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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黄花

半壁黄花 激水漂石 4252 2019-11-02 22:35:05

  时间证明易正源的部署是对的,自己的子女首先按排好,不用外出打工,一家人在南乡县这个地方衣食无忧,不用外出讨生活。随着他当选荷花社区主任,家里的情况更是一日千里,听他话的,听他部署的,都在南乡县有一席之地,唯独盖大龙这个倔强的人,不识时务的,依然在外打工。

  张起莲也多次劝过儿子,要多听他姑父的建议,人家究竟是社区主任,结识的人多,看问题全面,常年在南乡县经营,人脉多,路子广。盖大龙是个朴实的人,一个具有朴素的无产阶级情感的人。自从年幼时父亲去世,他就是家里半个顶梁柱。从小就学会种田,种菜,帮母亲分管家务。结业后进工厂打工,接触到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他和他们一样辛勤上班劳动,挣取人为,养家生活。从不敢干投机倒把,违法乱纪的事情。挣点钱,花点钱,钱没有进入资本经营领域,都是花在了生活上,常年维持在最低生活尺度。

  在这种情况中长大的人,往往比力重情感,课本气。横竖是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也就没有那些忌惮和考究,没有配景和后台,全凭双手劳动,手停口停,敢爱敢恨,直来直去,立场鲜明。易正源说他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水泊梁山好汉,今天有酒今天喝,哪怕明天喝凉水。

  事实上盖大龙却并不是这样的人,在当年给宫有银匹俦带路造访易正源那次,家里刚打的新米全部给易正源家送去。结果第二天停电,接着盖士村磨坊的打米机又坏了几天,无法打米,屋里断了粮。张起莲叫盖大龙去两个舅舅家借些米来吃,盖大龙不去,他觉的这都二十世纪末了,怎么还美意思去问人借粮吃呢?孤儿寡母只好去地里摘了些南瓜,扳些苞谷,挖些红苕一连吃了好几天,只吃的盖大龙眼冒金星,嘴里无味。张起莲教育儿子,这有瓜果吃还算是好的,她们六十年代还吃野菜和树皮呢。盖大龙也为自己的倔强支付价钱,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干寅吃卯粮的事情了,做事情也留有余地,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在易正源还没有做荷花社区主任前,盖大龙会利用假期来帮他家做事,有时送送货,有时扫除卫生,渴了倒水就喝,饿了做饭就吃,基本是比力随意自在的。每年在外打工回乡后,盖大龙会给易正源买件百元左右的衣服,百元左右的红塔山,喝着五块一斤的苞谷酒。冬天时打一铝茶壶酒,放上姜蒜,放在煤炭火盆上煨热,就着花生米喝。两人就像父子一样相处,盖大龙把姑父看做父亲一样,像儿子孝顺父亲一样。

  一切在易正源当了村干部后发生了变化。金融危机后,失业的盖大龙辗转流离,从广东跑到浙江,再从浙江跑到江苏,最后怀揣几百块钱从江苏回到陕西。

  盖大龙像去年一样买着同样的礼行去看望易正源匹俦,盖京灵看来拿的照旧和去年一样的工具后就说:“你这娃美意空也。你姑父现在当了村干部,穿的衣服起码都是千把块的,抽的都是芙蓉王了。前几天你堂弟盖大强过来给你姑父买的八十九元裤业的裤子,你姑父也没穿,送给烧锅炉的工人穿了。”

  盖大龙惊讶错愕,短短一年时间,姑父家的生活水平都这么高了?他又痛恨自己今年失业没挣到钱,挣到钱又怎么样呢?以他的消费水平也赶不上他姑父的生活水平呀。这可怎么办呀?被物化了的亲戚关系是以上门送礼物的价值来权衡的。难怪听亲戚说宫有银张彩云总是带着易正源盖京灵匹俦出去旅游,滑雪,坐游艇,去香港澳门台湾,去新马泰。用饭去星级酒店,喝的是茅台,抽的是华子,就连喝的啤酒也是几百块一瓶从德国巴伐利亚州原装进口的。这种扯脚子亲戚关系在物化的加持下成了亲亲儿的姑侄关系。反倒是盖大龙,盖大强这种有血缘关系,但是送不了豪礼的打工落魄户倒成了扯脚子的远亲。

  厥后盖大龙获得老一辈的指点:年轻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和宫有银张彩云匹俦去比,那不就是叫花子和龙王爷比宝吗?人家是做生意的,你是打工的,怎么能比的。老话说的好玉皇大帝另有几门穷亲戚呢,更况且你姑父还只是个村干部。话转过来一说,就算你姑父当了镇长,县长,市长,他还不是你姑父吗?要什么面子,棺材上打粉死要面子。自

  自从那次以后盖大龙自动结束了十多年的朝贡,再次去易正源家里都是两个肩膀抬个猪脑壳空脚搭手的去,横竖他家又不缺吃又不缺喝,厚着脸皮去大户人家打秋风。

  在用饭时盖京灵拿出了易正源喝了剩下半瓶的茅台,五粮液,国窖1573等高等白酒,每一样酒都倒一杯给自己的侄儿尝尝鲜,盖大龙常年在工厂里做事,喝过是喝过,就是不常喝,看到有好酒就想喝两口,正想端起酒杯喝时坐他当中的李雪咳嗽了两声,他又放下了酒杯。

