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摄心

　　扶久的琴虽然弹得很扎耳，但效果真的很不错，经过一天的调治，白锦感受自己的身子不那么虚了，且——能说话了。

　　经过扶久不停的絮絮叨叨，她方知道了些扶久的事。

　　扶久是空深有砍琴大师之称的扶尘的妹妹。

　　扶尘其实是专职驭灵师，而他之所以叫砍琴大师是因为他是空深有名的琴师，弹法奇特，在他的手上每一根琴弦，每一寸琴身都有它的用处。

　　更绝的是，他每弹一首曲子，都市碎一把琴。

　　而身为砍琴大师的妹妹，她本该会学到哥哥的精髓，奈何她非灵修，只能学魂、灵通用的安魂曲之类的。

　　哥哥是天才，彼年十八岁便闻名空深。一直以来，她强迫自己学哥哥，学哥哥的曲子，学哥哥的修行方式。

　　但是她不是哥哥，她没有哥哥那般天赋，她注定不能跟哥哥一样，名扬天下。

　　她活在哥哥的光环下，哥哥将她掩护的很好，鲜少有人敢正面欺负她。但她知道，背地里不少人说她废物。

　　“其实也不是我顽强，或许只是不宁愿宁可吧。”扶久摸了摸琴，说道。

　　“你的琴……”白锦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弹得欠好，我没有天赋。”扶久挤出一抹笑，那笑，令人心疼。

　　“之前我只是跟他较劲，我不宁愿宁可，直到厥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扶久轻抚琴弦，苦笑着讲述她的故事。

　　原来……

　　闻名空深的砍琴大师与她是寒南人，自幼怙恃双亡，亲戚朋友不愿意抚育他们，他带着妹妹打小在街头卖艺为生。

　　小小年纪的扶尘，拥有一手好琴技，奈何奏琴方式粗狂，隐于市井，无人识得这匹好马。

　　那是一个冬天，扶尘一如既往地带着扶久去街头奏琴。

　　小扶久心疼地摸着琴，恋恋不舍地递给扶尘，嘱咐道：“这是这个月第三把琴了，你可要小心点……我们的钱不够买第四把琴了……

　　是的，扶尘的琴容易坏是小时候就有的事儿了，只是那时灵力尚微，一把普通的琴还能弹上几天，扶久以为是琴质量欠好，心里悄悄想给哥哥买一把好琴。

　　“哟，小妹妹长得还挺乖，不如跟我走吧？”一个富家令郎装扮的人冲着扶久调笑道。

　　扶久警惕地看着他，躲开他的视线。

　　扶尘琴音一滞，琴应声而碎，他冷冷地盯着富家令郎。

　　富家令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翁，当下也没多想，甩了甩头，见扶尘瞪

　　着他立刻叫嚣道：“你这叫花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你这破琴技，弹得跟杀猪似的，老子看上她，解救她是你的佩服！”

　　占她自制可以，说哥哥不行！扶久正准备还击，却见那富家令郎犹如转性一般说道：“而已，也不是什么特此外人，看着也挺可怜，这一万空深币，拿去用吧。”

　　说罢，富家令郎有些漫不经心地走了。

　　没错，漫不经心。

　　扶久拿着那一沓空深币，有些懵，这人转性也太快了吧？

　　扶尘的脸上还挂着正准备发泄的恼怒，现在生生的憋了回去，也有些丈二僧人摸不着头脑。

　　扶久心疼地看着他：“哥哥，你的琴音是最棒的！是他们不懂欣赏……”

　　他楞楞地看着碎掉的琴，再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总觉得哪里差池。

　　但究竟是十来岁的孩子，仅仅疑惑那么一会，他便抱起妹妹开心得转圈圈。

　　“可是……琴又坏了……”扶久咬着唇，指了指碎成块的琴。

　　“是啊……这琴质量太差了。”扶尘惋惜道。

　　扶久她晃了晃手中的钱，慰藉道：“哥哥，没事，我们有钱了，这么多呢！我们可以买一把好琴了！”

　　扶尘回神，用力点了颔首。

　　他们来到当地最大的琴行，里面琳琅满目的琴看呆了两人。

　　年纪小的扶久早就被种种漂亮的琴吸引了目光，随着一些挑琴的大人后面装模作样地看琴。

　　而扶尘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把暗红色的琴上。

　　那是一把极为朴素的琴，简约、淡雅。

　　神使鬼差的，他轻抚琴弦，一股砭骨的凉意凉彻他的心。

　　他坚定地指着那把琴问：“老板，我要那个琴。”

　　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人，他背着手走过来，轻蔑道：“九万二，你买得起吗？”

　　买不起。扶尘悄悄握紧了拳头。

　　“小崽子真的是，穿得跟个小叫花子似的还想来买琴。”老板嗤笑一声。

　　“我们会买得起的！”扶久见状，立马跑过来，拉着扶尘冲老板坚定的喊。

　　“哈哈哈哈！真是搞笑，你怕是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吧！去去去，别打扰我做生意。”老板像赶苍蝇一样下了逐客令。

