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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后渤海日出

第九章 第十回 前嫌

山后渤海日出 可旁 4905 2020-02-18 11:59:11

  干旱一直延续到七月,终于下了两场雨,太子的身体也渐有好转。楚岳当值,黄昏太子强打着精神在皇宫散步,不觉来到太极宫后门。

  “凭据今年的收成,从高句丽秘密回撤黎民的事情恐怕要拖到明年了。父皇整日心心念念此事,而孤却无能为力。”太子忧愤道。

  楚岳劝说:“殿下莫要自责,自古谁能左右天灾呢?我三弟和王建将军已经在混伦江流域接收移民,听说混伦江流域还算风调雨顺,相信黎民生活还过得去。其实辽东有的是肥厚土地,只要消除战乱,以我大唐子民的勤奋耕作,一定能够安身立命的。”

  太子又叹了一口气:“孤一开始不理解父皇的主张,高句丽是大唐历经数年,泯灭无穷财力、物力和人力才剿灭的,谁想战后却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不得不考虑让给狡诈的新罗。如今看来,舍就是得啊!早知今日又何须当初呢?牢固边疆,强民、强兵、强国,小国的臣服与否无关痛痒,只要他们不来犯我大唐,大唐富足强盛,早晚他们都得来隶属。国家边防坚如盘石,又有哪个小国敢来侵犯呢?”

  楚岳越来越觉得与太子的政治取向相投,大唐有明日明君、仁君,是大唐臣民之大幸,也是楚岳实现理想的希望!

  两人聊得正酣,迎面来了一位一身白衣金线的伟貌青年,看到仪仗,紧步走来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他那深眼窝和突出的双眼皮,楚岳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上次跟杨氏幽会的男子。

  楚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太子客气道:“表兄免礼。适才往西边去的可是沛王(皇六子李贤)?”

  那人行礼不到一半,迅速起身,手搭凉棚往西边瞧了瞧。

  “太远了,没注意。”

  然后他转头又看向太子:“殿下气色许多几何了!微臣近日在东都,听说太子抱恙,特来探望。”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这是皇后娘娘请明崇俨熬制的丹药,让微臣亲手交予太子。”

  “劳烦母后挂心了。自从外祖母仙逝,表兄也不常到宫里走动了。”

  “多谢殿下记挂,皇后娘娘为微臣派了官,需要熟悉适应,所以来的少了。”

  “那今天正好陪孤走走吧。”

  几人同行,楚岳紧随太子左右,对太子的表兄很有戒心。

  眼看离掖庭宫偏向不远,楚岳建议改道:“启禀殿下,前面门路失修,坑洼不平,我们走左边吧。”

  太子也看出楚岳的戒备,笑道:“齐将军不必如此,这位是我姨母韩国夫人的儿子贺兰敏之,与孤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楚岳忙拱手施礼。

  贺兰敏之望了望掖庭宫的偏向,明白楚岳为什么阻止太子,他小心说道:“不,殿下,齐将军不是在预防微臣,是在担忧前面的掖庭宫。”

  “掖庭宫不外是戴罪宫女居住和劳作的地方,有什么可怕?”太子笑着摇摇头。

  贺兰敏之忙接话:“看来殿下去看望过两位姐姐了。”

  “姐姐?”太子一脸惊奇。

  贺兰敏之立刻跪下,装作惊恐万分的样子,看看后面远远追随的宫人悄声说:“殿下恕罪,微臣不小心说漏了嘴,殿下千万不要……”

  “既然说漏了,那就索性告诉孤,否则孤不饶你。”

  “微,微臣不敢啊”

  太子示意后的宫人停在原地,呵令贺兰敏之:“你原原本本告诉孤,否则孤就把你交给母后,说你危言耸听。”

  “启禀殿下,微臣不敢撒谎,掖庭宫是关着殿下的两位姐姐,她们是死了的萧淑妃的女儿,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被皇后娘娘关在掖庭宫快要十八年了。”

  “什么?果真有此事!”

