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诚进了周有北的房间,刚坐下,屁股还没焐热乎。
周有北正在清理工具,走过来,点了一根烟。
“搞清楚了,工地停止施工是因为那边要二次开墓。”
沈以诚看着他:“消息靠谱吗。”
周有北把手机打开,声音传过来。是周宁西和另外一个男人。
“那你准备怎么办,周宁西也在里头呢。”沈以诚皱皱眉。
“先找她谈谈吧。看看她什么态度。”周有北关了手机,从箱子里翻出一顶鸭舌帽戴上。
“联系上了吗?”沈以诚体现怀疑。
“这次会联系上的,下血本也要把周宁西拉出来。”周有北淡淡的说了句,没什么情绪。
第一次买通周宁西的电话,果真照旧要先发个短信预热一下。
“周宁西,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今天下午,必须见一面。”周有北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
“我要是不呢。”周宁西笑了一声。
“你没得选,我现在还管你,所以才找你出来。”周有北提醒她。
“我求着您管我了?”
“别空话,也别跟我这儿打太极,欠好使。今天下午,时间你定,所在你定,见一面。”
“你还真是豁出去了。”周宁西照旧笑,带着讥笑。
不等她说完,周有北就挂了电话。
周宁西出来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把人带回去。
中午午饭在下面客厅吃。顾锦坐在他旁边。
他抬头看了一圈,时宜没下来。
沈以诚目不斜视,一点没有要解释一下的意思。
他想了想,昨天晚上他都那样了,她预计也不是很想见到他。
倒是顾锦,有意无意往他这边凑。他抿了抿嘴,出去点了根烟。
院子里太阳不错。
顾锦跟出来,靠着墙看他。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他把烟夹在手上,抬头看了顾锦一眼。
顾锦先开的口:“心情欠好?”
他没应声。
“那天晚上为什么关门。”顾锦蹲下来,与他平视。
“你说是为什么。”周有北笑了一声,难说不是搪塞。
“呵”顾锦盯着他,“那是我没体现好?”
“你想怎么体现。”周有北换了个语气重复了她的话。
“给个时机?”顾锦拿过他的烟,吸了一口,又夹回他手里。
对着周有北的脸吐了个烟圈。
调情妙手。
周有北不甚在意的笑笑,把烟按在地上。
“不给。”
顾锦又凑近,两小我私家距离为零。
刚准备附上周有北的耳朵,倒是被他抢了先。
周有北侧头靠过来的时候,说实话,顾锦是有那么几分骄傲的。
男人不都这样,稍微撩拨一下,没有几个能无动于衷的。
但是下一秒,她就怔住了。
因为周有北刻意压低了嗓子,对着她说了一句。
“老子不是闲的蛋疼没这么多瞎功夫陪你约炮,别他妈天天上赶着往我这儿凑。”
直到周有北起身离开,顾锦才反映过来。
她这是被人摆了一道吗。
操。
周有北,你有种。
一觉醒来收到周宁西的消息。
周有北收拾了工具,去了咖啡馆。
两小我私家面劈面坐下,一瞬间都没想好要说什么。
照旧周有北先开了口:“爷爷现在身体不太好,照旧老毛病。有时候不太兴奋一句话都不说。”
周宁西点了根烟,隔着雾应了一声。
“来之前还念叨你,说不知道西西现在过的好欠好。”
周宁西磕了磕烟灰,照旧笑:“挺好的。”
“感受他也知道你现在做什么,没少派人往你这边打探消息。”他试探道。
“是。”周宁西倒是大大方方的认可了。
“吃的还习惯吗,上次看你瘦了。”
“还行。”
“有什么此外计划吗”
“没有,就这么着吧。”
“不回去?想好了?”
周宁西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回去?”
“周宁西,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知道。我自愿的。”
“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吗,这种事情你怎么干得下去。”
“我为什么干不下去。”周宁西看他,目光犀利。
“他们已经烂在这里了,你就跟他们烂在一起吗?”
“是啊,烂在一起也没什么欠好。”
“非得这么糟蹋自己吗”
“我说了,我自愿的。”
“别这样,周宁西。”
“我就是这样的人,山河易改,天性难移。”
“各人都不想看见你这样。”
“在周家呆了十几年,没能酿成你们想要的样子,歉仄。”周宁西拿了包,准备起身了。
“西西,你只是生病了,你跟别人没有什么纷歧样,对差池?”周有北起身拦住她。
“我要走了,麻烦让让。”周宁西冷眼看他,突地又转了转目光,“另外,多嘴提醒一句,你身边那个小女人,自己看住喽。”
周有北眸色暗了暗:“怎么?”
