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价钱战

　　玲珑镇人最近都知道，在长樱路上，新开了一家“万物生”丝绸成衣铺子，就在白记丝绸成衣铺劈面，不光位置紧挨着，连里面卖的布匹品类、成衣样式，也都和白记的一模一样。

　　问为什么会知道，嗨，开业那天，这“万物生”铺子闹的消息可大了。又是请舞龙舞狮的演出，又是放了通天响的鞭炮。

　　更绝的是，那掌柜请人写了许多几何份的宣传纸，纸上写明卖的所有工具都和白记的一样，品质也一样，有京城的珍宝阁担保，但是这价钱，却比白记的自制了整整两成！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玲珑镇哪另有人会不知道，白记的劈面新开一家铺子，上来就敢直接和他叫板！照旧京城珍宝阁入股的！

　　看来这玲珑镇第一商户的位置，要换人咯！

　　白子怀站在铺子门前，听着身边管事汇报这两天铺子日均客流量的损失，再看劈面新开的门庭若市、来宾盈门，只觉急躁憋气，万物生、万物生，怎么照旧这万物生，跟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总在自己面前蹦跶！

　　见白子怀不作声，管事就推测问道：

　　“大少爷，这两日不光大多数的散客被他们抢走，就连许多富户的大主顾们，也都纷纷撤了我们的票据……您看，我们是不是……”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行动。

　　白子怀看到，踟蹰了下，眼角突然瞄到一戴着黄金制、犼面纹面具的贵令郎步入劈面的铺子，心下一跳，沉吟了会儿，道：

　　“他们的背后有珍宝阁，那朱县令纷歧定肯加入进来，平时的做法不行取，需再斟酌一二。”

　　说着，招手让一小厮过来，

　　“你去盯着劈面铺子，一旦里面出来一个戴着黄金犼面纹面具的贵令郎，你就悄悄跟在他后面，看他最后去往哪里！”

　　待小厮领命去后，白子怀对身边的管事说：

　　“不就是打价钱战么，我白府的身家，难道还拼不外一个没有基本的小铺子么，我还就不信了，这珍宝阁难道会无底线地往这小铺子里填钱么，看我怎么拖死他们！”

　　再说小小，这两天铺子新开业，忙得团团转，早上刚把寺库的事情处置惩罚完，中午没用饭就急遽跑到新铺子忙活，调货物、派人手、收银、查账、对货等等等等，没有过停歇。

　　此时她皱着眉，对着货本，指挥着铺子里的伙计从库房搬货，行动大开大合。鬓角散了些许短绒发出来，唇上口脂因说话太多早已淡去，这一切，真是一点都没有各人闺秀的温婉娴静。

　　这就是珍裴走进铺子时看到的场景。

　　但他很欢喜这样的小小，总觉得这丫头在自己面前，总是以一种很是鲜活灵动的模样绽放着。

　　看到珍裴走进铺子，小小心里一暖，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当众”过来，向人昭示他珍宝阁会对自己的铺子保驾护航。

　　“少东家来了，快随儿入后厢，这儿人多口杂，吵着少东家了。”

　　这所谓的后厢，其实是一堆栈，里面堆满了种种杂物。小小用脚踢出一块地方，找出三张杌子，又给每人倒了一杯凉水：

　　“刚开业，地方又小又乱，还请少东家和管家多多担待。”

　　说完自己先连干两杯，实在是从早上起来就没喝过一口水，此时倏地停下，只觉又饥又渴、腿脚极重。拿起案上早已凉透的馒头，也没忌惮珍裴在场，兀自啃起来，丝绝不觉这样的行为有何不妥。

　　啃了两口，见珍裴和管家都平静地盯着自己看，小小默了一瞬，慢慢放下馒头，一脸真诚道：

　　“……少东家，这样盯着别人用饭看，不礼貌！”

　　珍裴：“……”

　　管家：“……”

　　看小小睁大的眼睛，凌乱的头发，唇角另有馒头屑粘着，珍裴无奈地笑了，亲自上前帮她把水满上，温柔道：

　　“慢点吃，别噎着了。”

　　正聊着，小六子急遽走进后厢来找小小，

　　“小小，劈面的白记铺子，也开始降价了！说是价钱比我们铺子还低一成！”

　　小小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馒头屑，道：

　　“上钩了！……明天，我们就放出风声，在现有价钱的基础上，再降两成！”

　　“……可是再降，我们就是成本价在卖了……”

　　“无妨，他白子怀撑不了多久的。”

　　“……可是我觉得我们比白府更撑不了多久……”小六子很不放心，一脸没精打彩。

　　“安啦，相信我，随着我，带你走上人生的巅峰！”边说，小小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胸脯。

　　见小小另有心情挖苦，小六子忍不住翻个白眼，虽有疑虑，但见这妮子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不再烦琐。