  “是,是啊。”

  “走,带孤去看看。”

  “殿下千万不要激动,要是让皇后知道,殿下和微臣都要受罚的啊。”贺兰敏之冒充阻拦。

  楚岳现在恨不能一刀砍了这小我私家面兽心的家伙。

  太子急急遽走向掖庭宫,楚岳绞尽脑汁找不到理由阻拦。

  通往掖庭宫的石板路是隋朝修建的,历经百年,地基凹凸,石板磨损,太子不小心滑了一跤,但是他黑着脸不说话,闷头往掖庭宫走去。

  看门的太监正在瞌睡,见到太子忙乱成一团……

  太子当晚就要写奏折,楚岳知道一切都太晚了,现在不是好时机,他仍然跪在太子面前,把赛穆勒和义阳公主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太子,求太子玉成。

  太子也颇为赛穆勒感动,允许了楚岳请求。

  然而事情总不会如人所愿那样完美,皇上和皇后顾念太子的身体和仁慈之心,准许两位公主的婚嫁。义阳公主被指给一个侍卫,但是那个侍卫的名字不是赛穆勒,而是叫做权毅的门阀子弟。

  楚岳好容易从皇宫一堆繁杂的琐事中脱身,去慰藉赛穆勒的时候,赛穆勒已经在家里闷了三天,激动恼怒的情绪也稍稍已往。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忘,她就像我梦中的情人,永远触不行及,原来我也未曾奢求跟她结婚,现在终于我要走进现实了。”

  楚岳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去牧场狩猎。”

  赛穆勒绷住嘴,用力点颔首:“好,等我备马。”

  楚岳站在院子里等赛穆勒,东边廊亭紫藤下,一个美丽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玛瑞娜披散着刚洗完的头发,认真读着手里的书,天生的卷发蓬起来,额头两边别了两个鹅粉色的水晶发卡,趁出花朵一样美丽、娇嫩的脸;她穿着拖地白纱裙,坐在微微晃动的秋千上,画面美到无以复加。

  当她翻页时看到楚岳,冲他嫣然一笑,起身走过来问:“带赛穆出去玩吗?”

  “是的。”

  “我也是刚适才知道义阳公主的事情,很遗憾!赛穆状态很欠好。”

  “他会没事儿的,放心。”楚岳慰藉她说。

  ***

  太子的身体时好时坏,楚岳一直没能跟太子提起杨氏和贺兰敏之的事情。

  这天太子再次让楚岳带他去见杨氏,楚岳才忏悔自己的迟疑,而且他听说最近贺兰敏之一直留在长安与沛王李贤泡在一起。

  入秋,牧场开阔壮美,马儿悠闲地在围栏里吃草。皇上和皇后不在长安,太子也比以往自在了许多。太子告诉楚岳,皇上和皇后已经为他和杨氏准备好九月的婚礼,只等着圣驾回銮就昭告天下。

  说起婚期,太子不像凡人那样期盼,也不像凡人那样兴奋,倒是似有一丝说不出的烦忧。

  ‘皇家的婚姻牵扯众多,太子恐怕也有不得已吧。’楚岳想‘那么现在是讲明的时候吗?太子之所以忧心,是他也感受到了什么吗?一定是太子察觉到异样才约杨家小姐出来面谈的吧,若现在说破似有不妥。而且捉奸捉双,空口无凭,被认为是嚼舌根可不太好,这究竟不是普通黎民家的亲事。等等看他们此次碰面后的情景吧,如果确定太子不知道,再想措施奏上去也不迟。’

  想到这儿,楚岳又一次深深同情和恻隐着病弱的太子。

  楚浩听从楚岳的部署,牧场上的聚会只请了少数几位信任的人来,节目也就是骑马、射箭、用饭、聊天。

  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一早到了牧场,要求单独去见杨氏。时辰尚早,楚岳掩护太子来到赛马场后面的大院走走。

