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折桑

　　碧云装好了雪，拿到小厨房烧热。

　　厨下用的碳欠好，烟大火小，呛的碧云不停咳嗽，眼泪直流。

　　凭据份例，折桑院里每日该有二十斤好碳，三十斤灶碳。每五日到厨房领一次，便该有一百斤好碳，一百五十斤灶碳。可回回她跟香袖去领时王妈妈都说没有了，只给五十斤好碳，一百斤劣碳！

　　好碳要留着给折桑烧炭盆，平时做此外便只能用劣碳！就这还不够使，只能省着点用！

　　碧云烧好了水，还不见香袖回来。因还要给折桑煮茶，不能灭火。碧云便撤出几块碳来包进手炉里，灶里留几块碳煨着水，不教水凉了。

　　拿了手炉，碧云到院门口等着。不多时见香袖打前头走来，后边还随着几小我私家，手里都提着工具。

　　碧云赶忙迎已往，把手炉塞到香袖怀里，嘴里说道：“可冻坏了吧！快拿这手炉暖暖！”

　　香袖接过手炉暖着，脚步却不停。她问碧云道：“天这么冷，你怎么在这等着？可叫了小姐起床吗？院子里没人，若是小姐叫人了怎么办！”

　　碧云回说：“刚烧热了水，原想叫小姐起身的，又怕小姐没有热茶吃会冷，便没叫。看你一直没回来，想你肯定冻坏了，就拿了手炉出来迎迎你。就只一会儿的功夫，我又守在门上，若小姐叫人我也听获得的。”

　　香袖颔首，说这样也好。

　　碧云拿胳膊碰碰香袖，嘴巴朝她身后一驽，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

　　香袖冲她笑笑，摇头示意她先别问。

　　进了院门，将王妈妈叫人拿来的炭火茶点等一应工具放好，香袖便指挥两个婆子把院里的雪扫出一条路来。又嘱咐绿儿去小厨房煮茶。自己到灶下取了炭盆烧了好碳，又打好热水交给碧云，两人一起到堂屋伺候折桑起身梳洗！

　　此时天色还不甚亮，满院儿的雪映着初升的日光，闪烁着细碎的光线。

　　香袖打起帘子，推开房门，却见巨细姐折桑已经起身，正裹了披风倚靠在窗边入迷。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们进来伺候？”香袖放下炭盆，快步走到窗边，扶折桑到妆台边坐下。又挪近了炭盆给折桑取暖！

　　折桑轻笑，说道：“我也是刚醒来，叫了两声没人应，想是你们都在忙着，便自己先起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难得今日雪停了，原想看看雪景，谁知倒被这雪光晃得眼晕。”

　　碧云将打好的水放到架子上，正将毛巾打湿给折桑擦脸。听折桑说道无人应声，缩着脑袋吐了吐舌头。

　　香袖接过热毛巾递给折桑，笑着说道：“连着下了几日大雪，偏巧今儿个倒停了！想是老天爷也怜惜小姐，不想小姐待会儿路上辛苦呢！”

　　折桑擦了脸，把毛巾递还给她。听她如此说，也笑道：“既如此，待会儿倒要烧上几炷香，酬谢神恩庇佑了。”

　　言罢，眼睛转到炭盆上，问道：“今日炭火怎么烧的这样热？”随即眼神瞧向窗外，“我见连人也多了些。”

　　香袖正拆散了折桑的头发，重新为她挽发。闻言嘴角一撇，当下将厨房里的事仔仔细细说与她听。末了说道：“回回去领小姐份例的炭火都说没有，现下倒是张张嘴便送来几十斤好炭，可见平日里克扣了小姐不少！”

　　香袖为折桑挽了个简朴的单螺松髻，从妆奁匣子里捡出一只孔雀银步摇来比了比。折桑摇头，遂又换了一只球形单珠步摇来簪上。

　　单螺松髻小巧稚嫩，配上步摇平添一丝妩媚之意。步摇顶端只做镂空，下坠一颗珍珠垂于耳边，简朴平和，温润大方。是折桑平素喜欢的样子！

　　折桑压了压鬓角，随口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什么！倒是那绿儿，你既知道王妈妈的心思，又知事不行为，又何须把她带回来？平白教人期盼着！”

