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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雍正爷这样的男人

第七章 其时月色

像雍正爷这样的男人 小乐即安 1740 2020-01-21 22:38:32

  冬日里的紫禁城显得有些萧索和黯淡。雕梁画栋虽不改,但没有了春夏的绿叶繁花,总像是缺少了一些生机。午睡起来,雾一般的细雨徐徐停了,天空又重新酿成无聊的灰白色。那样美丽的蓝天白云,如同一片碧蓝大海上的远帆,也只存在了上午那短短的一两个时辰。

  下午能事情的时间比力短。雍正爷起床后,会见了几位大臣,似乎还没谈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不到晚餐时分,宫内就已经掌了灯。所谓的晚餐只是一些点心。草草吃过,雍正爷又踱回书桌边继续事情。

  历史所言非虚,他确实是一个十分勤勉的天子。我算过,他一整天下来,除去早晨的骑马和布库、中午的午睡,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三更眠五更起。每天平均事情时间,也就是俯首在案的时间,险些能到达十个小时左右,而且险些是天天如此。

  虽然,这期间他也不会一直坐在一处。

  这位爷很喜欢移动战场。书桌前坐坐,然后就会站起来走走,接着转移到炕桌上,下一刻呢,又去了隔邻的会客厅。总之,御书房里的几个主要场所,都被部署上了书桌笔墨文房四宝。

  靠南边的一面墙从顶到底,一整排的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从前我也想过,我要不要凭据书名首字的笔画数,将这些书整理一遍呢?厥后,雍正爷发现我在乱动他的书,问明了我的想法之后,立即制止了我。

  他并不想知道怎么按书名的笔画排列那些书,他也不体贴。他念书的方式是,书架上他站立时最容易伸手即取的那一排,放他最近常读的书。这些书不能碰,是重点掩护工具。其他书随便怎么摆,他都不在意。

  不外,其他的书有可能会被这位爷点名,一旦点到名字,我们就要赶忙拿个小梯子去拿,取下来放在那群掩护工具里面。而他自己去看那一排掩护工具的时候,有时就会随手拽出来一两本,扔在矮几上。于是,我们就知道这些书暂时失宠了。我们就把它们捡起来,重新放到书架上不容易够到的地方去。

  是啊,有我们这些方便实时的工蚁,雍正爷需要费时艰辛把所有书摆成一个牢固的序次,方便他自己下次查询吗?完全不需要啊。

  他看待书籍的这种方式,会让我情不自禁地想,他看待他的女人,是否也是差不多的方式?我知道我这种想法十分恶劣。可是,当这位爷从书架上拽出几天前还宝物地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个不停的书,随手扔到矮几上任其自生自灭,实在是让看见这一幕的人很难不发生这种不太好的联想。

  有时候我觉得,天子的生活真是相当的刻板。

  一天十小时的事情险些雷打不动——也许一个月里可以有两三天的例外——敬事房呢,则每天雷打不动地在晚饭后一个时辰,送来那些绿头牌让他挑选。饱览群书的我,每逢现在就觉得悄悄可笑。为什么这么说呢?

  小说电视里众宫妃竞相角逐的景象,换到现实里,却酿成了雍正爷每晚都要被敬事房官员逼着去选择一个当晚生活的朋友。日复一日,晚晚不落,管你有没有兴致,有没有需要,你都得选!

  我有时候想,在雍正爷的心里,面对那一排绿头牌的时候,会不会有象决定今天午膳吃什么一样的犹豫不决呢?

  所以,这个时候视察他的态度就很有趣。有的时候,他会迅速找出他要的牌子,翻过来甩到盘子上。如果他一不小心拿错了人,他碰面不改色地摆回去,重新再拿。敬事房的人全都看成看不见。另有些时候,他用手指在那盘子里拨来拨去,然后招招手让他们端走。

  那就是这位爷今晚兴致不高,免了。但是这种免了,也不能太频繁。苏公公的职责之一就是,除了在他不想用饭的时候要劝他吃,还包罗了这种,在他不想要的时候也要劝他要。

  一般这种时候我就偷偷走开了,不想继续旁观。我怕我会笑作声。

  有的时候呢,他会故意把摆在最后面的,或者堆在最角落的那几个牌子翻过来,斟酌一番,选择一个。每逢这种时候,敬事房那个小官的肩膀就更垮了一点。会不会是小官收了前面那些宫妃的银子呢?我悄悄想。总之,只要用心,为雍正爷这样的人事情,有的是时机出洋相,也有的是乐子可以找,相当具备娱乐性。

  不得不说,这种把这位万岁爷的晚间生活制度化、模式化的做法,倒是让我对他坐拥三千美人的状态发生不了任何的嫉妒心理。

  是的,喜欢一小我私家,多几几何会有独占欲。会希望他眼里只看获得我,心里只会想着我。即便这是不现实的。

  但是,对雍正爷这种情况来说,你让他不翻绿头牌?那你怎么不让他爽性也别用饭了呢?至少在形式上,这两者看起来似乎也没太大区别。

  我经常腹诽,人们都说,雍正爷这么勤勉,每天事情十个小时。可是作为奴才,阿诺也很是的勤勉啊。他事情的时候我要站桩,他不事情的时候我可能照旧要站桩。所以有一天晚上,当敬事房端着绿头牌进来的时候,我正好到了十分困倦的时分,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于是,我朝自己的虎口处用力捏了捏,希望有一点醒神的作用。

  雍正爷面色沉静,从绿头牌里选出一只,交给敬事房的官员。

  那名内官高声唱道,“年贵妃——侍驾——!”