  杨氏提前一天已经住了进来,太子脚步急遽来到后院,四处张望着,希望能在院子里与她偶遇,好让碰面不那么刻意。

  这时楚岳似乎听见西边空马厩里有人说话,他警惕地悄悄靠近检察,太子紧随其后,不想却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

  贺兰敏之抱住杨氏纠缠不放,气喘吁吁:“有谁知道,多年后大唐的天子竟然是我贺兰敏之的儿子,哈哈!我真想在武后在世的时候告诉她,我攻克了她的儿媳妇,未来我的种会当上统治天下的大唐天子,哈哈哈,讥笑啊,报应啊!”

  “难道你真的舍得我被送到那个恶毒女人的手里,跟她那病秧子儿子过一辈子?”杨氏边整理衣服,边喃怪道。

  “什么舍不舍得,我是她的亲外甥,太子的亲表兄,可以自由收支皇宫,到时候,我们晤面的时机可比现在多多了。你另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的小乖乖。”

  “你也不用担忧太子,他见了我只是叙叙旧,基础不会碰我一根手指头。我看他应该……恐怕那个不行。”

  “哈哈哈……”

  太子低下头,然后又转头看看楚岳。

  楚岳早就做好了冲进去的准备,并没有注意到太子脸上的一丝犹豫,当他听到太子说“拿下。”的同时,已经把门踢开了。

  ……

  深夜,太子在灯下来回踱步。

  楚岳又劝一遍说:“夜深了,殿下躺下歇一会儿吧。”

  “不,去把贺兰敏之提来见孤。”

  “殿下!”

  “孤一定要劈面问问他,母后和孤如此厚遇他,他这是要干什么?”

  “殿下息怒。”

  “外祖母仙逝,大臣发现他竟然贪污祈福佛像的制作公款!纵然这样,母后照旧把事情帮他压下来;他一路加官进爵,袭千户周国公,而他……”

  一连串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太子的话,楚岳不敢再阻拦,到殿外付托人把贺兰敏之押了进来。

  贺兰敏之跪在地上良久,太子才慢慢睁开眼眼睛。

  “说吧,表兄,只要你给孤一个正当的理由,孤可以保你性命。”

  “我原来也没想着活,但是在我死之前,确实有许多事情让太子知道。”

  “你讲!”

  “我的母亲韩国夫人、武后的亲姐姐,把殿下从小看到大、捧在手心里疼的、殿下的亲姨母,基础就不是病死的,而是受武后指使,被那李义府黑暗迫害而死。”

  “你,你乱说!”

  “殿下不信可以劈面问问你的母后,况且那年殿下已经十三岁,请殿下回忆其时母亲可有丝毫生病的征兆?”

  太子辩解道:“母后自小喜欢你,宠你,你怎么可以……”

  “殿下不要着急,听我慢慢告诉殿下。”

  “孤长大后见姨母的面并不多……”

  “殿下难道忘了,母亲临死前还陪同外祖母为殿下设宴庆祝生辰?好吧,如果这件事殿下忘了,那殿下知道我的妹妹魏国夫人贺兰敏月是怎么死的吗?她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岁,难道她也是病死的?是你的母后鸩杀了她!殿下想想皇上是不是在那一年头风病突然严重,为什么呢?那是因为魏国夫人是皇上最心爱的女人!我们的舅舅武元爽莫名病死!他们真的生病了吗?究竟什么病能夺走一家几口人的命啊?外祖母西去前,我曾亲口问过她老人家,她只落泪不说话,嘱咐我千万远离皇宫!”

  太子越想越可怕,摇头道:“不,不,母后她不会。她看待姨母和敏月那么好!”