　　临走前，小六子看了珍裴一眼，见对方气宇轩昂，一副世家令郎做派，内心总有点不得劲，再偷眼看小小，见这妮子居然直接嘴对着壶口灌水，这洒脱粗鲁的做派，连小六子都觉得有点没脸看，却也暗自松了口气，对着珍裴做了个揖后就离开。

　　待小六子出去后，珍裴也问小小：

　　“难道你说的要在生意上挤垮白府，就是这样和他们打价钱战么？……你可别指望我珍宝阁为你填窟窿啊，该给你的两成股钱我已经给你了，别再打我主意。”

　　“咯！”水一下子灌太多，小小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少东家怕是被儿给坑怕了吧，都学会提前预警了！”小小笑得有点促狭：“放心吧，儿自有计划。”

　　“什么计划？”珍裴有点好奇。

　　“少东家，儿问您，如果现在有一模一样两件物品，只一个价钱自制，另一个价钱却高得离谱，您觉得人们是会买自制的那个，照旧贵的那个？”

　　“如若两样工具的质量真的是一模一样，那虽然会选自制的那个了……谁也不想被市侩当傻子宰啊。”

　　“那如果现在您面前有两幅一模一样的春山老人的画作，儿铁板钉钉地告诉您，这两幅一模一样的画作，都是春山老人亲自画的，只不外一副很自制，另一幅却贵得离谱，请问，您会选择哪一幅画呢？”

　　“……买贵的那副……因为我会怀疑自制的那副是假的。”

　　小小笑了，

　　“就是这个理，少东家。……我们总以为世人会更青睐自制的价钱，却不知越是一样的工具，人们越会买那贵的，只因人人都有一个认知误区——只要是贵的，就一定是好的……更岂论那些钟鼎富朱紫家，为彰显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屈就宁静民一样，只买那自制的。”

　　在经济学里，这叫“凡勃伦效应”。

　　闻言，珍裴默了一阵，陷入沉思，尔后又道：

　　“……那差池啊，按你这说法，你更不应该降价，反而应该涨价呀？怎么还和那白子怀竞价？”

　　“降价的目的，是为了把白记铺子的价钱打下来，儿还真怕他不上钩，坚持自己的价钱稳定呢……少东家您就瞧好吧！”

　　接下来的日子，玲珑镇人见证了两家铺子之间，一出又一出的价钱战。

　　继“万物生”铺子的开价比白记自制两成后，白记也降了价，比原有价钱整整低了三成！为此挽回了不少原来的老主顾。哪想没兴奋两天，“万物生”铺子也降价了，整整低了四成！

　　此时，玲珑镇人才意识到，也许可以捡到有史以来最大的自制了！因此纷纷奔走相告，拿着杌子、瓜子在一边看热闹，等哪一家先跌破历史最低价，就去抢布囤，横竖这布多买点放家里也坏不了，不趁自制的时候多捞点，等以后价钱涨上去再买，就傻了！

　　于是一会儿白府降五成，一会儿“万物生”降六成，然后白府又降七成，“万物生”又降八成……人们敏锐地意识到，就这两天了，这布匹的价钱可以接近白送了！都紧张地屏息期待，白府接下来的行动很是要害，直接决定人们最后到底是去白记抢购囤货，照旧去“万物生”铺子。

　　此时白记铺子的管事都急得焦头烂额，围着白子怀团团转：

　　“大少爷，不能再降价了，真的不能了！我们铺子的供应布坊原来就在外县，成本除了布匹自己进货价外，还包罗运送的物流费、人工费，我们的成本本就比劈面铺子高一倍，因此每降价一成，我们实际收益就是缩小两成啊！……最近，我们已经不是在白送了，简直就是贴钱加白送！……大少爷，如果我们再降下去的话，全镇的人都市跑来我们铺子抢货，这么多人，将会是很大一笔损失！……大少爷请三思，这样下去两败俱伤啊！”

　　管事说的，白子怀都明白，他也没想到这“万物生”这么能撑，每一次降价，他都以为对方定是撑不下去了，谁知却硬挺了下来一次次随着自己降价，直到现在把自己顶在杠头上。

　　不降，全镇人都跑到劈面去抢货，白府不光成为全镇的笑话，也会把白府输给了“万物生”铺子的事钉在羞耻柱上。

　　而且这一次全镇抢购囤货后，随着就是断崖式的销售瓶颈。家家户户都囤着几年用的布，谁还会再来买？现在不卖，以后就卖不出去了，自己的铺子一样得关门！

　　可是降的话，这损失真的大了去了，这两天丝绸成衣铺子都是入不够出状态，全靠白府其他铺子撑着，甚至现金流都全部填进去了……没有现金流，这万一有点什么事……

　　白子怀觉得很急躁，来回踱着步子，眉宇间都可以夹死只苍蝇。最后一咬牙，下决心道：

　　“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