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马儿徐徐的走在绿草如茵的原野上,身后的旧城已经淹没在夜幕之中。
周质戴着耳机,耳机里播放着两百年前的老歌。
“一只白鸽要飞过几多片海洋,才气在沙丘安息。这些枪弹要几多次掠过天空,才气被永远封存。”
这首歌已经循环播放了三个小时,他也三个小时没和钟小光说话了。
钟小光对于没能加入行动十分失望,出城的路上,他喋喋不休了一路。
但周质一个字也没回应,只是默默调高了耳机音量。
现在,钟小光也说累了,在马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随身终端。
周质也盯着随身终端,他在看大岛次郎任务的行动计划。
从走出旧城规模到现在,这些内容他已经看了上百次,绞尽脑汁想找出更好的方案,却一直失败,那股阴谋的味道也似乎更浓了,他同样没能理出头绪。
于是他发了一条信息,收件人是海耶斯.罗德,铠鼠公司的总经理,他的合资人和老战友,也是大岛次郎任务的宣布者。
“关于大岛次郎任务,是不是另有调整的可能。”
几秒钟后,随身终端收到了回复。
“兄弟,你是不是真的老了?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不是优柔寡断,在科技之光任务中,我发现大岛似乎是个同情者,而且他的资助工具,就是科技之光的失业者。”
“那他就更活该了不是吗?”
“但这也太巧了,你知道的,我不相信巧合,巧合的背后全是阴谋。”
“阴谋?阴谋就是我们的第二大业务,下刺杀订单自己就是客户筹谋的阴谋,凭据行规,我们不应过问客户和目标之间的恩怨。”
“OK,关于刺杀大岛我没有异议了,关于行动计划呢?有没有更好的方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他是须要成本,别忘了我们的生存之道。”
“行吧。”
“兄弟,祝凯旋。”
再骑过一座低矮的丘陵,无边无际的农田泛起在眼前,一人多高的全能作物填塞其间,经深红的夕阳余晖调色之后,深绿的麦浪泛起不详的紫色光线。
几天之后,这些作物便会成熟,披上金袍,重新至脚缀满肥硕的穗粒,像是蟾蜍背上的疣粒,这些穗粒经过收割,加工,成为免费的全营养食物,麸皮和纤维则被晾晒,打碎,送入纺织厂里的3D打印机。
路边,一块太阳能路牌感应到行人靠近,节能LED屏幕自动亮起,扬声器同时播放了一段以软糯女声录制的广告词。
“第五十三代摩耶兹随身终端现已推出,生物能太阳能双供电,能耗更低,速度更快,让您随时随地遨游中微子网络,记着,能源危机限制了人类的脚步,摩耶兹科技让我们不再孤苦。”
“什么世道,我这个五十代才买了半年,五十三代都出来了,制造这些破玩意儿不用能源的吗。”
钟小光目光没离开随身终端,自言自语的骂了一句。
周质看着路牌显示的偏向:
“西北300公里,A28号立体都市。
正东130公里,A21号立体都市。”
他冲钟小光打了个响指,将马头拉向西北。
“老周,你糊涂啦?铠鼠公司的总部在A21。”
钟小光打马遇上,扯着嗓子在周质耳边提醒。
“小点声,我没在听音乐!”
周质揉着耳朵呵叱道。
“我要去A28办点事,你一起来,公务。”
“哦,好,对了,你看看我刚写的关于这次行动的实习陈诉。”
钟小光说着把随身终端递了已往,周质接过来看了几秒钟,划了两下屏幕,又扔回给他。
钟小光看了一眼屏幕,急得声音都发颤了。
“你给我删了?一万多字呢!”
“这次行动不用写陈诉,抽闲把转正的条约签了吧,电子签就行,发到你邮箱了,查一下。”
周质头也不抬的回覆,然后他打开了耳机的降噪功效,屏蔽了钟小光长达半分钟的欢呼声。
太阳落山之后,两人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溪边扎了营。
周质用钟小光的十字弩打了两只野兔,架在篝火上烤着,又从挎包里掏出几个玻璃瓶,往野兔身上撒抹调料。
钟小光看着这一切觉得无比新奇,他的怙恃都是低层级的员工,买不起商店里天价的蔬菜肉类和油盐酱醋,也没有狩猎和耕作许可,企业联盟提倡环保,违法行猎和违法耕作都算作严重违规。
因此他除了免费供应的,由全能作物加工而成的全营养食物,压根没吃过此外工具。
看见滋滋冒油的兔子,闻到烤肉混淆着调味料的香气,钟小光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转正条约签了吗?”
周质边说话边用猎刀在兔肉上划出些口子。
“早签好了,已经上传了。”
钟小光尽力控制着说话时嘴巴的张开水平,制止口水流出来。
“嗯,条款看了吗?”
周质依然是面无心情,从旧城出来之后,他就一直挂着这副臭脸。
“看了,嘿嘿,人为是新员工里顶格的,15度一年。”
钟小光吞着唾沫回覆道。
“其他条款呢?”
“也,也看了,没仔细看。”
“里面有一条,因公殉职的话,赔偿是十年的人为,看到了吗?”