  盖京灵问他怎么不喝了,他胡诌自己昨天喝多了,今天不想喝。李雪给他夹了一筷头菜叫他赶忙用饭,吃完了还要回去。盖京灵一看原来是被侄儿媳妇管着呢,为了测试侄儿是否真的怕老婆,她故意提高声音:“少喝掉,不叫你多喝,一样酒喝一杯,尝个味道。”

  盖大龙被那茅台的酱香味蛊惑的吃肉都没有味道,酒肉向来是不分居的。“哎呀,今下午这个肉吃起来没味道,吃到嘴巴里腻的很,要是喝口酒就顺口了。”说完又伸手去端那杯茅台酒。

  李雪“嗯嗯”了两声,见没止住盖大龙气的用筷子打在他的手指上,这十指连心,盖大龙条件反射快速缩回了手,用嘴吹了吹。李雪翻白眼瞅了他一眼:“肉吃腻了就不要吃了,多吃点菜,你看你那个肚子回来呗几天大吃大喝的又肥了一圈。”

  都说川渝出耙耳朵,陕西出楞娃,这陕南夹在秦岭和大巴山中间,屋里的男人既有川渝男人怕老婆的一面,也有陕西男人楞不瓷实的一面。

  “好嘛,好嘛,不喝就不喝嘛,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说了话,发过的誓,赌过咒那都是算数的。”盖大龙自讨没趣的给自己解围。

  盖京灵一看侄儿媳妇能将侄儿管住,同样作为女人家她也兴奋,屋里的男人如果被女人管不住就像脱了缰绳的野马吃喝嫖赌抽样样都要来。可是看看已经到出来的酒又倒不会酒瓶子里去,就给易长风使眼色。

  “来嘛,哥,我跟你喝一杯嘛。”说完就想去端酒杯,又被坐在他旁边的叶云帆一把拉住,她究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知书达理,他轻轻拽住易长风的袖子口劝说到:“长风,表哥这几天一路奔忙也辛苦,昨天给咱们资助又出了鼎力大举,今天这酒先不喝了,这都是爸爸喝剩下的酒,等下次请哥嫂到我们的新房去,我们重新开瓶茅台酒请哥他们喝。你说这样好欠好?”

  易长风一听媳妇说的很有原理,但是又可惜倒出来的酒浪费了。

  “一点儿也不会浪费,等下洗碗时就不要放洗洁精了,用这些酒也可以去油,还没有化学身分。”叶云帆的一番话取消了易长风的记挂。

  盖京灵一看自己的儿子也被儿媳管的死死的,心里马上越发兴奋,一个劲的夸李雪和叶云帆懂事。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边埋头用饭的易千阳听见母亲在夸别人,自己心里醋坛子打翻了。他就怂恿着表哥和兄弟不要怕老婆,端起酒杯喝酒。

  “现在的男人在社会上跑,有几个不喝酒的,来我跟你们喝一杯,怕什么怕。”易千阳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口,呛的她只咳嗽。

  “千阳,你个老儿家,看我不把你嘴给你撕烂,一个女子家,谁让你喝酒的?”盖京灵想要阻拦女儿喝酒,却迟了一步。

  “我都结婚了,你还能管我?”易千阳顶嘴反问。

  “你问下你哥,昨晚上你大舅母是怎么教育他的?你哥结了婚,娃都这么大了,犯了错回去还不是要挨打。把你们一个个都还没王法了。”盖京灵一边收拾酒杯一边说。

  盖大龙一听姑姑当着表弟表妹说他的糗事,心里知道是媳妇李雪聊天时给姑姑说的,臊的他满脸通红,只顾埋头用饭,不小心吃了两个朝天椒只辣的汗爬水流,恰好遮盖了他的尴尬。

  “没有的事哦,不要听你妈乱说,你大舅母都快六十的人了,怎么会拿起棒棒来敲人?”盖大龙在这种事情上日白扯谎从来不打草稿,张口就来。他还瞪了李雪一眼,家丑不行外扬,怎么把他挨打的事情往外说呢。

  李雪把脸埋在碗里,遮住自己不怀美意的笑,她知道自己老公狗改不了吃屎,一上酒桌子,别人几声哥一叫,几句恭维话一说,那就小我私家欲望极端膨胀,都不知道姓啥了,端起酒杯酒喝,而且照旧来者不拒跟谁都能喝两杯。不通过这次好好收拾一顿,怕他以后不长记性,走出去胡乱喝酒。

  盖大龙心里一个劲的叫苦,他又不是个酒酿饭袋,又不是个酒蒙子。平时又不喝酒的人,遇见酒场就和妙手过招一样,遇强则强,从来输人不输阵,气势上不到,酒瓶不倒他不倒。他出酒的功夫也是独家绝招,凭着这一招在酒场上撂翻了不少人,赢得了喝不倒的名声。再说他喝醉了酒只会倒头大睡,又不会像他爷一样喝醉了撒酒疯,两种方式天差地别。今天媳妇抖了自己因为喝酒挨打的糗事,这在人面前就是倒了旗子,扎不起势,这以后给人吹牛皮都没得素材了。