  “殿下前几天放出来的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她们在掖庭宫被囚禁了十八年,知道为什么连皇上都不敢把她们放出来吗?是殿下的母后把她们的母亲萧淑妃另有王皇后在掖庭宫折磨致死,皇后让人砍去萧淑妃的手脚,放进酒缸里,制成酒醉!皇上是怕两个女儿放出来也被……”

  “不,不要说了!不行能,你,你乱说!”太子疯狂地喊道。

  “殿下可以去问两位公主,甚至可以去问殿下的母后!”

  “不,不……”太子拼命的摇头。

  楚岳担忧地叫道:“殿下!”

  “为什么蓬莱宫刚刚建成,皇后就急急遽搬进来,并非是因为皇上的头疾,而是皇后夜夜梦到蹂躏糟踏王皇后和萧淑妃的情景。她杀人太多,武家人、后宫,未来另有你们李家的人,谁挡了她的路,都不得好活。如今她与皇上合称二圣,临朝听政,而皇上却让殿下监国。皇上龙体欠安,殿下早已成年,皇后却为何迟迟不让殿下结婚?因为若殿下大婚,皇上如有不测,殿下便可以毫无争议地即位;若殿下没有结婚,即便皇上死了,皇后还照样可以垂帘听政!此时殿下正是那个阻挡皇后独揽皇权的最大障碍,殿下亦岌岌可危,竟然还浑然不觉!”

  贺兰敏之所言,让楚岳都一身冷汗,况且是太子。

  太子又一次病倒,几近昏厥,皇上和皇后不得不提前回京,东宫整日人满为患,连楚岳也见不到太子。

  几天之后,楚岳从西便门去往太子寝殿,远远看见武后从正门出去。她坐在车辇上,双目空洞,呆呆地看着远方。

  楚岳猜到,太子一定把贺兰敏之告诉他的事情都问过武后了,不管事情真像有没有贺兰敏之说得那么残酷,但是人究竟都死了,就连贺兰敏之近日也在被流放的路上被杀,太子此时能找谁跟自己的母后对质呢?

  楚岳一进门就被太子叫到近前。

  太子虚脱地问:“孤让将军找的人都找到了吗?”

  “启禀殿下,都找到了。”

  “把他们带进来。”

  楚岳看看太子,犹豫一下说:“恕末将多言,她们当年在几位夫人手下当差,谁都难免偏颇,究竟她们也都没有亲眼见过事实的真相,只是靠推测、推测,与其问她们,太子还不如相信自己心里最愿意相信的人、最愿意相信的事实。”

  “看来连将军都没有问出真相,孤……”

  缄默沉静良久,太子叹口气说:“好吧,那就放她们走吧。”

  “殿下明鉴,殿下一定要注重身体,好好养病,辽东之乱还等着殿下处置惩罚呢。”

  “将军先回去吧,孤想一小我私家静一静,明日一早再来。”

  下了一夜秋雨,刮了半夜冬风,一早穿着单衣已经抵不外寒意。

  楚岳等在东宫,太子满脸病色走了出来,见到楚岳便直奔主题。

  “自从去年吐蕃进犯大唐,把薛仁贵从辽东调往西境,孤就在想,当年苏定方七老八十,眼看要拿下辽东,西边战事吃紧就把他调到西边,使辽东之战进入持久状态;等东边陷入危机,又把苏定方调回辽东,军队来回数万里,频频奔走!直到苏定方死,也没能看到收复辽东!我大唐那么多精兵良将,为什么要害时刻只能靠一小我私家?”

  “殿下,医之高明在于能救人性命,将之智勇在于能救国家与危难之中。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帅难求!恐怕说得就是这个原理吧!”

  太子一阵眩晕,楚岳忙上去搀扶,看的出来他心结难开,楚岳劝道:“殿下博通古今,洞悉事实,英勇当年,未来是大唐第一智勇统帅,定可安邦定国,强天下!何须为眼前蒙蔽之污浊所伤,应以国是为重,图谋大业!”

  “将军谬赞!”太子咳嗽好一阵子,刚刚来喘着气说:“孤正想着今晚去面见母后,与母后尽弃前嫌。”

  “殿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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