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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有谁闻

第7章 倾盖如故

弦断有谁闻 古月今生 4092 2020-01-02 14:27:31

  宁国回房仍拿着《南华经》继续诵读,不外却有些心不在焉的了。不久便见令狐绢笑盈盈地进来了,宁国打趣道:“兄妹聊完了,真让人羡慕呀!”

  令狐绢见宁国心情不错,小心地试探道:“公主,我兄长想来参见一下公主,不知可否?”见宁国仍微笑着未置可否,但亦未象前几日听见有人求见立刻谢绝,忙又委婉地加了一句,“他想看看我住的地方。”

  想起刚刚见到他们兄妹亲密的样子,宁国挖苦道:“参见我?是不放心你才对吧!”

  令狐绢忙笑着辩解道,便:“在公主身边他有何不放心的?另有李义山也来了。”她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就是那个‘有无相依、有无相生’的!”

  宁国不由地也笑了起来,她自从进灵都观后并不太见外人,以免引起终南捷径的议论而给皇兄抹黑。但是适才与令狐楚的攀谈提醒了她,大唐朝现在正是岌岌可危的时候,令狐楚尚且如此着意为朝廷延揽人才,皇兄又经常叹息没有臂膀,作为皇兄唯一可以信任的公主,她更应该留意招揽人才,礼贤下士,不应将这些人才拒之门外。她笑道:“李义山也过来了?”

  令狐绢见宁国兴奋,忙道:“是,他是白居易推荐来的,白老赞他有不世之才呢!我兄长适才也说此人博学多闻,跟他一起念书受益不少呢。”

  白老的官声虽不及令狐楚,但其文名和诗作即即是深宫之中也广为传诵的,看来此人还真是有些才气。宁国喜悦道:“如此便请他们进来,孔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

  因为宁国来此之后对所有来参见的人一概持着拒之门外的态度,令狐绢也未料到她允许的如此爽快,忙兴奋地到观门口去引哥哥进来。因有划定两观之人无事不得随意收支,所以令狐綯带了李义山只在观外期待。令狐绢又留意地看了眼李义山,只见他负手站在一旁也正面带微笑望着他们兄妹,他虽不及哥哥高峻壮实,但身形颀长挺拔,笑容真率坦然,自有一番清新俊逸的神姿,令狐绢便报之盈盈一笑。

  宁国对李义山的才学和他所处的阶层更感兴趣,她是真的迫切地想了解社会上的一些真实状况,也好奇地平常黎民人家的日常生活状况,这些都是她素日与之交往的贵族子弟中所不能知道的,虽然,她也想知道现在士族子弟们都在干些什么想些什么,她还想向讨教一些念书的心得和要领……

  宁国向令狐绹和李义山询问了不少问题,一番话谈下来,宁国感受自己受益不小。

  虽然相互也见过几面,令狐綯和李义山又素闻宁国公主豪爽真率,却也未料得她竟如此好客如此平易,刚进来时忐忑不安的心落了下来。

  四小我私家谈兴正浓,突然见宁国的贴身宫女春瑶领着华阳站在门外,见他们聊得兴奋,一时不知该不应进来禀报,迟疑地在外面张望了一下。宁国好一会才想起上午要华阳来绣花的事了,但此时她却感受自己过于小女儿之态了,可特意地叫了华阳来,也欠好随意打发她走,遂颔首让她们进来。

  但她此时也不想再绣牡丹了——那太张扬,想了想说:“不用绣花,你帮我随便绣个什么好了!”让春瑶将华阳带到窗前的亮处绣,自己仍与令狐绹他们谈话。

  纷歧会儿又有宫女来报端王之子李瑞钦带了几人也等在外面,求见公主。

  宁国竟没想到李瑞钦也来了,他倒是个拒绝不得的人,无奈只得一笑,既然这样,各人相互认识一下也好。遂命旁边的令狐绢去迎接,令狐绢却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端小王爷李瑞钦是宁国的堂伯父端王之子,正宗的皇裔。端王为人老谋深算圆于世故,与这几代的天子关系都很亲厚,这些年朝代更迭变化频繁,历代天子新立之时都不得不倚重老臣,故他的利益不光丝毫未受影响,反而封地增加,手握重兵,被任命为范阳节度使。

