉臂身,每每敌人迫近,被他们火枪弓弩石块突然掩杀,虽难致命,但伤残者众。而野蛮倭寇,急于掳走琉球王子,所以经常奋勇争先,因而也死伤最重。一十八人,除四个转动不得的重伤者,只剩三人尚且在世。

  杜明远判明形势,悄悄付托亲信,一拥而上,将三名倭寇五花大绑。肘节生变,倭寇完全没有反映过来,已被绑得结结实实。他们口中兀自大叫大嚷,想弄明白为何先前还一起赴汤蹈火,怎么一转眼间,就翻脸无情反目相向呢?

  天色渐明,尚和王子在蓝玄衣、蓝妮一干人众的护卫下,从山上沿着崎岖小路往这儿走来。昨晚拼死激斗,六十余人已是死伤近半。王子也没有了昨日的绝世风标,神情默默中,也是隐约有惊惶悲痛之色。除了七个精壮卫士将他护在中间,与蓝玄衣、蓝妮当先而行,余下众人,相互搀扶,一瘸一拐蹒跚而行,都是精神不倒,一副余勇可贾的样子。后面,是肖俊和万四哥、方义他们,背负着六名重伤之人,迈步随后而行。柳玉露殿后,她虽然受伤之后,身体十分虚弱,但眼见在众人努力下,倭寇奸计受挫,大事底定,心花怒放,虽是拖着无力的脚步,但就像春日里漫步在山花烂漫的林间小道,充满了惬意舒畅之感。

  见他们越走越近,飞鲨帮海盗怔怔地望着他们,又将惊骇不安的眼神转向杜明远。杜当家手往下按了按,让他们稍安勿躁,道:“这些琉球人,与我等同根同源,同宗同祖。咱们犯不着为了些许金银,去助倭人异族为难他们。”

  海盗们不明所以,听得似懂非懂,闻言都紧张地盯着徐徐走来的琉球国众人,心里七上八下。个体海盗,手握刀柄或者火枪,全神戒备神情惶然。

  尚和王子抬头挺胸,率众人迤逦而行,当从海盗们面前经过时,各人都自觉地振作起来,做出一副威不行犯雄纠纠的样子。杜明远命令三名海盗,押着三名倭寇随后而行。自己与江小辰也携手跟进。下得山后,王子命人取来船帆篙桨等物,随即率众乘小艇上了官船。

  待船帆悬挂,迎风涨满之后,辰儿解了杜明远的穴道,拱了拱手道:“杜帮主,今日一别,后会有期。蒙帮主深明大义,鼎力相助挫败倭贼阴谋,在下谢谢不尽。”杜明远心中五味杂陈,也拱手道:“聆听令郎一席金玉良言,杜某茅塞顿开,将功折罪,幸未让对方奸计得逞。以后杜某与倭人,一刀两断。”

  二人又寒喧几句,辰儿乘小艇回到官船。尚和王子与山羊胡子乐爱琴早已满面浅笑恭候多时,见他上来,快步迎上前来深施一礼,喜气洋洋地挽着他的手,各人有说有笑地进入舱中。

  ……

  ……

  纷歧日船到沈家门,宁波知府钟山获得消息,早已率众等在码头。当晚沈家门驿站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珍馐美馔丰盛异常,丝竹歌舞余音饶梁,众人海上惊魂,如今危险尽去,祥和喜乐,俱是食指大动,一醉方休。第二天到得宁波府,伤者都获得了很好的救治,钟山还特地请来当地久负盛名的伤科医生,为柳玉露仔细诊疗。盘桓数日,点了车马队仗,恭送王子赴京。尚和与柳玉露相处甚欢,见她伤未痊癒,邀她一道进京,路上有医者随行,对枪伤大有裨益。几日相处下来,柳玉露对他已是芳心暗动,当下绝不犹豫爽快允许。

  蓝玄衣与蓝妮要回长春寨,辰儿欲去冷血堡。众人依依惜别,都是恋恋不舍。

  分手之后,辰儿雇了辆马车,一路行来,已到湖州地界,离冷血堡,已不外一日行程。

  黄昏时分,马车已行了七八十里,转过两个山坳,突然眼前一亮,但见平野如畴,草木青青,远处零星有两三处民居掩映在青山绿水之中,白壁青瓦,屋顶上炊烟袅袅,薄雾濛濛。

  “令郎,前面十来里地,即是街子镇。今晚咱们就歇息那里。”车把式老赵说着,甩了个响鞭,马儿撒开四蹄,小跑了起来。

  “赵师傅,不着急,别把马儿累坏了。”辰儿道。老赵笑笑:“令郎放心,没事。”

  跑了一阵,转个弯,前面几株大松树冲天而起,立于门路左侧。林荫蔽日,树下光线乍喑,依稀可见一群人龙腾虎跃,正在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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