  易千阳和盖大龙两人都被自家人撂了橛子,在喝酒这个事情上一个挨了顿骂,一个挨了顿打,表兄妹两小我私家难兄难妹就把话题扯到盖大龙打工生涯上了。

  打工苦,打工累,打工出门就受罪,家里的人以为在外打工收入高,比南乡县赚的多,殊不知打工同样的在外面也有些糟心事,事情上为同事背黑锅,被老板骂的满天飞,累死累活拿份死人为,种种考核,种种绩效,老板一言反面就扣钱,打工在外受气,回南乡也受气,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人生最糟糕的也不外如此吧。

  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勇敢面对,坚强的走下去。盖大龙给易千阳说他都想成为姑父那样的人。不是他坐在酒桌上像土天子那样;不是他当村干部手里有权势那样。不是他当村干部之后的一切,而是从他做木匠时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当村干部之前的那段时间。那时他抓住人生的每一次时机,抓住南乡县开发的每一个节点,适时调整自己的生意国界,用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用辛勤的劳动改善家庭生活条件。

  与其说盖大龙是对易正源做村干部之前的崇敬,不如说他是对易正源发家致富那个时代的纪念。那个时代城乡差距不大,农民种地留够自己吃的,剩下的农产物可以拉城里去卖了换钱,农闲时可以做工,可以经商。革新开放二十年后是内地小县城生长最好的时候,易正源就是吃着这个时代的红利在南乡县做大做强的。

  反观作为修路工人的盖京雄,在革新开放的浪潮中,没有遇上革新的红利,在僵化的体制内接纳落后的爆破技术,在开山放炮后仍然是人拿着竹竿去排险作业,最终倒在了革新开放的第二十个年头里。通事厥后的了解,同时期的作业方式,沿海经济发达地域早已使用了机械排险,通过机械作业可以有效制止人员伤亡。

  通过比力易正源和盖京雄两人的命运和两个家庭的命运。盖大龙迫切需要的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时机,他要继续举着盖家的这面旗走下去。革新开放四十年了,山河易变,物是人非,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他远离南乡县的公路系统,为的就是逆天改命,脱离家庭前两代人生活的那个圈子,重新打造一个属于未来盖家的圈子。他在外打工一年又一年,感受这个时机在外已经越来越渺茫,打工的日子已经到头了,职业生涯进入瓶颈,家里母亲年事已高,孩子也要读幼儿园,不能老是放在家里成了留守儿童。

  内心深处,他听家乡在召唤,在外终究是浮萍一样,没有根。自己的根在南乡,在盖士。

  易千阳告诉表哥盖大龙现在精准扶贫已经结束,南乡县退出贫困县,乡村振兴已经有序展开。南乡县生长的口号是工业强县,急需各行各业的人才回乡建设家乡,开办工厂,生长工业。盖大龙在工厂干了十几年,对工厂运营和治理很有经验,为何不回乡开办工厂,领导当地的群众一起致富呢?

  盖大龙对于这个选择到底是正确照旧错误自己心里没有底。他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容不得失败,一旦失败就只能回到打工时代,就要继续两地分居,天各一方,骨血离分。这个风险和结果是他所不能肩负和接受的。再加上南乡县的营商情况在天汉市都是出了名的,拒坊间听说对那些前来投资的外商不把人家敲膏吸髓,榨个一个二净是不会让人家离开的。一个个提着钱来投资的外商最终都是空着包包,赔的当掉底裤离开南乡县。如此恶劣的营商情况又怎么会有活跃度民营企业和市场经济呢?

  南乡县已经退化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公务员经济县了,县城除了公务员事业单元和学校、医院、银行等机关单元事情人员,以及做这些人生意的超市、面皮店、理发店、药店、洗衣店等等的人员外,很少再有其他人员。工业区里仅有的几家地方企业也是为了遮盖门面,应付上面的检查。究竟作为天汉市最大的生猪制品工厂在南乡县成了烂尾楼工程,号称可以解决两千人就业的大厂自打建成后就没有开过工。

  易千阳所不知道的是办工厂必须要有工业体系支撑,就是质料源头厂家和种种配套服务厂家。举个例子要办一个圣诞树工艺品厂,就必须要有塑胶厂,注塑机厂,铁脚厂,模具厂,机械厂,铁管厂,喷漆厂,纸箱厂等等围绕这个工厂运转的配套工业体系。而南乡县里仅有的几家酒厂,粮油厂,茶厂,米厂,饲料厂,玻璃厂,五金厂,水泥厂纸箱厂等这些工业链条上互不联系,业务上互不交织的工厂。如果一家工厂的机械坏了,需要维修设备和更换零件南乡县境内都无法解决,必须到天汉市,甚至是省城才气解决。

  如此经商办厂的绝地,绝非创业的首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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