  一群人呼啦啦地站起来往外走,我猛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那晚雍正爷要亲自到年贵妃的寝宫去。这是皇后和年贵妃二人才气享受的殊荣。

  我想,在雍正爷的心目中,恐怕只有这两个女人,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吧。其他人,即即是身份珍贵如宝亲王的生母,他似乎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他的结发妻子与年贵妃,对他而言应该是如珠如宝,不行错待一分一毫。

  于是我们一众人等慌忙备好天子的行车仪仗,然后由苏公公将这位爷送入轿内。苏公公着许姑姑和我在乾清宫看家。付托了一番,他们便起轿前行。

  走了没多远,仪仗停了下来。

  我正准备步入殿内,见一名内官急遽跑近身来。我迎上去问他,“可是差了什么?万岁爷的手炉,照旧什么工具没带?”

  那名小官摇摇头,“姑姑,万岁爷着您去随同伺候。”

  着我去随伺?平常似乎没有过啊。去就去吧,顺便可以一睹贵妃娘娘的风范。

  我请许姑姑和其他人先行进殿。许姑姑不知从哪拿来一个披风给我围上,再将披风的帽子帮我戴好。我谢了她,随着内官一路小跑着去跟上雍正爷的仪仗。这么一跑,倒是将我的瞌睡虫都赶走了。

  我们快走到的时候,仪仗重新走动起来。

  冬日的晚上,三百年前的夜空。这天晚上的夜空湛蓝而幽暗,星月交辉。除了软轿的咿呀声和众人的脚步声,周围一片寂静。这么静静地走了一会儿,轿中的那位爷发声问道,

  “如此夜色,列位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奴才在想着,今年的冬天似乎不算冷,险些可以说是一个暖冬”,苏公公恭顺地答道。

  我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没说话。苏公公又侧身问我,

  “阿诺,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苏公公为何每次答完这位爷的话,总是要一起捎带上我。可能是怕冷场吧。

  这种话,我肚子里有一箩筐。

  “哦,奴才适才在想——没有阳光,但有月色迷人。”

  “这又是什么典故?”轿中的人沉声道。

  说话还非得要有什么典故吗?似乎我就是随口一言,实在是没什么典故啊。不外,如果这位爷说有典故,那就一定有,现编我也得给他编出来一个。于是我接道,“这个典故么,照旧因为诗仙大人的那句,床前明月光。月色虽不能与白昼争辉,但也是这般的清辉照人。而骄阳虽然耀眼,人眼却不能直视。所以有时候,骄阳还不如明月迷人。”

  苏公公笑道,“阿诺女人虽说念书不多,引用的也经常是几岁孩童都知晓的话语,但是这么简朴的话,听起来却蛮有味道的。”

  我连忙欠身,“谙达您谬赞了。”

  我与苏公公相互吹嘘,已然成为了一种纪律。

  轿中的那位爷一言不发。我们突然意识到,他没再接着说话,于是都赶忙闭嘴了。

  一路寂然。

  慢慢悠悠,软轿终于走到了翊坤宫。雍正爷抬脚下轿,留下了一句,“等在这里”——这似乎与平常听来的差异——然后他便离开我们,朝前而去。

  我略微疑惑地留在轿边,看着他一小我私家往翊坤宫内大步走去。

  走向那群正在俯首迎接他的女人。

  为首一人,整小我私家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美艳不行方物。那就是年贵妃。

  雍正爷走近她,弯腰轻轻扶起她的手,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贵妃娘娘婉然一笑。她行动娉婷,搭着雍正爷的手臂,徐徐地站了起来。然后,俩人相互挽着相互,说说笑笑,进殿去了。

  翊坤宫的宫门缓慢地关上了。

  他说了,让我们等在这里,那我们就不能擅自离开。如果这位爷与贵妃娘娘温存之后,一夜安息,那我们是不是要在这冬日的寒风里站上一整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呢?

  会不会冻伤风啊?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点惆怅。

  于是我没话找话地问苏公公,“谙达,您说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阿诺,你困了吗?”,苏公公不答反问。

  “不困。都被冷风吹醒了。”

  “你这种呢,叫做掌灯瞌子,我们乡下的小娃儿们,到了掌灯时分,都有这个毛病。要是这会子睡着了呢,晚上可又睡欠好了。”苏公公看起来兴致颇高,与我闲聊。

  我见他不着急,转念一想,是啊,着急也没有用啊。于是我就放心的跟他聊起天来。走了一路,我的脚很酸,四周又没有能坐的地方。苏公公可能瞧出来了,他开口说,

  “阿诺你就坐下来吧。你一天下来,身上的裙子得把这紫禁城里擦上一遍,也无所谓脏不脏的了。”

  我应声而坐,果真舒服了许多。我对苏公公说,“谙达,您也坐吧!”

