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不是我家
晌午,殷十恨说好的粮草没来,卫将军坐在城主府中,有些忧愁的让哨兵继续守着官道。
城中有黎民窃窃私语,但谁也没出来指责什么,因为谁都知道,岂论今日粮草来不来,殷十恨都尽力了,他不是宣城人,没须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外,跑来宣城跟他们一道晒太阳,人来了,已是仁至义尽,谁都知晓不应苛责殷十恨,但心中照旧忍不住诉苦。
逢魔时分,殷十恨说好的粮草没来,卫将军站在城楼上望着茫茫官道,眼睛瞪的通红,一双眉皱得怎么也展不开。
不见粮草来。
城中黎民躁动,憋在心中的谩骂溢于言表,谢嬿婉瘦小的身影在其中窜上跳下,听见小孩儿的哭声,突发奇想的道:
“要否则姐姐给你演出一个胸口碎大石?”
“小姐别折腾了,先不说城里有没有多余的大石头,就算有,那也得拿去修城墙,哪能拿来给你造?”
阿婆徐徐摇头,说话间,城墙上的碎石块滚落在地,四座俱寂,殷十恨轻笑作声。
卫将军听着殷十恨的笑声,想狠狠的揍殷十恨一顿,他急得嘴角都要燎上水泡了,殷十恨居然在一旁闲适煮茶?!
茶是今年新摘的明前茶,水是酒馆在下雨时收的无根水,碳是医馆老医生珍藏了舍不得用的无烟碳,至于细瓷茶器,是殷十恨这次出去时随手和茶叶一道带回来的。
“殷十恨,你说的粮草呢?!”
卫将军一把打飞了殷十恨手里新泡的茶,殷十恨也没生气,给卫将军递了一杯茶,示意他稍安勿躁。
“品茗,喝你娘的茶!”
卫将军是个冷淡人,但他现在实在淡定不下来,急躁的将殷十恨递来的茶杯磕在砖上。
殷十恨饮了口茶,卫将军还要开口,那厢有探子上楼。
“报,前方泛起一支押粮的队伍,但......但不是朝着宣城来的。”
“点两百个兵,把粮草劫了。”
殷十恨面不改色的饮过茶,对着卫将军抬了抬下巴。
两百个兵,是宣城所有健全的兵了,殷十恨对于宣城的情况知晓的十分清楚,卫将军铁青着脸,以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向殷十恨。
殷十恨没看卫将军,卫将军咬了咬牙,恨声道:
“点兵,我亲自去。”
殷十恨目送着卫将军远去,在这即将入夜的天幕里,一笑生花。
卫将军带着两百个兵很快劫了粮草回来,足足一百车!城中黎民的口粮有了,粮种也有了,这其中另有许多绫罗绸缎,金银玉器乃至茶叶酒水,殷十恨从中抽出几匹绸布,立即寻了个针线活不错的绣娘,花钱定做了几身衣裳。
谢嬿婉混在人堆里,听着殷十恨的话,没忍住啧了一声。
城中黎民欢呼声响彻天际,卫将军却一言不发,因为被他赶走的队伍里有人不宁愿宁可的甩下了一句话:
“你们敢劫上贡给天子的工具,你们死定了!”
这是天子的工具!
卫将军闻言,脸色十分难看,提着剑戳死了那个倒霉鬼,下令封锁这消息之后,浑浑噩噩的带着粮草回来,满脑子都是祖宗祠堂里挂着的陈旧画像,一圈一圈的绕着他转。
他奉天子之令驻守这座城,宣城未破,天子逃离了汴京,他劫了上贡给天子的贡品......
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眼下全城的黎民兴高采烈,这些话卫将军说不出来,去他娘的诛九族!
“卫将军似乎心里有事?”
散了两车粮草之后,殷十恨捧着一打上好的宣纸,转身看向卫将军。
“你不知道这是上贡给天子的吗?”
卫将军咬咬牙,将殷十恨拖到角落里低声问道。
“虽然知道。”
殷十恨答的坦然,俊俏的容颜在浇了桐油的火炬映照之下,光影明灭之中,依稀是一副美好模样,卫将军却是越看越气,一把将殷十恨推开。
“你知道还让我点兵去?!”
“对。”
殷十恨颔首,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差池,卫将军:“!”
“没有此外措施能筹集这么多粮草了。”
殷十恨理了理身上衣衫,说话间语气平静的吓人。
殷十恨没卫将军生的高和壮,因而这身衣衫穿在他身上不太妥帖,风一吹,飘飘欲仙,然而他做的却委实不是什么人事!
卫将军恨死殷十恨了!然而这么一来,也确实解决了宣城没有粮草的燃眉之急,卫将军无话可说,卫将军甩袖离去,殷十恨兜了两袖风月回城主府。
“粮草是有了,但要想让军队来宣城,却要等些时日了。”
殷十恨嘀咕着,见谢嬿婉就地坐在墙边上,就要瞌睡,上前轻轻踢了她一脚。
“你有病啊?!”
谢嬿婉紧张了一整天,好容易放下心来入睡,冷不防闻着殷十恨身上的味道,就要侧过身躲一下,未曾想殷十恨直接踢了她一脚!
他奶奶的!
“该回家睡觉了,地上脏不脏啊?”
殷十恨淡定的收脚,似乎适才那缺德事不是他干的一般。
“家?我没家,回哪去?”
谢嬿婉缩了缩身子,否认之际语速快到殷十恨想笑,有些嫌弃的提着谢嬿婉的后衣领自顾自的走。
殷十恨用的力气不大,但这么扯着谢嬿婉,谢嬿婉不动,她也难受啊!
于是就这么不即不离的,被殷十恨牵着走了,脚下步子碰到熟悉的台阶之时,谢嬿婉不动了。
“这不是我家。”
谢嬿婉不想让殷十恨知道老城主有她这么个的女儿,她不想丢她那英明神武的老爹的脸,所以殷十恨来到宣城,她就没有回城主府住过。
谢嬿婉宁愿殷十恨只当她是个寻常的谄媚又无耻的女人,而不是为国捐躯的老城主的谄媚又无耻的女儿。
“这不是我家。”
谢嬿婉重复道。
“老城主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他有女如此,应当会很欣慰。”
殷十恨松开谢嬿婉的衣领,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掌心,谢嬿婉不重,但也不轻,且她那身破衣服的料子,非,常,粗,糙,整小我私家跟地里的泥腿子没什么两样,与应该养尊处优的城主的女儿,一点也沾不上关系。
殷十恨拢着袖子进门,不再管站在门口的谢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