  李瑞钦生得一表人才,只是纨绔习气太重,已经二十多了仍文不成武不就的。无奈他父亲子嗣单薄,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故此格外珍爱。

  李瑞钦生性最爱热闹,去年因在父亲的领地上呆烦了,想要到富贵富庶的京都来走走。他父亲也认为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有意让儿子到京城历练一下,结交一些京官,顺便打探打探消息。这李瑞钦虽念书武功一无所成,但从小一直备受呵护追捧,岂知道天高地厚,自认为自己是一代英杰,必创万世之伟业。他平时又喜欢听一些奇侠英杰的评书,最羡慕的是先祖秦王广交豪义之士,遍结兄弟之情的壮举。有了这点见识在心里,他挥洒如水的钱财下去,结交的本事果真不小,不上半年,京都的巨细官员无不见他颔首哈腰,贵族的世家子弟都与他广有友爱。

  有段时间李瑞钦频繁地来觐见太后,似乎是很看上了令狐绢。他的庶母是太后的亲妹妹,端王与王妃一向待她甚好,皇兄即位前也多承端王照顾,因此太后待他与旁人格外差异,尽力地拉拢他和令狐绢。无奈李瑞钦听多了演义评书,时常挂在嘴边一句座右铭:“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好巧不巧地偏又让令狐绢听到了,令狐绢一见了他就绝不留情地打趣讥笑,他嘴上哪里辩得过千伶万俐的令狐绢,碰了好频频墙就不大到宫中去了。令狐绢倒无所谓,却让太后惋惜了好一阵子。

  前些日子李瑞钦听说宁国公主竟然到玉阳山学道去了,他认为宁国也是好玩乐游之人,她肯到玉阳山来学道,那一定是好玩的地方,再则他在京都也呆得有点腻了,正想换个新鲜地方走走,忙不及地就要跟过来。

  李瑞钦在京都有个担任翰林学士的远房亲戚,为人很是正直,与端王一家来往并不密切。可他的儿子侯仁筠为人却极为精明老练,城府颇深,最擅于钻研机变,鬼点子颇多,人送外号“小诸葛”。京中世家子弟中都传言如能获得此人的佐助,则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他与李瑞钦只见了一面,两人就都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侯仁筠听闻太后正频频接见一些高官贵宦的世家子弟,有意为宁国选婿,就一直想找时机被推荐或结识宁国,无奈他父亲在京官中职位并不显赫,怎得有时机?他正愁没有空子可钻,听得李瑞钦要上玉阳山,忙忙向李瑞钦自荐,说自己曾深习道学经典。

  李瑞钦只愁出门不够热闹,玩伴不多,至于深不深习道学经典倒还在次要,岂有不愿之理?

  两人上山后就去参见云机道长,约莫云机道长当日心情好,倒也没接到逐客令,还划分为他们取了“玉林”、“玉风”的道号,但却被管事持事见告无事不行擅入灵都观。今早他二人起晚了也没去听云机道长的法课,没见着宁国,正愁抓不住时机进灵都观。忽听说令狐绹去灵都观参见竟受到接待,李瑞钦一听那里还肯落于人后,跑到灵都观门外直接说自己是公主的堂兄,是奉太后之命来玉阳观学道的,观中人一听怎敢不禀报?

  及至两人参见公主完毕,宁国又介绍他二人与令狐绹、李义山认识,李瑞钦一听李义山不外是令狐绹的伴读,便不再理会了。他自幼受自身显赫的门第看法熏陶,认为士庶有别,虽喜结交但也都在士族之列,不屑与无名鼠辈、走卒之人打交道。

  但侯仁筠却早已听说过李义山的名字,又见李瑞钦、令狐绹都围着宁国说话,自己也插不上嘴,便笑着向李义山施礼道:“久仰台甫,义山兄那篇《圣论》我父亲读了好几遍还不愿放下,一直说有时机想请义山兄到我贵寓小住几日,好方便时常叨扰请教呢!”他又仔细询问李义山的近况,极尽体贴之能事。

  令狐绹原来一心只在宁国公主身上的,此时也看出眉目来了,忙过来打岔,笑道:“我父亲也是爱才心切,早已说好了义山暂时在此攻读学业,赴试后还要到我父亲那里资助料理事务呢!”

