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云姕烑站在云海之巅,看云雾缭绕,看潮起潮落。最近的时光恰似过的太快了些,似乎就要接近尾声,却更让人心烦意乱,已经做了的决定,却突然觉得惊骇。她抬头看着天空中奋力拍打翅膀飞去的白鸽,徐徐呼出一口气。
“小姐,初夏她…”
“无妨。我原本就是计划让他离远些的。有些我欠好出口的话,让初夏去说吧。”
“太子殿下是个好人。”
“是啊,他那般温润如玉的人,本不应牵涉其中的。生不逢时啊。”乾仓璃那样的人,其实是智慧的,他太透彻了,所以才气明哲保身到现在。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深宫里哪个不行怜,以前皇后在的时候,虽对他严厉,却真真是护着他的。”
“皇后走了以后,他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那时候他预计才明白,她为了挡了几多。”就像我一样,离开的呵护,才知道,走的每一步有多煎熬。
“你看云姨,多温婉,便真当她良善?入了深宫又怎会不争,她的温柔软玉,御景的步步紧逼,他其实都懂。”
“那太子为何不…”
“天真。”
“身在皇家,即是退无可退。要么登顶,要么万劫不复,再无其他。”是啊,连他们一个小小将军府都卷在权力斗争之中不行挣脱,更况且那白骨堆砌的皇城。
“初冬,他快大婚了吧。”
“嗯,另有半月。”你看,纵然有韩罗嫣真心爱着,有韩权的权力撑着,也依旧阻挡不了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他要娶兵部尚书之女了,为了那所谓的兵权,呵,你看,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现在的她会不会悔不妥初?照旧真就可以爱的如此卑微?
“你说,他会死吗?”
“……”她也未曾想听到初冬的回覆,连她都不确定的事,她更不会知晓。其实她或许能猜到他的战略,世人皆以为这些年天子对她痛爱有佳,甚至在云赪燚成年后将兵权还给了他,一个年轻的兵权拥有者,谁信?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厉害,所以理所虽然的认为她才是掌权的那个,所以现在,她成了他的饵。有几多人盯着她虽然她的三殿下也是其中之一,但她知道御景不会对她怎样,这种莫名的自信她也说不清缘由,明知道他对权力趋之若鹜,却矛盾又顽强坚信他不会伤害她。可是别人呢,谁知道呢,只要她遇刺,随便一点证据都能让他百口模辩,或者他的目标基础就不是御景,也许是太子殿下,可是那又如何呢?总能拽下来一个,连带着伤别人几分。儿子?皇权之下哪里来的亲情,如果这个儿子明摆着想要夺权,天子哪里会容得下他!他这个带兵抓到刺客、找到证据的人,灼烁正大的更近了一步。步步精心,是她教的太好了些,才让自己现在进退维谷,五味杂陈。他错了吗?似乎没有。御景错了吗?似乎也没有。仔细想想,似乎谁都没有错,却无可奈何。
她在云海之巅站了很久,久到麻木,最终照旧呐呐的叹了口气道
“初冬,你下去一趟。”
“小姐?”
“去见一见乾仓彧。”
“劝一劝他。延迟婚期吧,起码不要是现在。”
“小姐不是决定不管了吗?”
“是啊。终送照旧想帮他一把。”
“可是少爷那边…”
“他会怪我吧。可是,照旧想劝一劝。万一,他肯退呢,万一呢…”
“我知道了。”
“他若执意,也不必强求,随他去吧。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支付价钱的。”
“是。”
“初冬啊,换个样子去吧,别翻墙进去,正大灼烁的走进去。”
“别直接去找乾仓彧,去找韩罗嫣吧。”
“去告诉她,让她带你去。尽可能不要让阿燚知道。”虽然我知道,有多灾。
“是。”
“等下。”
“小姐?”