　　小小年纪的扶久不平气，要跟他理论。扶尘拉住扶久，摇了摇头，牵着她一步三转头，走出了琴行。

　　“我们简直买不起。”走出琴行，扶尘松开扶久，淡淡的说道。

　　是他莽撞了，以为那样素雅的琴价钱不会高到哪里去。

　　“哥哥，我看得出来，明明你很喜欢那把琴。”扶久嘟着嘴说。

　　“可是有什么措施呢？即便我们不吃不喝几年，我们的钱也不够。”扶尘苦笑道。

　　扶久握紧双拳，坚定地说：“哥哥，会够的！”

　　扶尘只当是扶久在慰藉她，笑着摇了摇头。

　　扶久跺了跺脚，一副生气样。

　　扶尘一如既往慰藉着扶久，心中却念念不忘那把暗红色的琴。

　　接下来的几天，扶尘犹如失了魂一般，他总是呆呆地坐在他们的落脚点的小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扶久在他不远处站定，咬了咬唇，她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他在想那把琴，对，一定是那把琴！

　　旋即她转身跑了出去。

　　那天夜里，扶久没有回来，扶尘望着天上清冷月亮，恍然想起扶久还没回来，快快当当去寻她，这一寻，不知不觉却到了那家琴行。

　　琴行已经打烊，但灯还亮着，神使鬼差地，扶尘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走了已往。

　　突然，里面穿出一个声音——

　　“小妹妹，想要那把琴，不付点价钱怎么行？”是白昼那个老板的声音。

　　扶尘心跳加速，紧接着让他惊慌地声音响起：“什么价钱，我，我没钱。”是扶久的声音！

　　“呵呵呵，没有钱又没关系啊！咱们可以用此外抵嘛！不如，就你那件漂亮衣服如何？”琴行老板发出猥琐的笑。

　　扶尘握紧了双拳，双目几欲滴血。

　　就她的衣服？真的吗？她的衣服很漂亮？居然可以用来换琴？扶久有些惊喜，她点颔首。

　　“不要……”扶尘呢喃。

　　“来吧，让我看看你漂亮的小衣服……嘿嘿嘿……”猥琐的声音如雷贯耳。

　　“不要！”扶尘大叫，他想冲进去，他想推开那个禽兽！

　　“叔叔，那我的琴……”扶久哆嗦地声音响起。

　　这门怎么回事？怎么推不开？扶尘急得快要哭出来。那是他的宝物妹妹啊！就要这么被一个禽兽骗去……他怎么能忍！

　　啊……！

　　突然，扶尘双目睁圆，一切如迷雾一般散去。

　　面前照旧那把暗红色的琴，而他的手，已经抚上了琴弦。

　　而扶久，依然偷偷地跟在一个大人身后，冒充人家的女人，装模作样地挑琴。

　　一切都是在琴行时的模样。

　　那大腹便便的老板正面带讥笑地在向他走来……正要走近扶尘，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一把推开那老板：“滚一边去，不去卖琴偷什么懒？老娘的琴行白给你经营的？”

　　看样子，是老板娘。

　　老板一脸苦色地到一边去了。

　　老板娘走近扶尘，微笑着说：“小朋友，你很喜欢这把琴吗？可以卖给你，很自制的，两千。”

　　扶尘一愣，不是九万二吗？

　　没有理会扶尘的疑惑，老板娘继续说道：“我这琴行，做的不全是普通生意，这琴与你有缘，便打折卖给你吧！”

　　扶尘呆：“真，真的吗？”

　　老板娘微微一笑：“虽然是真的。这把琴名为摄心，琴如其名，很是玄妙。有缘人方可验之，你弹得一手好琴，不应被埋没。”

　　摄心。摄人心魄吗？扶尘低下头，响起刚刚那一幕，莫非，那即是摄心的威力？

　　幸好。幸好。

　　否则，他会忏悔一辈子。

　　“老板娘，谢谢你。只是，无人赏识我的琴音……”扶尘眼底滑过一抹落寞。

　　“域外龙家，可能有你的奇遇。”老板娘淡淡地说道。

　　“好了，打烊了，小朋友，快回家吧。”说罢，老板娘消失不见。

　　扶尘一惊，再次睁眼——大腹便便的老板正笑盈盈地把包好的琴递给他，“小令郎，您慢走。”

　　扶尘楞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会不会这也是一层梦境？

　　见扶尘呆着没动，扶久连忙接过琴，连声致谢：“谢谢老板！”旋即碰了碰扶尘：“哥，哥！走啦！”

　　扶尘回神，没有妹妹遭遇不幸，也没有红衣老板娘。

　　唯一相关联的，是这把琴。

　　扶尘眼睛微眯，接过扶久手里的琴，意味不明。

　　“这琴……叫什么？”

　　“摄心啊！”

　　果真是摄心，摄心摄心，认真，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