  李瑞钦没听明白,但宁国究竟是留心政务的,细想了一下就悟过来了,令狐楚是牛党的焦点,而侯仁筠的父亲却是李党重要人物,令狐绹怎会将父亲的爱徒拱手让到对方手中?她听闻目前朝中牛李纷争,朝中官员拉帮结派、党争之风甚浓,致使皇权旁落,国是不力,现在见二人竟当着自己的面明目张胆地争相拉拢李义山,她心里很是不快,但只是冷眼旁观。

  只见李义山对侯仁筠长揖一礼道:“谢谢仁筠兄的抬爱,士为知己者死,义山虽不才,今岁若能赴试乐成,定当竭力报效朝廷,尽心社稷,以答谢兄台的知遇之情。”他的话虽未坚决拒绝,却是以退为进,讲明了自己是要为而朝廷效力的,无疑也是一种婉拒。

  侯仁筠却也无话可说,宁国不由地微微一笑。

  但侯仁筠难免有些扫兴,便不大与李义山说话了,竟反倒与令狐绹聊个没完起来,令狐绹也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宁国难免有些可笑,心想这约莫也是一种战略,明知是敌人,但刺刀未红之时一定要先麻痹对方神经方为取胜之道吧。

  李瑞钦身为天璜贵胄,一向脸上写满了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屑与寒门小户的李义山聊天,只与令狐绢搭讪,一边又恭维着宁国。李义山也并不在意,竟走到窗前去看华阳绣花,在尊卑品级严格的社会民风中,他此举不光任性不羁,另有些掉臂文人的尊严了,李瑞钦似乎更不屑了。

  宁国以为李义山走已往肯定是要碰钉子的,与自己连一句完整话都没有的华阳哪里会理他?果真华阳起初只是低头绣花,但不久竟见华阳虽然仍是低头不语,但微微点了颔首,似乎还抿嘴笑了一下。

  宁国实在有点好奇,便走已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笑话呢?”

  李义山见她过来,笑道:“我说华阳懒,她认可了。”

  宁国虽然不信他的话,转脸看向华阳,华阳却只轻轻所在了颔首,宁国不胜惊奇:“为什么这样说?”

  李义山笑着摇摇头:“这个公主恐怕就理解不了了。”

  宁国抑制不住好奇,佯怒道:“那你权且说来我听听。”

  李义山有些挖苦地笑道:“我说华阳绣花绣得好只是因为她想偷懒,绣得快只是因为贪玩而已。”

  宁国果真不能明白,认为李义山在乱来自己,有点嗔怒地望着他。

  华阳站起来将绣好的道袍交给宁国,只见上面仅绣了一支竹叶,虽然只是深浅几色绿线交织,但惟妙惟肖,青翠感人,似乎尚在摇曳,宁国不由愣了一下。

  李瑞钦原来正很自得地向令狐绢夸耀云机道长给他起的“玉林”的道号响亮,批评令狐绹的道号“玉清”象是道姑的号。

  令狐绢从来没把这个职位尊贵的小王爷放在眼里过,现在听他笑话令狐绹不由地反唇挖苦道:“你懂什么?玉清亮无杂质方为上品!林字有什么好的?没听过‘木秀于林’吗?不如树木的是什么?草!云机道长笑你不外是一丛草而已,这个号有什么好的呢?”

  她一连串地话把李瑞钦抢白得够呛,李瑞钦横眉瞪眼地望了令狐绢一会,却又自知斗嘴从来赢不外她,故悻悻地撂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便走到宁国这边来凑热闹。见宁国正在欣赏道袍上绣的竹子,也大为赞叹,忙道:“也给我绣一个。”

  华阳不作声,向宁国行了个礼,就要离开。可李瑞钦岂是善罢甘休的人,忙上前去拉她的袖子:“哎哎,女人,我付钱的……”

  华阳并不回覆,只返身轻轻用袖子拂开他的手,然后就快步走了。她回转身时,李瑞钦这才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却蓦地惊呆了,痴痴地望着华阳的背影转不了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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