“去找下子衿,让他心里有个准备。至于云翳,先准备着吧。”
“小姐!你适才还说不会管,你这样做就是和少爷…”
“我知道,我不会的。我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而已。”初冬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小姐好可怜,她似乎掉进了深渊,四面八方把她团团围住,找不到出口,连一扇窗都没有给她留。以前,她无路可走,她争权夺利,将众人好好的护住,可是现在,幼崽已经长成了猛虎,却将她困死城中。他是拥兵自重,她确是困城难走。
“好了,不要担忧,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是因为太清楚,才更绝望,不是吗?似乎怎么做都差池,怎么做都是错,真的是无路可走啊。亲情、恋爱、友情,似乎什么都曾经有过,又似乎什么都未曾获得过。
“我知道了。”说罢转身离去,风吹落了那一地的枯叶,就像她的心一样,一片片凋零,再也拼凑不起来。
深夜,初冬易容成了一名王府侍女的模样,灼烁正大的走进了乾仓彧的府邸,而她也果真在王府四周看见了云玦的人,若不是太熟悉,她肯定也是发现不了的,云玦的本事,照旧小姐亲自教的,真是可笑。
“湘儿,你这是去哪了?”迎面走来一名圆脸少女,看起来甚是憨厚。
“哎,这就来了。”那少女一把拽住初冬,小声说道:
“侧妃找你很久了。一会儿可要当心些,侧妃她心情欠好。”
“哎,我晓得了,多谢姐姐。”说着,便随她走向韩罗嫣的厢房。众人只以为初冬沉稳、初冬聪慧,却不知,初冬最善易容,那是师傅教的保命之术,是小姐说的,保命的工具,除了自己以外怎能随意示于他人,故一直以来,只有小姐和初夏知晓,连少爷都未曾知晓。想到这,她莫的一愣,其时小姐为什么没有告诉少爷?为什么刻意瞒着?小姐从一开始就知道…就知道有一天,她会被舍弃?
“怎么不走了?”
“哎,这就来。”来不及多想,初冬快步跟上,心却被突然而来的惆怅刺痛。她的小姐,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死哪里去了!”刚进门,迎面而来的即是飞掷而出的茶壶,初冬一个闪身避过,圆脸少女看着脚边的碎片一脸的惊魂未定,茫然的看着初冬,这湘儿什么时候行动这么快了?
“你还敢躲!”
“侧妃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告。”
“说。”
“还请娘娘摒退众人。”韩罗嫣闻言一愣,眯眼扫视着眼前的湘儿,总觉得哪里差池。
“湘儿,你过来。”初冬闻言平静的走到她的身侧。韩罗嫣突兀的抓住她的手探向她的脉,她明知却不躲,坦坦荡荡的看着她的眼睛。韩罗嫣狠狠抓住她的手道:
“你会武,你是谁!”
“还请娘娘摒退左右,奴婢不会害您。”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韩罗嫣徐徐松开了手。
“你们都下去。”
“是。”待众人纷纷退去,韩罗嫣看向初冬道:
“现在可以说了。”
“奴婢奉家主之命前来参见王爷。”
“你家主人是何人?要见王爷为何不递拜帖反而偷偷摸摸找到我这边来?”
“家主实在不方便透露姓名,之所以求助侧妃娘娘也是无奈之举,王府门外,层层暗卫,实在是进不来。”
“你说什么!怎么会有暗卫!”
“奴婢不敢妄言,奴婢家主与王爷有旧,实在不忍看王爷众矢之的才想着提前来知会王爷,奈何暗探众多,基础进不来,刚刚派了奴婢偷偷易了容前来求见娘娘。”
“家主说侧妃娘娘待王爷情深义重,只能请娘娘资助。”
“我凭什么信你。”
“奴婢只身一人,总不会自来送死的。”
“再说,王爷身边护卫都在,奴婢不会做那种蠢事的。还请娘娘尽快部署,奴婢还要回去复命。”韩罗嫣皱眉看着她,见她眼神清明,犹豫再三觉得她说的有理。
“随我走吧。”
“王爷。”
“何事?”
