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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王

第七十四章

江北王 瑞鹤仙儿 2002 2020-03-18 12:41:55

  只见他抬起头,笑意漫上了脸,“奶奶,我身体好着呢,就是近日熬多了夜。”

  他说着假话往嘴里送着面,对坐的老爷子不咸不淡地瞧了他一眼,“今你出不去,明天回吧,明早才有官兵清雪。”

  预计顾长安明日也走不了,这送此外日子要晚几天,想到这里他心里放松了下来,他照旧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呜呜洋洋,快要迷住了眼睛。

  老人给他拿了换洗的衣袍,从颜色和样式上看是年轻小伙子的衣服,很新,似乎一次也没有穿过,“我儿子的,你穿着,够大。”

  他张嘴说这欠好,哪有占人家新衣服的原理,拒绝的话刚说出口,那边老人道:“你穿着吧,他没时机穿。”

  可是边塞子弟保家卫国没了性命?他该怎么慰藉?喉咙里像堵了棉絮,“您。。。”

  老人瞥了他一眼,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是他误会了,“活得好好的。”

  “恩?”

  “回不来,可不就是没时机穿,他母亲年年给他做新衣服,年年人也回不来。”老人有些叹气,老婆子愿意做,明知道孩子没时机穿,也照旧一年四季的都不落,他不能阻止,孩子是他送走的,他不能断了孩子母亲的念想。

  “休息吧,我们在隔邻,有事叫我们。”

  吴秋舫抚摸着衣服点了颔首,出乎他意料,是一等一的好料子,寻常黎民家不常见的料子,这般料子年年都做给穿不上的人?他有些好奇。

  火炕的热度从脊背慢慢爬升,寒风拍在琉璃窗上,有丝丝缕缕的冷气穿过琉璃窗扑在他露出的脚裸上,冰凉,不由得缩进被子里。

  他闭着眼睛思考,要怎么走余生的路,翻来覆去转了几个身,想不清楚,算了,就随着顾长安走一遭罢,他也一无所有,再也没有能失去的工具,剩下的只有一条命。

  暴雪夹杂着狂风咆哮而过,土炕散发的温暖热气包裹着她,他想着想着陷入甜睡。

  王爷府,花厅,灯火通明。

  从门口游转着的灯笼像长龙,一直漫延到花厅,花厅的门大开,顾长安穿着银白鹤袍坐在正对门口的官帽椅上,不喜不悲。

  她手中转着一把折刀,顾擎在她身边站立,这人消瘦了不少,暴雪被风吹进门里,屋里温暖,花厅门口湿了一片,偶有几片雪花落在她的袍角。

  顾擎挺直着背,微微低着头顺着她的目光看着院里咆哮的风雪,灯笼在暴雪中似亮不亮,故两条游龙也是若隐若现,像在风雪中嘶吼、扭动。

  “姨母在背后说了您不少坏话。”

  “恩。”

  “我们都听到了那些话,难辨真假,假话中夹杂着真话。”他淡淡说道,像是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解释吗?”

  “太麻烦。”她眼中平静,波涛不惊。

  “欠好听,那些话。”

  “我听过。”

  “您可以让她不说话。”以她的手段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她曾照顾过我。”波涛不惊的语气。

  顾擎侧头看向她,她像是会为了一点温情这样心慈手软的人?

  顾长安看着风雪,声音平淡似水,“她已往过得欠好,皇祖母收养了她,厥后嫁的也欠好,良人不行,子女也不行,看着我封爵位,看着我起高楼,心中有气,又无可奈何。”

  她很少跟旁人说这么多话,就是与七巧和仇九也是几句话付托了事,像一把没有情感的长剑,矜贵,君子,严寒。

  顾擎也颇为惊讶,他本想与这人道个体就离去,你说致歉,各人都这个年纪,谁也欠美意思说对不起,他来了,她见了,就是息争。

  她微微靠在椅背上,“她现在过得也欠好,性子软弱,受别人欺负,对旁人没有背后对我分毫的能耐,讨好别人,冒充强势,从来不敢当着我面说那些话,我就是杀了她也没有多大的喜悦感,反而会很疲惫,她真的让我很疲惫。”她低下头,抖落身上的雪花,是因为这样吗,是吗?不是,其实还剩半句话没说,‘因为她真的曾照顾过我,在那个兵荒马乱我差点死掉的时间里’,她没措施对她下手,纵然她一次又一次的欺压她,可终究会有厌烦的一天,她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到时候纵然她不想做外力也会推着她做决定,她站在这个位置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纵然她已经万众瞩目。

  “回吧,日后不行再轻信旁人,我。”她顿住,眼角轻微跳动,“你若大成,我自会举你上青云,用不着旁人。”

  七巧低眉上前说了句请,领着他往外走,顾擎走到门外停住,他张了张嘴,像菏泽的鱼缺水般,却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反倒是风雪扑了他满面,七巧停住等他,不言不语,平静地站在一旁候着。

  顾擎狠狠握了一下拳头,走进狂风雪中,走到门口拐角时他借机回了一下头,只在满天白雪中看到一抹昏黄,那摸昏黄中坐着一个模糊的剪影,一股让人绝望的孤苦涌上他心头,门开了,门口站着个牵马的低个子白脸男人,那人对着门口的七巧弯身鞠了一躬,喜怒不显,“给大公主带好。”

  “路上小心。”七巧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文书通牒盘缠都在这里,出关有人接你们。”

  “喏。”

  在这险些寸步难行的风雪中二人顶着风暴向南而下。

  屋内,戴岳至屏风后走出,坐在她旁边的梨花木椅子上,与她一起欣赏暴雪肆意,门户大开,门拱高高,在这满天的风雪中他俩坐在那里显得有些渺小。

  炉鼎中的白檀香已燃到一半,戴岳觉得这个香味有些熟悉,以前祖母那里总是有这股味道,厥后香给他的留下的回忆就是烧不完的纸钱、灰烬的味道。

  他实在是看不懂她,她的事他也插不上手,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很让人沮丧,她下江南想做什么?她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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