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衫，往那寨内飘然而去。
夕阳下的长河河面辉光映照，两岸潮平一往而去，可谓是风物无限好。
这些个江湖客杀得你死我活，但长河依旧延绵，唯有西边落日将映得晚霞通红，恰似被鲜血染就一般。
后方厮杀依旧，喊杀阵阵，刀光血影，不时有人倒在血泊当中，任他身份是出自白道武林门派，照旧寨中河上匪人，均未曾有异，不外成了一具伏尸。
江鱼轻飘飘穿过厮杀场，单独踏入寨内深处，这些匪人也算是好会享受，山寨就建在这洼上，后方却有一处内湖，其上波光粼粼，认真是一处天地美景。
一眼望去，就宛如这一片石洲被人从中央挖去了一块般，长河河水顺着口子泄入其中，形成了河中湖泊奇景，而匪人的舟船，便也都是停靠湖边。
他登上一艘蚁舟，长篙在湖边青石一点，轻舟便悠悠荡荡往湖心飘去，待到了差不多的位置后，随即落下船锚。
目光略带些犹豫，江鱼望了望湖面，水中清澈如同镜面，有游鱼在接近水面处摆尾摇曳，都看得明白。
他站在舟上，咬了咬牙，将袖袍绑好，旋即随意束了个发髻，骤然跃入湖中，迅速屏气下潜，宛如一条游鱼，双腿恰似鱼尾摆动，极快的往湖底冲去。
这内湖是长河活水流至此处，入海之际因石洲地域之怪，得以形成。
内湖不深，湖底也并未有什么淤泥，多是些长河横贯南北席卷而下的泥沙，来到这入海口处，被石洲拦住，汇聚于此而已。
一脚踏在其上，柔软但却不陷腿，江鱼可以轻易的在湖底行走。
抬头之时，湖面灼烁依旧可以模糊望见，夕阳将落未落，正是余晖盛极之时，湖底虽说不上明亮，但也绝不是昏暗幽深不见五指。
时有游鱼，在江鱼身侧甩尾，对湖中突然泛起的这位“巨人”，基础未曾疑惑。
江鱼便借着头顶的余晖，小心在湖底张望着。
那条肥头肥脑的鱼儿足有半臂之长，端的是一尾肥硕长河鲤，世人皆知长河鲤秋季最肥，是为一等一的美味。
如江鱼这般饕餮食客，自然也是通晓的，只可惜他此次费尽心思，可不是平白来这湖里寻鲤的。
那尾肥鲤绕着江鱼游了两圈，被后者摆手唬了唬，惊得蓦然撞头游走。
只是还未游出太远距离，便恰似受到什么吸力牵引一般，任凭自身是拼命的摆动着鱼尾，却依旧不受控制的往某处横掠而去。
江鱼亲眼见得这等异象，一时瞪大了眼睛，口中冒出一连串气泡，狠狠的呛了数口水，只好挣扎着浮上水面换气。
舟船依旧在湖面飘荡，江鱼双臂扒在船舷，大口的喘着粗气，又抬头望了望西边日头，捏了捏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复而归回湖底。
依旧是落在原地，不远处水流中微微泛着红丝，江鱼看在眼中，咬牙破水往血迹偏向游去。
不多时，眼前一幕便彻底映入他的眼帘，这是足以相比神怪的场景，竟已超脱了武侠的领域，合该同那“刘神仙持剑斩龙脉”等民间听说共列为市井神怪异志当中。
那是一位老人，盘膝坐在湖底泥沙当中，一头长发伴着水流摇摆，褴褛的衣衫上甚至缠绕着些许的水草，若是未曾定睛细看，怕不是会认为这人当是一尊塑像。
江鱼望见之时，这老朽正一手抓住那肥鲤，直往口中递，鱼身已经被生生啃咬了小半。
肥鲤鱼口一开一合，鱼尾尚还在拼命的甩动着，可整个鱼头却已经被老人递入唇边，直被这人大口一张，直接撕裂咬下泰半个生鱼头，就那么在口中嚼动着。
他一对苍老的眸子，也望见了江鱼，但却毫无行动，只顾着自己的进食。
望见湖中老朽生嚼活鱼头的这一幕，江鱼只感受胃里微微有些翻腾，本素来被他视为水中佳肴第一的长河鲤，恰似也没有那般美味了。
怕不是这日后数载，他恐怕都市对长河鲤宴微微有所抵触，再也难以入口了。
老朽骨瘦如柴，但盘坐在湖底的身躯却恰似一尊神魔，给人极大的威慑感，在他手腕脚腕之上，均被精铁锁链困锁。
锁链延绵往后，便缠绕在一块足有一人高峻的半截巨剑之上，巨剑剑身锈迹斑斑，剩余半截则嵌入湖底，恰似与这湖底铸就成一体般。
老人不紧不慢的将手中肥鲤啃了个精光，旋即才好整以暇的抬头，目光投向江鱼，像是在征询什么。
江鱼本能的张了张嘴，却立时有湖水呛入喉，大串的气泡涌出，他只能是立刻闭了嘴，囫囵的打着手势。
其人看在眼中，口齿未张，却有苍老的声音在水下直接响起，在水流中通报入江鱼耳中。
他双目幽暗，声音嘹亮道：“你不是这洼上人，，，”
江鱼比划着手势，点了颔首，心中却是震撼不已。
这老人困锁湖底，观他衣衫，怕不是有数载之久，真不知如何活下来的。
若论是龟息之法，即是道门佛家中，那些个牛鼻子老道、大僧人们怕不是最擅长此术，前者用以打坐悟道、后者用以闭生死关领悟佛法。
但纵然是他们，也不外是少则四五日，多则数月经年而已，可哪个认真能做到恰似眼前老人一般，生生在湖底活了数载？
再者，他口齿不张，却又有声出，想来自然是“腹语”之术。
寻凡人说话之法，俗语道来自然是话从口出，声音自内而外发；可这门术法，却是讲话向肚中咽，使声音在腹腔种共振，用“肚皮”发声。这秘诀若是专心习来，倒也不难，但一者此术言语之时，发音肯定模糊不清，囫囵难明；再者，以腹语发音，并不意味着不张嘴，也定要微微张口，以此纳气入腹。
老人口齿紧闭，却声音清晰明亮，定然是操控内息入微之极，一点一动皆有门道，腹语才足以相比口齿言语。
江鱼按捺住心中惊愕，这才留意到，在老人身旁，有几处斑花白骨，看那模样，自然不是鱼骨。
想来，河上匪人定然也发现了湖中龟息数载不死的老人，曾实验来接触，不外看这些白骨，想来结局并不美妙。
但这同样也说明了，这位老者，非是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