“启禀王爷,侧妃娘娘求见。”
“不见,没见本王忙着呢么。”
“王爷,侧妃说有急事求禀。”
“急事?”乾仓彧终于从一堆奏折中抬起了头,她能有什么急事。
“算了。让她进来。”
“是。”
不多时,便见韩罗嫣聘聘婷婷的走了进来,身后还随着一个丫鬟,他挑了挑眉,她知道他的习惯,书房重地,她一般不求见,更况且这次还带着小我私家?
“罗嫣,如果你是要说大婚的事……”这几日,她经常与他闹,他都头疼。
“王爷,妾身不是要和您说这件事。”说着看着身后的初冬道:
“照旧你自己来说吧。”说完便见初冬漫步上前,规行矩步的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王爷。”
“起来吧,这不是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她能有什么事。”
“你自己说吧。”
“王爷容禀,请王爷推迟大婚。”话一出,乾仓彧一愣,连韩罗嫣都一愣,乾仓彧看了眼初冬又看向韩罗嫣。
“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我没有,我不是…你…”
“王爷不要错怪了侧妃娘娘,与她无关,我也不是王府里的湘儿。”听到这,乾仓彧危险的眯起了眼,摩挲了下手上的扳指。
“奉家主之命,前来示警。十日后的大婚,有埋伏。”说着徐徐递上一个精致的盒子,乾仓彧憋了眼那精致的盒子,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朝护卫点了颔首,打开的一瞬间,他的手忍不住哆嗦,是那枚桃花簪,那小我私家,终是捡了回来。
“你…”
“我来时,王府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我家小…小主人说让您多加预防。具体不知,照旧有备无患才好。”乾仓彧看着手中的盒子未曾说话。
“王爷,照旧早做计划。这婚,照旧推迟些的好。”韩罗嫣看他犹豫不决忍不住作声道。
“婚期稳定。”
“王爷!”韩罗嫣不行置信的看着他,明知有异,还要继续吗?
“我已知晓,她不必再管。我自会处置惩罚。”见初冬看着他,他反而笑了笑。她记得小姐说,他若不愿就不必再管。
“如此,奴婢便不再过问了。告辞。”
“既知这京都不甚宁静,就要她不要回来了。待平静之后再…算了,随她喜欢吧,能不回来,就别再回来了。”直到走出王府的大门,初冬都说不出自己是何种心情,那个最先舍弃她的人,确是真的在体贴她,体贴她的生死,又能说的清对错纠葛呢?
遣退所有人,乾仓彧一小我私家坐在桌前,摸索着手中的桃花簪,他小心的将簪子放回盒子中,徐徐盖上,随后从暗格中拿出一个卷轴,徐徐铺成开来。只见画中乃是一名女子,站在桃花树下回眸一笑,发间正带着那只桃花簪,飞扬的发丝都被临摹的极尽细致,看的出所画之人何其用心。他的指尖描摹着画中人,徐徐拿起桌上的笔,写到:
曲终人散场,桃花满园钗如梦,莫醒,莫省。
最后,徐徐盖章他的章,云中人—御景
原来,那是他的画,那是他的梦中人,不行得,不行自省,不行触碰。
听到身后的响动,初冬瞟了眼身后不远处随着的尾巴,笑了笑。转头乐呵呵的进了一家成衣店,换了身衣服,换了张脸,自然的从那人身边走过。谁都不知道,那一张张笑颜下,是怎样的一张脸,亦如人性。
三日后,初冬回到山上,看着满地狼藉和一头鸡毛的初夏,很是无奈。
“姑奶奶,您老人家这是和鸡打仗呢?”
“哎呀,你可算回来了,还不是小姐,说想吃糯米鸡,我哪里会做。”
“云澈呢?”
“不是在那么。”说着朝着身后一指,这次初冬是真的笑出来了。
“噗嗤,你这黑不溜秋的,一鼻子灰也不怕把厨房烧了。”
“……给你。”说着把手里的碳棒往初冬手里一塞便走了出去。
“哎?生气了?”