“没,就是提醒一下,有人盯着呢,别太特别。”
周有北笑了一下,又低下头,手指点了点桌子:“就这个女人,不能动。”
周宁西饶有兴致的看他一眼:“你女朋友?”
周有北警告式的看她,没认可,也没否认。
“魏永生,你知道这小我私家吗?”周有北低声说了一句,眼睛死死盯着她。
周宁西怔了怔,拢了拢头发:“听说过,让老定撞上了,说是过来黑暗视察的。”
“他死了。”周有北照旧盯着她。
周宁西有一瞬间没太听懂。什么叫死了。
哦,死了。
反映过来了,她抬头看他:“死了,跟我有关系吗。”
“车祸是人为的,不是意外。”周有北增补。
“所以?”周宁西不咸不淡的看着他。
“所以是你们的人。”周有北是想好了要把话挑明。
“哦。”周宁西眼睛都没眨一下。
周有北没再说话,侧身让出一条缝。
周宁西走了。
周有北压了压帽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又坐了一会儿。
人怎么会酿成这个样子。明明一个小孩子,听见人死了这种事都已经冷漠麻木地像是雕塑。
他第一次见到周宁西那年,他十五岁,刚上初三,正偷偷在被子里看小黄书。不知道是因为心情紧张照旧天气太热,在被窝里捂出了一身汗。
周崇山,也就是他们家那位老爷子,直接一把扭开了他的房间门。
他悄悄把书藏到枕头下面,装出一副睡着了被吵醒的不耐烦的样子。
刚把头探出来,周崇山就踢了他一脚。
“天天睡,晚上捉贼去啦!?”
他顺着看已往,看到门口小小的一团,就是周宁西。
那时候她还不叫周宁西,她叫郑嫣然。
周崇山亲自去牵了周宁西过来,对他说:“这是妹妹,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
他其时看着年仅六岁的周宁西。不知道突然就多出来一个妹妹,傻乎乎的,也不笑,也不说话。
但是很小的男孩子都知道妹妹是什么,妹妹是柔弱的,不能受欺负的小公主。
他是要掩护妹妹的。正好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一身蛮力气没处使,掩护妹妹可是正经事儿。
但是周宁西一点都不切合他的设想,她始终不说话,看到他就跟看到一堵墙没什么区别。
她不是针对他,她对任何人都是那样子。
她在学校里被欺负,他去接她,看到她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另有指甲挠出来的痕迹,走路轻一脚重一脚。
他替她出气,帮她瞒着家里人,给她上药。
她始终都是那个心情,就是没有什么心情。
他也没看见她哭。
上药的时候,看见她的胳膊上,腿上,后背,都是伤,新的,旧的,鞭子抽的,摔的,烫伤,锐器扎伤,种种交织在一起。
他都有点看不下去,问她,她照旧不说话。
厥后知道了,她妈妈跟人跑了,父亲有暴力倾向,每天把自己灌醉了就拿她出气。
周崇山的秘书说报了频频警,厥后给送到福利院。
她不说话,格格不入,照旧老挨打。
周崇山也是阴差阳错看见福利院的阿姨给了她一个巴掌才决定领养她的。
他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
他怙恃都是地质队身世,遇到雪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原来以为有怙恃就会纷歧样。
呵呵,是纷歧样,更惨。
他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孩子的身体上那么多伤痕。还那么小。她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玩偶,任人摆弄。
他说,郑嫣然,换个名字好欠好。
她抬头看他一眼,点颔首。
那是他们两小我私家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同。
周崇山也同意了。手续很快办妥。
郑嫣然,带着她那个父亲的姓氏,怎么挣脱的了阴影。嫣然,要是她笑起来肯定很悦目吧,像是清晨院子里最早的海棠花。嫣然,原来是个挺好的名字,预计她那半文盲老爹也是用尽了所有的知识水平才琢磨出来这么个名字。但是那些经历,那些施加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最刻骨铭心的伤痛,你让她怎么笑得出来。
名字是周有北取的,重在跟自己的名字对仗,寓意也好。
宁西,希望以后的日子里,都是平静宁和,没有跌宕起伏四处颠簸。也不强求她朝东了,西边也挺好。没有生机也好,不说话也好,不笑也好,没有心情也好,西边的光不会耀眼,西边的光是温柔的。就朝西吧,没有人逼着她快速愈合。慢慢来吧,总会有已往的那一天。
宁西,就把这里当立室。
有洁净的衣服,有热乎的饭菜,有爷爷,有哥哥,有阿姨,有管家,有院子里一年四季都开着差异的花,有带着窗户的小房间,能看见远处的山峦起伏重叠。
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