  “咱家倒不用坐。老啦,骨头太硬坐不下去啦。”

  他似乎有些感概,“阿诺啊,你就是年纪还太小了一点,什么时候都想着坐下来舒服,熬不得这跪着和站着的苦。等以后吧,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这样,让你席地而坐,你也是坐不下去的。”苏公公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我觉得他的这番话,好象有一点哲学的意味?似乎另有一些隐含的劝诫,我没敢轻易回应。过了一会儿,我见苏公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就打岔地问起他年节的准备。他回覆了一些我们需要做的细碎事务。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打发着时间。

  彷佛过了很久,又彷佛只过了一小会儿,翊坤宫的宫门又缓慢地打开了。雍正爷大踏步走出门来。身后的贵妃娘娘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披散开来。她在盈盈月色中,微微蹲下,手帕向后一甩,温婉地恭送这位爷离开。

  看到她,我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冒出了那一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月光下的贵妃娘娘,人美,景美,真的如同一幅水墨画一样,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突入了一场梦境。

  我正在迷瞪着,雍正爷已经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他一掀轿帘,带起一阵冷风向我袭来。然后他一低头,坐进轿子里去。

  内官唱喏,于是我们复又起轿,打道回府。

  一边走着,苏公公似乎在斟酌着字句,一边问他,“万岁爷,是不是让膳房预备着些——”

  未等苏公公说完这句话,轿中的那位爷猛然间就开了口。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膏泽时。”

  苏公公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这句话却清楚明白地传入了我的耳中。我想起那天他午睡时,我为了给他催眠,读的乐天大人的长恨歌。这正是那一句我其时欠美意忖量出来的,现在这位爷明明白白地念了出来。

  可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有些茫然不解。

  哦,对了,贵妃,贵妃,同样都是贵妃娘娘啊。他的意思是,他的年贵妃,在刚刚新承他的膏泽之后,也是显得如此地娇弱和美丽,完全可以相比词中的意境!对啊,看着年贵妃适才头发披散下来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沐浴过。所以此情此景,正是应了词中的那一句,“温泉水滑洗凝脂”。

  所以,这位爷的意思是,他的年贵妃,正是如同杨贵妃一样的存在。是的,史实证明,她们都有着同样祸国殃民的兄长。她们也都有着同样惊世骇俗的美丽。

  而这位爷对年贵妃,同样也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的心里,慢慢腾起了一种苦涩的滋味。这与平常夜晚看到他随意掀开绿头牌,是完全纷歧样的感受。

  原来,他是想告诉我,他爱的人,就是年贵妃。

  我记得他阻止了我,念出长恨歌的最后一句。他一定是希望与他的年贵妃生生世世,永不离分。在场的苏公公和一众宫人,没人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没人知晓长恨歌与此情此景的关系。但是对我而言,这一切却是如同那晚的月色,是那么的明白如话。

  彷佛有什么工具在敲打,我的心,一时之间酸涩难当。

  他为什么要特意将他对年贵妃的心意来告诉我呢?难道是因为,他其实早已看出我对他的那一点儿遐思,想要通过此举,来让我清醒一点?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意我这样一个小小侍女,是否对他怀有某种特此外心思呢?他为什么不去提醒提醒乾清宫里所有其他的侍女呢?和我怀有同样遐思的人又是何其之多!

  他为什么不去斩断她们心中的情丝呢?也许是因为,看到我因此而黯然神伤,对他来说具有更多的娱乐价值?照旧因为,他怕近身的侍女因爱生恨,对他的宁静发生什么倒霉的影响?索性让她早日清醒,这样以后她就可以专心事情了?

  未来,他或许一兴奋,可以随手赏赐小侍女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好全了主仆之谊。所以他才会提前问好,她未来想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

  回去的路,感受好长好长。

  吹到身上的风,很冷很冷。

  打住----,别再说了!

  当这两个句子在我脑海里响起来的时候,真的让我感应特别惆怅。一瞬间我感受自己很可怜。于是,我只好请求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不能住口的我自己,不要再说下去了。

  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就一定有什么大不了吗?我这个异时空的突入者,难道还真的指望,历史会因我而改写吗?

  我不是早就宣称过,喜欢雍正爷是我自己一小我私家的事,完全与他无关吗?

  “我想要攀登位于你心中的珠穆拉玛,

  祈求有一天我能到达那雪山之巅。”

  现在,只要把这后面的一句换成,理想有一天我能到达那雪山之巅,不就结了。Case dismissed。这么惆怅干什么!我在心里对自己恨恨地说。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各人同样在走路,夜风却专门要招惹我一小我私家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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