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是血的男子躺在魏清嘉的怀里,她低着头,身上穿着的是粗衣麻布,衣裳上的血她分不清是他的照旧她的。
她伸手想要抹去男子脸上鲜红耀眼的血迹,可是怎么抹都抹不掉,反而自己的手越来越红。她的眼眶温热,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眨了一下眼睛,一颗泪珠滴落在男子的脸上。男子笑了,气若游虚,“我一直,一直以为,你是不会为我哭的……真好……”
“殿下……”她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可是她晓得她要说什么,她晓得他想听到什么,可是……她背后那站着的人,令她说不出口。
“嘉嘉啊,我要怎么,怎么才气放心的丢下你一小我私家,孤零零的在世呢?”
“很简朴,她随你一起去便好了。”身后的男子语气酷寒,含着无限讥笑嫌恶。
那男子话音一落,她便感受有酷寒的工具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她低头一看,是一把沾着她心头血的剑刃。
她想啊,这也好。这辈子她亏欠的,忏悔的,都以这一条命偿清。
怀里的男子不禁也双眸瞪大,却无力去阻止,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便咽了气。魏清嘉倒是笑了笑,余光中只瞥见明黄色的袍角泛起在身旁,上面绣着五爪金龙。
那人徐徐蹲下身来,瞧着她道,“你为什么要逼我呢?你若不逼我,你会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儿,是我一生的妻。”
魏清嘉偏了偏头,瞧见的是岁引那张脸,脸上不再是温谦的笑容,有的只是一片迷蒙的霜。她突然大笑,又徐徐轻轻的笑,她道,“我这一生,最悔的即是亲手将心送到你手里,任你轻贱!”
她的手握住剑身,在他深深的注视下一寸一寸将剑刃推了出去,声音凄厉,“岁引,你诛我全族,杀我父兄,毁我亲夫,断我所爱,一桩桩一件件,若有来生,我定颠你皇权,覆你河山,一一讨回!”
……
魏清嘉徐徐睁开眼睛,她又梦到这个梦了。
她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披了件外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此时皓月当空,月色清冷又柔和,普照在庭院里。
星辰寥落,空气中还夹杂着雨水混着泥土的气味,地上照旧湿的,不知雨是何时停的。
主院那边儿突然亮起了灯火,魏清嘉幽幽的走已往,瞧见诵赟急遽的出了府门。她抬眼看了眼主院禁闭的大门,竟有一丝痛快酣畅。
今夜做了噩梦的却不只是魏清嘉,另有宋怀毓。
宋怀毓又梦到了那无边的火海,她倒并没有被吓着,第一次她也只是愕然而已,同一个梦做多了她便毫无感受了。
她在枕头下摸索了一会儿,将那块儿名为怀瑜的玉拿了出来,顷刻间黑暗的室内一片五光十色,她的掌心微微发着烫。
宋怀毓捂了捂胸口,觉得有些喘不外气来。
又来了。
她瞧着这散发着许多差异颜色灼烁的玉,有些迷茫。难道这玉,能堪比夜明珠?从前放在枕下,并未注意到。
门外守夜的蝉生似乎被惊醒了,连忙问道,“女人,可有什么事儿吗?”
“你主子呢?”
蝉生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反问“您不是在这儿吗”,愣了会儿才想起来宋怀毓问的是谢瑜。蝉生只答,“奴婢不知,令郎素来行踪成迷。”
宋怀毓不再问了,“歇吧。”
第二天便传来了五皇子被谋害的消息,听闻是被歹人投毒,如今已是卧床不起。众人都有所推测,一是对头,二是政敌。
但是岁引刚回京不久,更无心朝政的模样,不与官员有所往来,哪儿来的政敌?
众人的目光难免放在了岁华身上,论动机,他是绝对有的。究竟岁时已经逐渐老去,也有立储君的想法。
宋怀毓倒觉得并不是岁华所为,她与岁华旦夕相处数年,照旧挺了解岁华的。若说正人君子,岁华是绝对当的上的,他不屑于用投毒这种小手段。
重要的是,岁华基础对皇位就不感兴趣。以及,他若想,基础无需用这种手段。只要他不出差错,只要他依旧保持这些年来得状态,只要他依然是筠西名下的嫡子,他毫无疑问即是储君。
若非是岁引自导自演,即是另有其人。
宋怀毓不禁想到谢尘缘。
若是谢尘缘真的对权势留恋极大,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一名皇室宗亲?一定是痛下杀手,以除后患。
宋怀毓在宣纸上划了几笔,成蹊在一旁研墨,微微抬眼看去,上面写的竟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儿,旁边标着批注。
宋怀毓提着笔,凝眸望去,却出了神。
成蹊不敢打扰她思索,手中的行动都不禁放轻了些。
稍许,宋怀毓回神,宣纸上一根线的末端上被宋怀毓手中的笔滴了墨,成了黑黑的一片。上面的字迹被墨汁遮了去,只露出半个“画”字儿。
如今少夷和幼辛不在,宋怀毓手里趁用的人手竟一个都没有。成蹊虽说聪慧些,但是究竟没有少夷和幼辛的当事者,难免出些意外。
此时蝉生端了糕点进来,宋怀毓微微侧目看向她,随后拿起了旁边的封着的卷轴,“蝉生,你去查查京华内可有哪位画师的画工与此相似。”
“是。”蝉生将糕点放在书案旁,接过卷轴便退下了。
虽说蝉生的当事者她还未见过,但蝉生背后有个谢瑜。她让蝉生去查,蝉生肯定会上报谢瑜,那么此时,蝉生究竟有多大当事者便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谢瑜能否帮她办到,又需要多长时间而已。
成蹊微微讶异,这是她第一次从宋怀毓口中听到“蝉生”这个名字,而少夷却应了。随后想起来幼辛和少夷早被宋怀毓遣去出任务,却多时未归,恐是生了变故。
眼前的少夷,怕是另有其人。
成蹊不禁又看了看宋怀毓,宋怀毓此时略微低头,正凝眸在书案的宣纸上。她又止不住暗叹,果真是绝色美人。
宋怀毓片刻后便收了宣纸,“拿去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