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劳驾点一盏灯

　　这府中没有庭燎，只天边群星勉强照亮，高峻的修建黑压压的压在人肩头上，让人喘不外气来。

　　谢嬿婉在门口犹豫片刻，摸索着进门，结果迎头磕在门柱上，从鼻子里流出两行鲜血，殷十恨行于庭中，闻声回眸，瞧着谢嬿婉拿手捂鼻子，瑟缩着就要退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抽了抽嘴角。

　　当夜殷十恨提着谢嬿婉敲响了医馆的大门，老医生年纪大了，行动慢吞吞的穿衣起床，打了帘子，摸着黑瞧过死鱼一样靠在门上的谢嬿婉，连连叹气。

　　“难，难啊。”

　　“需要什么药材可以去城主府取。”

　　殷十恨面上没什么心情，虽说看不清老医生的脸，但经过两次谈判，殷十恨已然可以脑补出老医生现下是个什么心情了，他兀自进门寻了张椅子坐下，然而全身才放松，便又僵住了……

　　这张椅子，它貌似，只，有，三，只，脚！

　　“鼻子被撞出血不难治吧？”

　　良久没敢开腔的谢嬿婉维持着仰着脖子的姿势，瓮声瓮气的说道。

　　老医生缄默沉静了一下，又呸了一声，有些严肃的道：

　　“鼻子治什么治，自己另有没有流血不清楚？”

　　“那你难什么？”

　　谢嬿婉被老医生揭了短，立即炸毛。

　　“你这眼睛要是不想要了，就随便磕随便碰，别浪费我的药，不知道药很难搞到的吗？”

　　老医生也是一脸的生气，究竟谁大晚上的被人叫醒脾气都不会太好，况且又遇到谢嬿婉这么不用停的。

　　“我！”

　　谢嬿婉难得的哑口无言。

　　“你什么？！”

　　“对不起。”

　　谢嬿婉秒怂，满身僵硬的殷十恨愕然，听到谢嬿婉下面那句话之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不治了，盲人卖煎饼价钱开高点应该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他就不应觉得这女人还能抢救。

　　谢嬿婉说走就走，然后一脚栽进洁净的连耗子都捞不出的下水道里，乐成的又瘸又瞎，殷十恨讥笑的道：

　　“卖煎饼的老板又瞎又瘸，煎饼价钱开高点应该不会有人有意见。”

　　话虽是如此说，殷十恨心中的感受却有些糟糕，平生头一回矮下身子背人，居然是背一个瘦的前胸贴后背、说话做事还不着调到离谱的毒瘤恶女人！让老医生资助上过药，耳中听着老医生的话语，殷十恨心里又是一堵，心神徐徐被这两人的话语带偏，或者说是给绕进去了，焦虑的只剩下眼前的鸡毛蒜皮。

　　城主府虽然大，但大多数仆从都战死了，只厨房另有个烧火的孩子贾恒，两年前他随雄师一道冲出城门，只差一步就能赴汤蹈火，为父报仇，为国尽忠，却被谢嬿婉眼疾手快，从人堆里捉回来，今后以后，谢嬿婉每日里都要在城门口堵着他，这宣城之中若论谁最讨厌谢嬿婉，非他莫属。

　　此时见黑暗里殷十恨背着谢嬿婉回来，刚从左手托腮换成右手托腮的贾恒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

　　两年了，贾恒没跟谢嬿婉说过一句话。

　　“小哥，劳驾点一盏灯。”

　　殷十恨在门房前停下步子，浅笑说道。

　　门房的门板早被拆下来当柴烧了，贾恒坐在黑暗之中，勉强能够看出个轮廓。

　　“哦，好，好好我马上去。”

　　一盏昏黄从贾恒的指尖亮起，谢嬿婉狼狈的将脸缩入殷十恨的后背，猛地吸了一口气，入鼻皆是清新的薄荷香，一点湿意浸透轻薄的衣料，殷十恨后背微微发僵。

　　贾恒看了一眼谢嬿婉，没有多说什么，只循着殷十恨的意思带他到房间，将油灯留在房间里。

　　“趴着就趴着，流什么口水？”

　　照亮的一角暖光之中，盖了老城主旧印的仕女图静静的挂在有些掉皮的墙上。

　　殷十恨听着隔邻卫将军轻微的砸墙声，难得有心温柔些，将发愣的谢嬿婉放到床上，嫌弃的褪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暗自庆幸着不是自己的衣服。

　　“那是鼻涕！”

　　谢嬿婉闻言有些恼怒，殷十恨面上愈发嫌弃了，本还想将衣裳搭在衣架上，现下好了，直接丢在地上。

　　“城主府中有许多空房间，你没须要天天睡大街上。”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见到我。”谢嬿婉有些意外，甩了甩她那两条缠了两层白布的细腿，不太自在的耸了耸肩，“这宣城中许多人都不太喜欢见到我。”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殷十恨挑了挑眉，心中好奇，他这一身雪白于灯火之中长身玉立，风眉露眼凝视着谢嬿婉那张不能说是丑，但也绝对跟美没什么关系的容颜。

　　谢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