　　香袖笑笑说道：“王妈妈是铁了心要我把她闺女带来，又哪里容我拒绝？再说了，她一心想着要绿儿攀高枝，若我这里拦了她，她必会怨恨我。我虽然与她不睦，但也不愿平白做了恶人！好歹给她点希望，随她折腾去！”

　　碧云插话道：“大少爷已经娶妻，也有了两房妾室。二少爷还小，二夫人当心肝宝物般疼着，看得极严。那绿儿虽说有两分姿色，到底也不是多美！要我看，王妈妈这回是白费心思了！”

　　香袖哼一声说道：“何止啊！说欠好另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碧云听得愣了一下，随即会意，两小我私家都窃笑起来！

　　折桑画好了眉，见她们两个笑的幸灾乐祸，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我知道你们素日里没少在王妈妈那里受委屈，现下有了时机便想着讨回来。我只劝你们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做的太过了！”

　　碧云抢着道：“小姐放心吧！我们也就多给绿儿派些差事做，不会太过的！”

　　折桑斜她一眼，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情。

　　香袖见折桑准备起身，拦了一下，说道：“小姐不擦些胭脂吗？”

　　折桑瞧向镜中，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问道：“我的样子很丑是不是？”

　　香袖笑道：“怎么会？小姐的样子跟夫人一模一样，虽然是个美人坯子！只是气色不太好，脸色有些青白！擦些胭脂遮一遮，一定明艳感人的很呢！”

　　香袖说的夫人是赵老爷原配，折桑的亲娘赵林氏。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折桑一笑，幽幽说道：“这些年，我是好是坏都是她们给的！若不教她们瞧瞧我如今的模样，又怎么对得起她们辛苦养我多年！”

　　折桑言语悲凉，香袖怕惹她伤心，倒不敢再说什么！

　　碧云捧出一套红绸袄裙来，问折桑道：“小姐，要换上这套衣裳么？”

　　折桑看去，见是去年年下新做的袄裙。府里三位小姐每人一件，用的是极好的丝绸，颜色鲜亮，刺绣也很精细。只是去年年下折桑染了风寒，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月，等好全了连元宵节也已经过完了。这衣裳也就一直没穿。

　　折桑伸手抚过缎面，复又撤回手，说道：“听赵妈妈的意思，医生人是要我今后都去她院里用早饭。总共也没两件好衣裳，即是现在穿上了，没两日也得露出真像来，何苦充这脸面呢？还宁静时一样吧！”

　　碧云张张嘴，似是有话要说。香袖又捧出件月白色绣红梅的缎面袄裙来，说道：“这件虽然旧些，料子也还不错。红梅喜庆，月白色又温和，很适合小姐。”

　　换好了衣裳，正巧绿儿煮好了茶送来，折桑便先到堂前去了。

　　香袖乘隙拉了碧云到一旁，小声说道：“这件衣服以后不要再拿出来了，小姐不喜欢！”

　　碧云奇怪问道：“为什么？这件衣服料子又好，颜色又漂亮，小姐难得有这么好的衣服，为什么不喜欢？”

　　香袖低声说道：“你忘了？去年年下时小姐病着。除了医生人派人来送过一件衣裳，合府里没有一小我私家来看过。小姐怎么能不伤心？你把这件衣裳拿出来，不是要勾起小姐的伤心事了么？”

　　碧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痛恨道：“哎呀！我这副猪心肝猪脑子！怎么没想到这个？”

　　香袖拉了她的手，说道：“小姐也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不会怪你。只是你以后也要凡事上心些，别再犯这种糊涂了！。”

　　碧云连连颔首称是。香袖又嘱咐她把房间收拾洁净，自己先到堂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