周质说着拿起水壶,冲掉沾在手上的调味料。
“看到了,十年人为有150度呢,比其他公司高多了,我爸是开物流马车的,一年人为8度,他们需要野外作业,所以也有殉职赔偿,你知道有几多吗?才30度。”
钟小光冲周质竖起三根手指,眼神却全神贯注的盯着烤架上的兔子。
“你不怕死?”
“不知道,我没想过死的事情,真要死了再说吧。”
“对杀人也不反感?”
周质明知故问,他能感受到钟小光对鲜血的渴望。
“我没杀过人,但应该不会反感,我一直想成为你这样的能源猎人,杀该杀的人,救该救的人。”
钟小光挠了挠头,笑得很单纯。
“嗯,吃吧。”
周质没再多说话,切下一支兔腿递给钟小光,钟小光忙不迭的接过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周质又切下几块兔肉,用树枝穿起来,插到钟小光面前,自己也切了支兔腿啃着。
“谢了老周,太香了,我今天才知道,全营养食物简直是狗屎。”
钟小光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冲周质竖起大拇指。
“好吃就好,你吃着,我跟你做一下任务简报,关于要去A28做的任务。”
周质把啃了两口的兔腿扔掉,他现在没什么胃口。
“太好了,你说,我听着。”
钟小光那种嗜血的兴奋又写在了脸上。
“这是个刺杀任务,目标叫大岛次郎,是神农团体专管能源的高层,也是董事会成员。”
周质的语气毫无起伏,钟小光的兴奋却完全被惊讶取代了。
“我们要刺杀神农团体的高层?”
“对。”
“为什么要杀他?”
“不知道,客户订单,我们不问原因。”
“他违规了吗?”
“不知道,他可能是个同情者,但数据库里没有违规纪录。”
“这,这不是谋杀吗?铠鼠公司是正规公司啊…”
钟小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正后的第一个任务,竟是加入一场蓄意谋杀。
“是的,很正规,我们有承接刺杀订单的特种许可,企业联盟的人经常来下单,刺杀匪帮头目,刺杀潜逃的违规者什么的。”
“但…这些人是确认无疑的违规人员啊。”
“嗯,我的意思是,承接刺杀订单并不违规,只有执行这些订单的时候,才会涉及违规,好比涉及谋杀…”
“文字游戏!所以呢?”
周质的解释明显没有取消钟小光的担忧。
“所以,这次任务不能以铠鼠公司的员工身份去执行,而是要换成其他身份,而最稳妥的身份,就是神农团体自己的员工。”
“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跳槽到神农团体?”
钟小光问道,周质摇了摇头回覆:
“是跳槽,但不是我们,是你。”
“我?一小我私家?”
钟小光愣住了,然后很快明白过来。
“哦!我知道了,你是铠鼠公司的合资人,莫名其妙的跑去神农团体应聘,他们一定会有怀疑。”
“嗯。”
周质目光中难掩赞许,他实在是很智慧,一点就透,
“所以你才急着要我签转正条约,因为实习员工也不能跳槽。”
钟小光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受骗了。
“我,我能不做这个任务吗?”
他的声音哆嗦的厉害,周质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从挎包里掏出那张能源卡,扔到他面前。
“这里面有一千多度,算是科技之光任务的奖金,你转给怙恃吧,别带在身上。”
“我…”
钟小光犹豫了,他咬着嘴唇,盯着地上沾着泥土的芯片看了许久,终于照旧伸手捡了起来,连上了自己的随身终端。
几秒钟后,他扬手把能源卡远远扔出
“老周,说吧,要我怎么做?”
下定了决心之后,那股兴奋劲似乎又回来了,周质没回覆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转好了吗?”
这次他的语气有些酷寒。
“好了,怎么做?”
“我要酿成你。”
周质端详着钟小光那张脸,他确实和自己长得很像。
“酿成我?”
钟小光满脸疑惑。
“嗯,我也不愿意酿成你,但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什么生存之...”
钟小光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一声枪响打断,紧接着,他的身体被子弹的攻击力带倒,鲜血从脖子后方喷出,后半句话卡在喉头,酿成了呜呜的哽咽。
周质扔开斜拄在地上的步枪,起身走到他面前。
钟小光还没气绝,圆睁着逐渐失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周质的脸。
周质半跪着蹲下,掀起衣襟咬在嘴里,抓起地上的猎刀,在自己左胸割出一道深入肌肉的伤口,几滴血液淌下,在钟小光胸前绽开。
然后他抽刀捅进钟小光的心脏,刀尖轻轻一挑,一块指甲盖大的ID芯片随着喷溅的鲜血飞出。
他迅速接住芯片插进自己的伤口里,向寄生系统发出意识指令,细胞增生立刻加速,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他拿出随身终端,扫描了一下那张ID芯片,芯片已感应到生命体征,状态为正常存活。
“掌控生死,不问善恶,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周质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摘下羊皮渔夫帽,盖住钟小光了无生气的脸,然后捡起他的棒球帽,掸了掸灰尘,戴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