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了一会，王湘照旧决定直接打电话给董理。
王湘是一个急性子。有什么疑问马上要弄清楚，有什么麻烦就一定要尽快解决，否则她会睡不着觉。她看了一下时间，23：25，不管了，横竖董理睡得晚。
“我看到了。”王湘真是够直接。
“什么？”董理有点迷糊。
“那个男人，个子挺高的，感受挺年轻。”
董理“啊”了一声。
“晚上我去你们小区办点事，在路口看到你们了。他是谁？”王湘单刀直入。
王湘十岁的时候，从四川老家转学来到长沙，插班进了四年级二班。班长正是董理。经过短短半个月的相处，她们就成为了好朋友。厥后离家求学，也一直保持着联系。结婚生子后，两人先后随丈夫来到广州，在这个都市安下家来。
她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的亲姐妹还多。她们对相互，可以说完全了解。但是，人是何等庞大的生物啊，董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看到董理和那个男人站在路口，停留的时间至少有10分钟，王湘就停住脚步看了10分钟，一直到他们离开。控制住自己没有上去打招呼，已经是王湘的极限了。
路口的灯坏了。什么事会让一男一女在那黑黑暗停留那么久？
董理她在搞什么啊？
“他是谁？”王湘继续问。
“同事。”董理的声音听上去绵软无力。
“办公室恋情？”王湘脱口而出，“你有没有搞错？”
办公室恋情是被许多公司规避的，有些公司甚至明文禁止，一旦发生办公室恋情，其中一方必须离职。若是当事人竟是有家庭的，就更危险了。一旦被觉察，不仅事情难保，名誉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关系还不错。”董理说。
“到哪一步了？”王湘不依不饶。
“没有哪一步。什么都没有发生。”董理想到了影戏院里交织在一起的手。
“他结婚了吗？多大了？”王湘像个查户口的，不，更像犯罪视察科的。
“没结婚。30岁。”董理老老实实回覆。
“天哪！王湘只说了这两个字。但董理完全明白这两个字代表的意思。
董理现在正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她看到的是一个40岁的女人。身材微胖，圆脸弯眉，眼睛不大，看上去有点茫然，头发细软，长度刚刚搭到肩膀。这张脸上，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看上去太普通了，毫无影象点。
这不是一张可以吸引年轻男人的脸。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缄默沉静，在她们多年的交往中，第一次泛起。
“很晚了，睡吧，明天还要上班。”董理说，“我都明白。”
“嗯。明白就好。有时间再聊。早点睡。”王湘真像一个老妈妈。
放下电话，信息就来了。
“我很期待明天。你早点睡。”羊旭说。
听说，要你早点睡的人，都是爱你的人。
董理睡不着。王湘的那句“天哪”就是一根大棒，一下将她打醒了。
天哪！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已婚，跟一个比自己小10岁的男人在纠缠什么？恋爱，早就已经不行能再属于她了。就算是江明亮出轨在先，也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不道德。
这样做，自己不就跟江明亮是一样的人了吗？
可是，真不宁愿宁可。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再拥有恋爱？老公出轨了，老婆还要用老公基础不放在眼里的道德尺度来约束自己委屈自己吗？
真不宁愿宁可。不宁愿宁可。不宁愿宁可！
那个男人的手那么暖，眼睛那么亮，说话那么温柔，为什么我要拒绝他？我明明那么想靠近他，想拥有他啊！
阳台上的风有点大。广州冬天的夜晚，也是凉的。董理不吸烟。但今天，她想来一根。
不会吸烟的人吸烟的样子真的很可笑。还幸亏这深夜，并没人看到。呛了几下，眼泪都出来了。烟灭了，眼泪还在拼命地流。
有多久没有流眼泪了？哭吧，横竖没有人看到。
那个叫羊旭的男人，我喜欢他，明天我会赴约，我允许了的。董理铁了心。
羊旭说来接董理。董理拒绝了。
没有须要，我认识路。我自己过来，你准备好就行。
这段信息发送出去后，董理想撤回。这个“你准备好就行”看上去怎么这么怪？
羊旭回“好。”
那么他看到了。撤回也没有意义了。
“你准备好要看的影戏。”董理忙补了一句。自己也觉得多余。
要看的影戏是《少年的你》。因为忙，错过了影戏院的上映时间。这部反映校园霸凌的影戏好评无数，周冬雨和易烊千玺的演出可圈可点，收获了无数眼泪和赞美。
其实自己家里也可以投屏在电视上看。但董理没有说。
羊旭在宿舍楼下等她。这是一栋有点年龄的老公寓了，羊旭只身还没有买房，暂且租了一套住。他喊这公寓做“宿舍”，他说这就是一个歇脚的地方，不是家。
公寓很小，一个客厅，一间卧室，一个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加起来或许40平方。房间明显扫除过了，许是刚刚拖了地，地上另有点湿。茶几上摆了一瓶花，红色的玫瑰。
一个只身男人的茶几上摆了一瓶玫瑰花？什么鬼？
“今天早上去买的花，你要来，花，很悦目。”羊旭很紧张，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了。
羊旭是第一次邀请一个女人来自己这儿，一个他喜欢的女人。他担忧她不来，昨晚上基础就没有睡踏实。
可是她若来了，他该怎么做？他不是没有经历的男人，可是面对董理，他就是会手足无措。
“花很漂亮。”董理强装镇定。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大衣，米色西裤，还特意穿了高跟鞋。许久没有穿高跟鞋了，走这半小时路，脚痛得厉害。没有化妆，仅抹了一点口红。平时她就是不怎么化妆的，她不想太刻意，不想体现得太在乎。
影戏确实很感人，周冬雨被围追堵截躲在垃圾桶里的时候，董理哭了，被脱掉衣服强行剪掉头发的时候，董理又哭了。茶脊亓抽纸被用去了泰半。
羊旭没有笑她。这个女人那么感性，那么想让他掩护她啊。
客厅很小，只摆了一个两人座的小沙发。董理哭得最厉害的时候，羊旭一伸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
董理没有推开他。她没有力气推开他。她不想推开他。甚至于，她想更紧地抱住他。
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她在他的怀里使劲抽鼻子，眼泪抹在了他的衣服上。
羊旭心很乱。终于抱着她了。从很久以前，他就想抱她了。
那次，他去楼梯间吸烟，看到她坐在楼梯上，背一耸一耸的，他知道她在哭。她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作声音的样子，真让他心疼。他其时真想已往抱着她，慰藉她。但是他忍住了。在公司，总是欠好这样做。
现在，她终于在他的怀里。她的头发的味道真好闻。她今天抹了口红，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嘴唇美得就像茶脊亓玫瑰花。
董理的电话响了。她轻轻挣脱他，去接电话。是王湘。
“我跟你说，你必须赶忙断掉。你家江明亮是差池，但是你是女人，你不能这样做！真的，男人和女人纷歧样，你听我的！”王湘在电话那头声音很大很急，羊旭一定听见了。
“什么，信号不太好，我挂了啊，转头再说”。董理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羊旭静静地看着她。
“我的一个朋友。”董理说。
羊旭不说话，若有所思。
“你想什么呢？这个时候，你还在想什么？”董理却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你应该吻我了。”董理认真地看着羊旭，“我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