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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汉

第九章 躬耕养客

举汉 反听 2522 2019-09-24 10:16:13

  刘景说出取代宋良耕作,虽然不是一时激动,而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一方面,他确实是对宋良心怀恻隐,可以想象,宋良一家一旦被继母张氏扫地出门,期待他们的必将是极其严酷的现实,一个欠好,就有可能家破人亡,最好的结果也不外是勉强苟活而已。

  另一方面,是这么做对他本人有莫大利益,这才是驱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真正原因,否则刘景就是再心存恻隐,又怎会做出损己利人之事,他又不是道德圣人。

  刘景如今急需名声,以作为出仕的阶梯,而“躬耕养客”就是一个完美展示自身仁德的时机,至少会让他的名字闻于乡里九族,甚至直达郡县,由不得他不心动,为此受一些累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有了一个大致计划——以才气吸引龙丘刘氏少族长刘蟠的注意,借助其势,进入郡府。

  如果说刘景的家族属于日暮西山,而刘蟠的家族则称得上旭日当空,刘蟠祖父刘嚣建宁二年(公元169年)以九卿太仆拜为司空,是龙丘刘氏继刘景曾祖刘寿之后,第二位当朝三公。得益于此,刘蟠父兄皆历职内外,出任高官。

  刘蟠前些年曾受辟于司徒、江夏人黄琬,在洛阳期间眼见董卓残酷残暴,祸乱天下,加之老父年迈多病,爽性弃官回乡,目前在长沙郡任五官掾一职。

  五官掾是一郡之中仅次于功曹的大吏,主掌春秋祭祀,功曹或诸曹有缺时,可署理或代行其事,无牢固职务。职位既高,俗务又少,乃是一个清贵的职位,非名士、儒者不能继续此职。

  刘景想进长沙郡府任职,不外是刘蟠一句话而已,前提是要以才气感动他。

  刘景觉得两件事不妨同时进行,当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个“德才兼备”的族中俊彦,刘蟠一定不会视而不见。

  “不行!”赖慈不知刘景心中计划,出言阻挡道:“仲达,刘氏经学传家,世代仕宦,你年纪轻轻,正应该努力念书,光大门楣,岂能操弄锄禾,在田陇间虚耗时光。”

  刘景眼眸明澈,微笑着说道:“嫂子,为何不行?世祖光武年轻时也曾勤于稼穑,其兄刘伯升经常讥笑世祖埋首田事,胸无雄心,就像高祖的二兄刘仲一样没前程。

  结果如何呢?世祖起身徒步之中,甫十余年间,扫除群凶,清复海内,再造神州,德至渥也!”

  “适才与王仲任并论,今又以世祖光武自勉,仲达真是自负啊!看来他心中有很高的志向,是我多虑了。”

  赖慈之前一直觉得刘景和良人刘远十分相像,现在看来,两人只是容貌相似,内里一点都不像。

  赖慈叹道:“仲达,嫂子说不外你。”

  张氏很是厌恶刘景脸上自信的神采,一脸挖苦道:“事情哪有你想的这么容易,你下过地,种过田么?依我看,你连小儿宋锦都比不上。”

  刘景今生虽没经验,前世却从小做惯农活,是以不慌不忙给出理由:“母亲大人有所不知,儿子在宋师门下结识一友,他是关东人士,逃难至襄阳,刘荆州宽厚父老,赏给田、牛,令其休养生息。

  春耕之际人手不足,儿子与他私交甚厚,常去资助,一来二去倒也颇知农事。

  再说,我们家不是雇佣了两名族人资助吗,我可以多向他们请教。母亲大人,请让我试试吧。”说完,刘景再度叩首。

  张氏总感受不管自己说什么,刘景那里都有话等着自己,阴冷静脸道:“仲达,既然你一再坚持,那就依你。不外你要知道耕期转瞬即逝,容不得半点差池,你接手后无论再怎么辛苦也得坚持下来,切不行中途而废,否则误了耕期,到时全家都要随着受饿。”

  刘景斩钉截铁道:“母亲大人,我坚信必不会泛起这种状况。”

  张氏冷声道:“希望如你所言。”

  宋良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峰回路转,一个劲扣头,语无伦次的道:“多谢郎君、多谢郎君……多谢老主母、多谢主母,多谢郎君……”

  刘景见宋良叩头甚是用力,额头都青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磕了。宋谷、宋锦,扶你们父亲回去休息吧,一会等我换好衣裳,我们这就出发。”

  宋谷、宋锦重重道“诺”,搀扶起父亲,千恩万谢的离去。

  事不宜迟,刘景也随着告辞而去,返回寝室易服。下田干活,自然要换一身短衣,他从衣箱中翻出褐衣、穷裤,穿好之后,又找来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并换上一双草履。

  元和年间(公元84-87年),荆州刺史车驾进入长沙地界,围观黎民皆徒跣,也就是裸足。如今百年已往,长沙黎民已颇知鞋履,却也不敢说完全普及。底层黎民整日不穿鞋履、赤足行走的大有人在,就更不用说下地干活了。

  不外刘景到底不是一般的平民黎民,要他不穿鞋履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前庭宋谷,宋锦兄弟将二牛牵出牛栏,套上绳索,载上柴车,随时准备出发,见刘景到来,宋谷说道:“郎君,请上车。”

  刘景略一颔首,灵敏的登上柴车,和宋锦并肩而坐,等二人就位,宋谷挥鞕赶牛。

  二头水牛拉着柴车慢悠悠行出刘氏坞,此时雨势近乎停止,变得似有若无,穿梭于乡间田野,刘景面上露出悠然之色。

  途中宋谷再次对刘景体现谢谢:“这次真是多亏了郎君,否则我们就无家可归了,小人日后给郎君做牛做马,以酬金郎君的大恩大德。”

  刘景摇了摇头道:“无需如此。只是有一件事,对于耕作,我虽有些浅薄经验,到底不如老农熟练,一会你得在旁边多帮帮我才行。”

  宋谷哪会不允许,立即拍着胸脯道:“郎君,你尽管放心就是,小人一人干两人的活,绝不让郎君累着半分。”

  一路上,不时有人和宋谷打招呼,并纷纷向刘景投来好奇的目光。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刘氏奴仆来宾,身份低微,无需理会,刘景望向门路两旁的稻田,视察着他人耕作情况。

  有的人家正在播撒稻种,而有的人家稻苗都已经长到七八寸高了,相比之下,他家的进度明显落后了一截,问题想必是出在宋良身上,他之前一直得病劳作,进度肯定不如别人快。

  离得甚远,刘景就看到自家田边树下坐着两个单衣裸足的人,正是他家雇来的族人帮佣。论起辈分来,两人照旧刘景的族兄,只因家贫无地,被迫以帮佣为生计,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二人也发现了牛车上的刘景,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相迎。

  刘景跳下牛车,抱拳道:“二位从兄,家客宋良身患肿足病,行动未便,无法劳作,如今耕期已经已往泰半,时间紧迫,片刻都不能延长,所以从今天开始,由我取代宋良耕作,以后就麻烦二位从兄了。”

  “……?!”

  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刘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整日与宋良在一起,后者得了肿足病基础隐瞒不住,二人私下不无推测,但唯独没有猜到会是眼前这样的结果。

  主人替奴仆干活?

  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这么谬妄的事情,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攻击。

  刘景可没兴趣理会他们内心的感受,指使两人和宋谷、宋锦一起,为二牛卸下柴车,装上铁犁,牵引着下地开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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