“别理他,你干嘛去了,一去就是小半月。”
“哦,我去帮小姐送个信。”
“哦,不管那个,照旧你来弄吧,我可搞不定。”
“行,那我先去见小姐,小姐呢?”
“泡温泉呢。”
“嗯,那我先已往,你放着吧,我一会回来弄。”
“好咧。”初冬看着初夏乐呵呵的样子,摇头失笑,她怎么似乎永远长不大呢。
“小姐。”
“回来啦。他不愿意吧?”
“小姐怎么知道。”
“猜的啊。”
“那我们?”
“随他去吧,能做的都做了。见过云翳和子衿了?”
“嗯。”
“怎么说?”
“云翳说会部署好的,让小姐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么一来,他就直接袒露在人前了,日后…”
“有备无患而已,我并不会真的加入。云翳也不外是待命而已。别担忧。”
“小姐。云统领那边倒是没说什么。”
“没允许也没拒绝?”
“嗯。”
“随他吧,他也有他的记挂,总归帮了我不少,本也不计划让他做什么,只是提前说声而已。”
“小姐不怕他回禀少爷么?”
“他不会。”
“他啊,以前就这样,认定一小我私家就一直是那小我私家,他之所以帮我也并不是因为我姓云,也更不是因为阿爹阿娘。否则当年他也不会离开云家了。”
“那他?”
“钟情一生,唯一人尔。他做到了啊。”
“他原是有个已经订了婚的妻子的,死在强盗之下,那年我带人踏平了强盗窝,将已经凉透的尸体送还与他,他感恩,投身军营,一呆数年。”
“我和他说过,我不是为了他,真的只是顺便,可是有的人,一件无心之事都能记很久。”
“初冬,人家没有欠我们什么,所以不要强求。”
“是我错了。”
“这样的人,从来未曾归属于谁,向来是从心而论,所以自然不存在叛逆。”
“是我小心眼了。”
“你也是为我好,去吧。”
“小姐莫要泡的太久。”
“嗯。”初冬见她闭着眼不再说话,便默默退了下去。
“时间真快啊。”
“终于要结束了么…”
是夜,云亲王府内,云赪燚站在桌前提笔不知在画些什么,始终未曾抬头。
“照旧没有找到?”
“启禀王爷,没有找到。”
“云玦,你的本事都是阿姐教的,你学的还不够啊。”
“比不得小姐,深谋远虑。”
“是啊,连云澈阿姐都想到了,是我小看了他。”
“小姐的棋,每一步都算的精妙。”
“那是自然,阿姐向来是最厉害的。”
“小姐也真是物镜其用。”听到这话,笔尖的墨汁滴答一声滴落,在宣纸上徐徐渲染开来。云赪燚看了眼被毁的画卷,卷上两个小小人儿,徐徐被模糊成一团,他放下了笔终是抬起了头,锐利的目光射向虎子。
“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行以说,需要我教你么。”
“少爷,虎子不懂事。”
“云叔,你该知晓,人有逆鳞。”
“阿姐,就是我的逆鳞。”虎子看着云赪燚的眼,吞了吞口水。
“属下知错。”
“滚下去领罚。”
“是。”气氛一时间沉闷了下来,云赪燚看着窗外的月亮喃喃道:
“云叔,你说阿姐会去哪里呢?”
“莫不是还在鹤城的哪处?”
“她不会回鹤城的。”她怎么会回去,知晓我会去找她,她还会愿意回去吗?
“再找。”
“是。”
“慢着。”正要离去的云玦莫的被叫住,转头看着正看着窗外发呆的少爷,不知道为何,觉得他身形萧瑟。
“不用找了。”
“少爷?”
“阿姐会帮我的。”他知道的,她终是会帮他着的,纵然她并不愿意。他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对她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攻击,可是,有些事,就是这样,即是勉强,也只能为之。
“都准备好了?”
“是。”
“让云溱再仔细些。你们该知晓,若是伤了她…”
“王爷放心。”
“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